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稚延曲着长腿,胳膊搭在膝盖上,长长的伸展着,手上是一根野草,被他缠绕在手指上把玩。

    他盯着手中已经变形的野草,目不斜视:“你睡。”

    乔颐姌看着温稚延,一秒,两秒,三秒……最终动作幅度很大的翻了个身,重又背对着他——爱睡不睡!反正她已经让过地方给他!

    温稚延终于肯移动视线,目光落在背对着自己的乔颐姌身上——她用毯子把自己裹成了蚕蛹,完全防备别人靠近。

    旁边有人,外面有火,帐篷里还有乔颐姌留的一盏小台灯。

    灯光昏暗,温稚延扯断手里的野草,将外套盖在乔颐姌身上。

    乔颐姌睁开眼,看着帐篷上的缝线,声音带着困倦:“要她们去追你,是玩笑话。我知道你讨厌麻烦。”

    那会儿听见小张的话,温稚延独自回了帐篷,乔颐姌心里就一直在纠结,到底要不要跟他解释。

    这会儿瞧见他心事重重,又毫无睡意的模样,她终究于心不忍,自觉自己罪恶深重。

    “你是不是觉得我没人要?”温稚延轻嗤了声。

    “怎么会?”乔颐姌一咕噜转回身,又望着温稚延,“喜欢你的人都能从秦城排到国外去了。”

    “那又怎样。”温稚延钳住乔颐姌的目光,“我喜欢的人不喜欢我,一切等于零。”

    乔颐姌抿抿嘴,她只想安慰温稚延来着,怎么好像又在他心口上撒盐了?

    “那个……”

    “你真不困?还有不到四个小时天就要亮了。”温稚延把落到一旁的衣服捡起来,随手丢到乔颐姌头上。

    乔颐姌从毯子里伸出手,把衣服扯下来,丢回温稚延腿上,重新裹好自己。

    温稚延眉梢一抖,没忍住伸腿,脚尖踢了踢乔颐姌。

    “你干嘛?”乔颐姌警觉。

    温稚延不语,像个幼稚的孩子,又踢了踢乔颐姌。

    乔颐姌无语:“你是不是有病?”

    “嗯。”温稚延回答的爽快,“无药可医。”

    “……懒得理你!”乔颐姌翻过身,背对着温稚延,不再理会某人。

    哪知,下一秒,温稚延就俯身,伸手拉扯乔颐姌身上的毯子。

    乔颐姌忍不住压低声惊呼:“温稚延!你到底要干嘛!你是不是疯了!”

    “嗯。疯了。彻底疯了。”温稚延说着,手上的动作毫无停下来的意思。

    “温稚延!”乔颐姌死死揪着毯子的一角,眼底透着惊愕与慌乱。

    终究,温稚延还是扯走了毯子,借着昏暗的灯光,从头到脚扫视了一番没有遮盖的乔颐姌。

    感受到乔颐姌的目光,乔颐姌瞬间脸上爬上了潮红,她压着情绪,掩饰加速的心跳,寡淡着表情。

    温稚延一手撑着地面,依旧是俯身的姿势,将半躺着的乔颐姌压在身下,但却再没有任何动作,就是一双溢着星光的眸子,死死地锁在乔颐姌的脸上。

    乔颐姌一动不敢动,温稚延的身体紧绷,充满了张力与侵略性,他的胸口剧烈起伏,一点也不亚于她那狂野的心跳。

    沉默对视片刻,温稚延将毯子丢到脚边,腾出手来,握住乔颐姌消瘦的肩膀。

    在手掌覆上肩膀的一瞬,温稚延明显感觉到身下的人身体颤栗了下。

    乔颐姌的身体的确是颤栗了下,不受控制的,本能的,剧烈地抖动,让她自己都吃了一惊。

    吃惊之余,仅剩的一点儿理智,让她对着温稚延抬脚踢了过去。

    穿着棉袜的脚落在温稚延的腰腹,他用力捏住那只小巧的脚,一手搂住乔颐姌的脖子,把人拉伸开,逼着她平躺下来。

    “我还不至于饥不择食。”他声音带着哑然,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乔颐姌乖乖平躺在那里,心跳依旧剧烈——

    所以,温稚延的意思是,他真的有了某种反应吗?

    也对,他是个成年男人,有反应也很正常。

    可是,在这荒郊野外,在和她独处的空间里,他有了某种反应,这就很诡异。

    她又不是他喜欢的人,他那么嫌弃她,他居然还能……

    果然男人都一样!

    温稚延把毯子拉回来,抻展给乔颐姌盖好,重又回到方才坐的地方。

    依旧是曲着腿的姿势,但这次他没有伸长手臂,而是将胳膊叠放在膝盖上,下巴支着胳膊,一动不动看着乔颐姌。

    或许是台灯的灯光太昏昧,容易让人眼花,乔颐姌总觉得今晚温稚延的目光与平常不一样,好像很深沉,又好像很迷人,似乎还带着忧郁……

    看不透。猜不透。

    乔颐姌索性闭上眼,不再去想有关于温稚延的一切。

    辗转难眠,乔颐姌翻来覆去,总是会碰到温稚延的腿。

    不知道碰了多少次后,或许是温稚延也烦躁了,他直接把乔颐姌拉过来,伸长腿,让她枕着自己的腿。

    “睡吧。这样我还能伸展腿。”他拉着被子,姿势有点儿像母亲抱着婴儿哄睡觉。

    乔颐姌想挣扎。

    温稚延却笑了:“我什么都不会做。倒是你,难道会多想?”

    乔颐姌剜了眼温稚延,要不是念及他的大长腿无处安放,总是蜷曲着也不是事儿,她才不会乖乖答应呢!

    夜越深了,外面的篝火也快要燃尽。

    乔颐姌终究抵不过困意,深深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

    乔颐姌睡醒后,温稚延早就不见了踪影。

    要不是台灯被人关了,乔颐姌严重怀疑昨晚的一切都是梦,温稚延压根就没来过。

    呆坐了会儿,乔颐姌才起身出去。

    帐篷外,也不见温稚延。

    乔颐姌问老赵:“温队长呢?”

    “那边。”老赵指了某个方向,没多说什么。

    乔颐姌放心了不少,看来没人发现昨晚她和温稚延睡在一起。

    还算温稚延有心,知道避嫌。

    乔颐姌这样想着,心情也好了不少,就朝着老赵指的方向走去。

    绕过几棵大树,一个很小的土坡下,有一块平缓的地方。

    乔颐姌站在坡上,看见温稚延做完一组高抬腿,又俯身做起了俯卧撑。

    他精力充沛,紧实的双臂撑着地面,半挽起的衣袖下,白皙的皮肤上青筋裸·露,肩背到脚踝,拉伸成一条直线。那双大长腿被裤管勾勒出平直又锐利的线条,加之上下起伏的标准姿势,就很容易让人脸红。

    乔颐姌忽而想起昨晚温稚延的某种反应,不由得背过身去,脸红着要逃跑。

    的确是逃跑,乔颐姌承认,但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逃,以至于慌乱之间踩到地上的枯树枝,差点摔倒。

    “乔颐姌。”温稚延起身,拍着手上的泥土,呼吸平稳。

    乔颐姌回头,温稚延的发烧湿漉漉的,不知是沾了山中的露气,还是出了汗,反正透着股子诱惑。

    “你饿不饿?”她找话题,掩饰尴尬,暗暗佩服温稚延的体力。

    “还好。”温稚延盯着乔颐姌的脸颊,那里两朵红云,好似朝霞,引人欢喜。

    “我先回去了。你早点回来,别耽误工作。”乔颐姌转过身,抬起冰凉的手给脸颊降温。

    温稚延很快回来,和大家一起吃了早餐,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乔颐姌趁没人关注她和温稚延,问他:“有没有不舒服?要不要再喝点感冒药?”

    “我没那么虚弱。”温稚延四下看了眼,卡着乔颐姌把人举起来又放下。

    乔颐姌差点尖叫出声,她睖着温稚延,心说,多余关心他!

    瞧瞧昨晚他紧绷的身体,还有今早那标准的俯卧撑!他的确是不虚弱!

    -

    从山里回来,有两天休息时间。

    乔颐姌窝在房间里创作,等想起时间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小睡了会儿,乔颐姌起身,拿了一把钥匙出门。

    那把钥匙乔颐姌随身携带了很多年,很多次她都想将它抛弃,因为她觉得自己永远也不会用到它,或者更确切的说,她永远都不想用它。

    可是这番回秦城,乔颐姌犹豫了许久,还是拿了它出门。

    那是一桩单元楼上小套间的钥匙,也是赵茹妘唯一留给乔颐姌的遗物。

    单元楼隐藏在高楼大厦间,如果不仔细寻找,或许都没人知道它的存在。

    但乔颐姌对这里无比熟悉,因为这是乔利峰创业初期,带着一家人进城后,租住的地方。

    后来,乔利峰有了些钱,就把房子买了下来,写在赵茹妘名下。

    乔颐姌上楼,打开房门,一股子灰尘味道扑鼻而来,让她止不住打了个喷嚏。

    房间里到处都遮盖着被单,这是当年搬走时,赵茹妘亲手盖上的。

    家里的家具陈旧,充满了年代感,乔颐姌扯开沙发上的被单,坐上去,环视屋里的一切。

    物是人非,多少有点伤感。

    乔颐姌觉得自己真的是个自私又残忍的人,父母的葬礼后,她就再也没有去看过他们,也没有再回老家去看过奶奶。

    这些年,她在国外,像个乌龟,虽然有了坚硬的外壳,但却总是在某些事情上缩头逃避。

    回秦城这么久,她依旧没有勇气去看父母,甚至抗拒来这里。

    屋里拉着窗帘,没有开灯,昏暗至极,乔颐姌蜷缩在沙发上,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这一觉,乔颐姌睡得很沉,她甚至做了梦,梦到了出国前那段日子。

    彼时,乔家已经破产。

    赵茹妘终于知道乔利峰婚内出轨,且小·三不止一个,两人开始频繁地吵架。

    乔利峰被人逼债,走投无路,只好去问屈佳惠要钱。

    屈佳惠跟乔利峰在一起的日子,除了从他那里拿了一张数目不小的银行卡,还通过转账和购物的方式,拿走了一大笔钱。

    但乔利峰出事后,屈佳惠不仅对乔利峰不管不顾,甚至还傍上了别的老总。

    乔利峰这才发觉屈佳惠完全就是为了骗取财产,才跟他在一起,该骗的都被她骗走了,他走投无路,精神上备受打击,最终选择了自杀。

    乔利峰从公司楼顶一跃而下,血肉模糊,死无全尸。

    乔颐姌永远也忘不掉最后见乔利峰的那日,如果她能早点发现异样,拉住爸爸不去公司,或许他就不会轻生了。

    可是哪里有如果,所以很久很久一段时间,只要乔颐姌闭上眼,眼前浮现的就是乔利峰血肉模糊的尸体。

    那段时间,她完全失去了睡眠。

    赵茹妘也一样。

    葬礼后,赵茹妘辞退了家里的阿姨,变卖掉所有家产,替乔利峰还掉债务。

    就在乔颐姌以为一切开始好转时,屈佳惠又出现了。

    屈佳惠是来跟赵茹妘要补偿的,理由是乔利峰强·暴她,并长期在她拒绝的状态下,强行和她发生关系,导致她多次流产,再无生育能力。

    这也许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赵茹妘无心应对屈佳惠的纠缠,于是在某天晚上,点燃了乔利峰的遗物。

    夏夜的风,透过窗户灌进屋里,吹得窗帘翻滚。

    火势失控。

    乔颐姌回到家时,消防员已经扑灭了大火,120告知她在确认赵茹妘死亡的单子上签字。

    “求求你们!再试试吧!”乔颐姌跪在地上,握着赵茹妘的胳膊,哭着恳求医务人员,“妈妈肯定没死!她没死!你们再试试,她就睁开眼睛了!”

    死亡不能逆转。

    乔颐姌最终平静地接受了赵茹妘的去世。

    与乔利峰去世时,哭的死去回来相反,在赵茹妘的葬礼上,乔颐姌素着一张脸,表情寡淡,没有眼泪,好像一座没有感情的冰雕。

    然而,没有人知道,她的内心经历了什么,她是如何强迫自己故作坚强的。

    毕竟,从医务人员递来《死亡证明书》,让她签字的那一刻起,她就再也没有了任何依靠。

    从此以后,她的世界里只有她自己,她能依靠的也只有她自己,所以她必须坚强,必须强大,必须成为一个刀枪不入、心冷如铁的人。

    不委屈是假的,不难过也是假的。

    但在委屈、难过之余,乔颐姌也恨。

    她恨父亲狠心丢下她和赵茹妘,也恨赵茹妘抛弃了她。

    她无法理解,她的父母是如何做到如此狠绝残忍,完全置她这个女儿于不顾的。

    赵茹妘的葬礼完全由赵雪蓉操办。

    出国前,赵雪蓉告诉乔颐姌:“别墅抵了债,以后你没有家了。”

    没有家了。

    这句话像一把刀,深深扎进乔颐姌的心里。

    “我能带走一些东西吗?”逼着自己迅速接受没有了家这个事实后,乔颐姌问赵雪蓉。

    赵雪蓉残忍地提醒乔颐姌:“值钱的都得抵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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