“哦?”洛川牧故意逗他,手撑在顾迟颈侧凑过去,几乎整个人上前趴在顾迟身上,“我还以为哥哥自小看惯了岳母大人的美貌,眼界奇高,不会将鄙人这点姿容放在眼里呢。”

    他的脸在顾迟下颚上面一尺左右的距离,说话时,顾迟甚至能从他饱满的唇间窥见粉色的舌头。

    顾迟口干舌燥,缓缓移开视线,手局促地放在身侧,脑子转了转说:“不一样……她漂亮,你好看。”

    “嗯?”洛川牧憋笑,疑惑地看着他,“我不漂亮?”话脱口,他自己又觉得奇怪。哪有男子计较自己漂不漂亮的?

    然而顾迟没有注意到这点,反而被他问住了,想了好几秒才笨拙道:“你好看……挪不开眼,会一直想看,想、想……”他脸有些泛红,支吾两声便不再说了。

    “想什么?”

    顾迟眼神躲闪,被洛川牧追着盯了一会儿才面红耳赤地小声道:“……想要。”

    “……哈?!”洛川牧失笑,有些惊讶地愣了一下,很快眼中又涌出笑意。

    他自小听过的夸赞不知凡几。这话又孟浪得全然不像是顾迟平日里能说得出口的。可不知为何,他听着心里熨帖,像打翻了蜜罐子似的,嘴角压也压不住,低笑着问:“阿迟,你该不会那时候就看上我了吧?”

    顾迟红着脸老老实实摇头,“不知道。”心里却忍不住想,好像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总是会对牧牧心软。

    两个第一次都是。

    小时候舍不得他断手,未晏楼里舍不得下狠手杀他。

    洛川牧没听到笃定的答案,也仍是乐不可支,隔着被子抱住人闷笑,“我说阿迟呀,还好你没见过什么世面,否则我哪能这么容易把你拐到手?”

    他一动,顾迟双手便顺势放到他腰上扶住他,声音很轻道:“不用拐。”

    洛川牧安静趴在他身上,侧脸贴着他胸膛听着明显加快的心跳声,觉得这人真是单纯得有些好骗了。

    “用的。”

    洛川牧神情复杂地抬起头来看着他,正色道:“其实当初在北荒时我就知道你对我是动了怎样的心思。”

    他翻手取出一个淡青色绣着冰花的钱袋,“在冰皇陵墓里,你将这个交给我,又说不论什么缘由,你都愿意。”

    “……其实我听懂了。”

    顾迟那时呆愣愣的,给出钱袋时像是在交托身家性命,鼓足了勇气才敢假装不经意地握一下他的手。面上不动如山,眼神却炽热得灼人。

    洛川牧自问不是个瞎子,甚至自小就比常人更懂人心,如何看不明白?

    “阿迟。”他将那鼓鼓的钱袋放在顾迟心口的位置,一只手覆在上面,“我是装作不懂。”

    顾迟眼睛眨了眨,不知怎地紧张了起来,问:“为什么?”明明是锋利清冷的一张脸,此时瞧着却又呆又乖。

    洛川牧没有回答,又继续说:“还有这次,在梧桐栖见到你后,你一直躲我。所以我几番同你亲近,想与你有肌肤之亲。你从凭栏谷回来那一晚,就是我故意的。我故意勾引你了……因为我知道,你在情爱之事上素来单纯,又谨守君子之仪。一旦与我有肌肤之亲,便会负责到底,不会再甩开我……我就是骗你了,拐你了……阿迟,我跟你不一样,心思可多着呢。”

    室内忽地沉寂了下去。

    隔着钱袋,洛川牧仍能感觉到下方心跳在加速,但他知道,这心跳不同于之前的情动。顾迟放在他腰间的手在慢慢松开,而后安分地拘在两侧。

    洛川牧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静静地观察他的神情。

    但他神情只是细微地恍惚着,定定地盯着人,与他的心跳截然相反的沉静。

    洛川牧等了许久才终于等到他开口。

    他仿佛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问:“那……那天晚上你对我说的话,也是骗我的?”他一双桃花眼里总算是出现了很淡很淡的不安。

    洛川牧抓着钱袋的手紧了紧,目光柔和道:“哪句话?”

    “你说整个灵修界都知道你……”他说到一半忽然哑了火,意识到那句话的问题所在。

    洛川牧从没亲口说过心悦他。外界的谣传,他也从来没有承认过。

    洛川牧:“怎么不问了?”

    顾迟脸色惨白,偏过头不说话,推推他的手示意他起身。

    洛川牧不但没听,反而更贴近他几分,歪着头对上他的视线,戏谑地问:“怎么,生气啦不给抱?那这个该不会也要收回去吧?”他将钱袋在顾迟面前晃了晃。

    顾迟将他的话当了真也没去接,低低道:“给你了……你的。”他的情绪显露在外时总是淡淡的,现下明明难过,气息乱的一塌糊涂,声音也仍是清清冷冷的,语气听不出明显变化。

    洛川牧闷笑,点了点他的眉心,恨铁不成钢道:“傻子,都被‘骗心骗身’了,怎么还眼巴巴地凑过来给人欺负呢?这么可怜呢?”他正说着话,忽地笑意微敛,瞥了眼大门的方向。

    之前他就察觉到有人冲上了山顶,只是懒得理会。

    可现在,驭鲸居然带着人一起过来了。

    看来确实是有急事。

    洛川牧揉着眉心从顾迟身上起来,替他拉了拉被子,化为一道流光穿门而出,拦住门外两人。

    “王上……”驭鲸和那人急匆匆地后退两步行礼,刚开口就被洛川牧抬手止住。

    来人穿着样貌皆是寻常,但手上抓着一块晶石令牌。那是三司特级传信使的令牌。

    这意味这人带来的消息极为重要且十万火急。

    洛川牧神情稍正,抬手将两人传送开一段距离,这才拉起结界道:“呈来。”

    传信使当即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个指节大小的黑色信筒。

    洛川牧扫了一眼信筒,手指在上方点了几下,利落地破解了加密法阵,灵气从中勾出一片极薄的晶片。

    这才发现这封信件竟是昨夜白弈亲自发的。短短几个时辰就从千凤城送到了此处,可见情况之紧急。

    洛川牧神识侵入其中扫过,一眼便将长篇的信息看到了尾。

    他神色看不出端倪,只是即刻将手中传信石的内容抹掉,沉吟片刻,又快速写了几句,将其装入信筒,重新设了法阵递给信使,“将这封信送往景州,亲自交到陈掖总督手中。”

    “是。”信使即刻领命退下。

    洛川牧沉默了片刻,声音低沉地同驭鲸道:“让青黛准备。一刻钟后,我们动身去临渊。你留下,调一队暗卫过来。我不在的时候,你要确保他毫发无伤,更不准让他动用灵力。”

    “属下遵命。”驭鲸道。

    他当初本就是洛川牧亲自调来护卫顾迟的,与狩野一众人的任务并不一致。因此没有和他们一起回西领。

    洛川牧点头,目光远远看向顾迟的房间,眉眼间带了愁绪。像是一座山蓦地压在心头,让他整个人都沉甸甸的提不起力气来。

    大门蓦地一声响,一道金光透门而入,眨眼间落在床边。

    顾迟还没反应过来,洛川牧已经俯身掀开被子钻了进去。温热的身体紧贴过来拥住他。

    顾迟还没从刚刚的打击中回过神来,虽然有些发蒙也仍是下意识地搂住人。

    刚刚他没有出去,却也知道是驭鲸带人过来了。洛川牧出去的时候就急匆匆的,现在的反应又显然不正常。

    “出什么事了?”他问。

    洛川牧脑袋放在顾迟肩膀上,安静地抱着人躺了一会儿,只觉得全身懒洋洋的,只想一直躺下去。

    “临渊这次的兽潮有些不对劲。花发发进堕神荒林后又失去了联系,我得亲自去看看。”洛川牧的声音中透着疲惫,“对不起阿迟,不能守着你……对不起。”

    顾迟僵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迟疑了片刻,手还是放到洛川牧的头上,缓缓问道:“很麻烦吗?等我魂魄稳固下来,我去帮你……”他顿了顿,又后知后觉地撇过头,弱弱补充道:“……如果你需要。”

    洛川牧忍不住嘴角上扬,故意问:“不生气啦?”

    顾迟闷闷道:“没生气。”

    他生不起气来。

    不过是不喜欢他而已,他又能生什么气?

    说什么骗他、勾引他,可他自知不是那样的。他本就对牧牧怀有不干净的心思,那晚上的事情,他自己也是一千一万个愿意,分明占了大便宜。

    “我想过了。我总归活不长久。你对我无意也是好事。”他垂着眼,瞧着分明是难过极了,可语气还是淡漠的,一板一眼道:“但我会负责的。”

    他对自己的死亡反应总是很淡然。

    “好事?”洛川牧自己牵的头,这会儿倒先冒出了火气,愠恼道:“这算哪门子好事?你又要怎么负责?”

    顾迟:“我剩下的命是你的,可以帮你做任何事。”

    洛川牧气笑了,伸手捏住他脸,横眉微凶道:“你什么破习惯!动不动就给命的,谁要你的命?你以为你是什么千年、万年的王八精吗?!凭什么要你负责,明明是本王睡的你!”

    可顾迟只是睁着眼一动不动地任他施为,问:“那你想要什么?”

    “啧……”洛川牧心里颇不是滋味,轻声骂道:“你还想给什么啊笨蛋?”

    阿迟给他的东西总是他最珍贵的。

    送钱袋时给出一颗心,说要做护卫的时候,打算卖了自己一辈子,而现在,便是以为洛川牧对他无意,也还是交付了自己仅剩的所有。

    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的人?

    他洛川牧就算是块石头也该被捂热了,叫他如何不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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