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厌了手中晦涩难懂的专业书籍,宁芙夹上书签,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随意对着助手问道。

    “马修,米勒教授那边有什么进展吗?”

    “啊?”

    突然被宁芙点名的马修双目茫然失焦,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活像是个在课堂被教授拎起来回答问题的学屑。

    “唔……不好意思,宁芙,我有点走神,你刚刚在问些什么?”

    面对心思不知跑到哪儿去了的助手,宁芙焦躁地用手肘连怼了好几下,语气严厉地说。

    “马修,这已经是你今天第三次走神了,而到现在为止,你也只上了一个小时。”宁芙抬手看了眼腕表,“零二十七分钟的班。马修,看在我每周付给你十五维达的份上,你愿意屈尊解释一下走神的原因吗?”

    马修抿紧的嘴唇微微泛白,垂着脑袋,情绪十分低落,脑袋上几乎要具象出一对耷拉下来的耳朵了。

    “抱歉,我……我昨晚没太睡好,精神有些恍惚,所以才……”

    “不是没有睡好,是肚子里有心事。”

    宁芙毫不留情地戳破了马修欲盖弥彰的解释。

    “友情附送你一条热知识,马修。长在你鼻子下面的那个器官名叫嘴巴,除了吃饭以外,它还兼顾着与同类沟通的功能。有什么问题请你直接当面问我,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猜不出你憋在心里的话,明白吗?”

    “真的吗?我什么都可以问?”

    听到宁芙的许诺,马修猛地一抬头,双眸爆出一阵精光,直勾勾地盯着站在身旁的侦探小姐。

    之后他又似是想到了什么隐忧,眼中的光芒逐渐黯淡,踌躇许久之后,最终还是无奈地说了句“让我想想”。

    “行,想清楚你要问些什么,答疑机会仅此一次,过时不候。”

    宁芙双手抱臂,站在纠结万分的助手身旁,静看马修瞻前顾后举棋不定,疯狂给自己加戏。

    按理来说,宁芙早就应该习惯助手那过于清奇奔放的脑回路的。

    放在平常来说,马修的这个习惯反而对宁芙相当有利。

    以往宁芙接下委托时,不论是唐突抛出新线索,还是虚空推理出答案,只要宁芙掰出了勉强说得过去的解释,马修的小脑袋瓜子都能自动自觉地将其中的漏洞完善补充,无需后续打补丁弥补。

    尤其到了后期,宁芙更是连胡诌的功夫都省了,直接小嘴叭叭地往外甩占卜术看到的东西,完全不用顾及什么鬼的推理不推理,闭着眼睛随便湖绿就好。

    但世间万物终究是一体两面的。

    既然宁芙享受了马修迪化脑回路的好处,那她现在得肩负起承担它引发的奇妙副作用的责任。

    比如说,眼前这位天知道脑补了什么,或是直勾勾地盯着宁芙的背影怔愣出神,或是神不守舍地打量着宁芙从图书馆借来的学术专著,烦人小动作一个接着一个,唯独不干正事儿的助手。

    怎么说呢?

    对于借助马修的人脉,摇人查找卡陵珈国宗教民俗这件事情,宁芙多少也考虑过助手可能做出的反应。

    结果无外乎两种,一是坚持科学一心不变,再就是理性崩塌三观重塑。

    本身宁芙就是当着助手的面儿占卜开挂的——甚至许多时候,占卜耗材(指茶水)都是马修本人提前准备出来,送到宁芙手边的。

    再加上从火场离奇逃生的安士白,以及后续调查卡陵珈国原始宗教的任务,若是马修猜出了什么端倪,倒也在宁芙的意料之内。

    以马修那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战士价值观,以及认定一件事就一门心思做下去的执拗劲儿,倘若是宁芙主动跟他挑明,他们其实身处在一个克学世界里,科学并不能够解释一切事物,对方大概会认为宁芙脑袋瓦特了,应当去市里那家精神病院住上几周,接受专业人士的治疗。

    可如果马修自己悟出来了这些结论,那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按照宁芙的猜想,安士白疑似接触到了特殊知识,危险等级指数级上升,怎么看怎么像是模组最终boss。

    安士白与其余党一日不落网,宁芙跟马修的生命安危便一日得不到保障。

    要是马修还是像之前那样半点神秘学常识也无,面对可能存在的神秘侧威胁,说不定要吃上多少暗亏呢。

    如果马修能够自己想通世界的本质,那宁芙也就能放心地向其科普一些苟命小常识,从而避开某些一看就十分甚至九分不对劲的大坑了。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是马修运气爆棚,一个灵感大成功,侥幸猜中了宁芙最重要的金手指,那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朝夕相处之下,宁芙也算是对这位好助手的人品心中有数,马修这样的老实孩子,肯定不会做出危害自己的事情。

    即使马修的人设突然OOC了,宁芙那两大依仗——占卜术与技能点——也与宁芙本人绑定在了一起,不惧旁人抢夺,完全可以放宽了心。

    万事预想得都还挺好,可真见到马修这幅瞻前顾后欲语还休,十分不爽利的样子,宁芙还是觉得有点难顶。

    反正宁芙现在补齐了之前白嫖助手劳动力拖欠的所有薪水,面对助手腰板子挺得倍儿直,勒令对方有话直说的态度也是相当理直气壮。

    “来吧,马修,想好要问什么了吗?”

    “唔,呃……”

    几番挣扎之下,马修大抵还是没有做好直面惨烈现实的准备,刻意转移话题,支支吾吾地问起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那个纸条上打印的赞美诗——就我们坐火车时发现的木筒机关里装着的那个,它,它到底是有什么问题?”

    什么纸条?

    我怎么没什么印象?

    宁芙回忆了半天,才算是从记忆的边角里,挖出这么件有些尴尬的事来。

    不就是一条加密过的信息吗,至于这样小心翼翼的吗?

    瞧马修这忐忑不安的样子……

    他别是误会搞大了,以为这首流传甚广的三一教福音诗里藏着什么特殊惊喜吧?

    想想也是,虽然马修自己撑死了也就是个泛信徒,但他身边的亲人朋友,日常的节庆习俗,包括整个拉瓦尔公国的社会文化,都与三一教密不可分。

    设身处地的想想,如果这个三一教真有问题的话,对于马修来说,确实是件挺恐怖的事情。

    “别想得太多,马修。”宁芙拍了拍马修的肩膀,安抚地说。

    “那张纸条上面印了什么字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纸条边缘装饰用的波点图案,波点颜色的排列组合对应着不同的字母,连接起来就是密码机的新密钥。”

    宁芙三言两语,简单解释了可与无线电发报机相连的密码机,以及利用无线电测向仪寻找私自发报的可疑人员,顺便咒骂了几句提供密码机的大公私生子。

    听到宁芙听上去十分科学的回答,马修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一半,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我明白了,难怪宁芙你之前懒得和我解释那封密信的含义。记着密钥的纸条被我们截胡之后,安士白和大公的手下互相通信时,必定会变更新的密钥,我们手上这串无规律的字母也就失去了它的意义,根本没必要在这种旁枝末节的地方浪费精力。”

    “啊对对对,你说得对。”

    宁芙没口子地应道。

    行吧,虽说当初宁芙纯纯就是看不懂硬撑,但现在马修乐意发动迪化技能给自己圆场,那宁芙也没有必要自曝其短,干脆腆着大脸全篇接受算了。

    替助手解开了一层莫名出现的心结,宁芙摇了摇头,失笑着说。

    “马修,这么珍贵的机会,你就只问这一个问题?要不你再多问几句,比如说,安士白是怎么从即将爆炸的31栋逃出生天的,亦或是我解决委托的秘诀……”

    “不!”

    马修咬紧牙关,艰难地拒绝了宁芙颇具诱惑力的提议。

    “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还需要一些……心理建设。”

    “行,反正我们早晚都要开诚布公地聊一聊,倒也不急于一时。”

    瞧瞧马修那副三观地震的可怜样子,宁芙也怕自己说得太过头,一记嘴炮把助手的san值给说崩盘了。

    宁芙耸了耸肩,还是顺着马修的意思,换了个对马修的精神状态更友好一些的话题。

    “你看到警署比对死者颅像的结果了吗?结果几乎可以肯定,31栋一层个头稍高的那具炭化女尸,并不是屋主费舍尔女士本人,警方正根据复原画像,寻找这位死者的真实身份。再加上整场火灾的起火点位于布兰登警官监视着的房间内部,巴瓦娜的遗体附近还找到了几块打火机的残骸,种种迹象表明,失踪的费舍尔有重大嫌疑。”

    宁芙挑唇一笑,和马修商量道。

    “呐,马修,你看,对于这样一位危险的罪犯,我们或许可以大胆猜测一下,在她的通缉令上,会标出多少维达的悬赏呢?”

章节目录

这个侦探开挂了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玑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玑并收藏这个侦探开挂了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