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炸裂的白光,唤醒了梦里的那场惊雷。

    好在剑势止住了,在白光出现的那一刻剑势止住了,否则一刻的慌神要的就是月隐的命。

    平静到极致的场域,无尽的黑里,月隐看向一个不知名的方向。草身的柔软已退却,她一步一步,一步步走向那个未知的方向。

    每一步都不坚实,有种奇异的陷入感,像脚踩进沙子里,连带着心脏都有一种诡异的颤动。

    微薄的呼吸,在几步之外,她停下了。

    “你…”月隐原本想问那一句你是谁,话到了嘴边还是犹豫了,好像是谁都可以。不论是谁,要想走出这里,都要斗那最后一场。

    “你的剑,很好。”男人的声音陌生。

    月隐提着剑,站在原地,笑了笑,俯身冲出了那涨满白光的小门,站在一个半大的孩子跟前。

    窦小植看着猛然出现在跟前的那张脸,竟然一点也不害怕,只是觉得眼前的姐姐好看,从未见过的那种好看。

    “你相信我吗?”

    半大的小孩扬起脸,整个人沉浸在那样温暖的笑容中,他将他小小的脏脏的手递到女子掌心。

    雪珮一醒来,便看见女人搂着个脏兮兮的娃娃,几步飞纵借力,贴着斗楼内的禁制,一圈一圈地绕,在直冲天顶的那一刻,转势,向斗场中央的那只红头鹃鸟袭去。

    陈桂阳站在铁栅栏外倒吸一口冷气,众人眼见着女人的手,在攥住红头鹃鸟的那一瞬,消失不见。

    “这算个鸟?”圈外的看客,看着这一幕,满头雾水。

    雪珮看着消失的禁止和女人,不禁唾骂起那红头鸟来。

    内圈里的宁婴并不知道外圈发生的一切,他只是在想,刚刚她想问有没问出口的那一句话,到底是什么。

    我是谁么?

    摘星楼内

    夜正黑,极乐正自己在大厅里玩得正嗨。

    接连两个咚咚声,直接给她吓得头发竖起来。

    “谁!”

    看得落地的女人,小孩,还有那红头鹃鸟,她也满脑袋问号。

    不过第一时间她还是将她那些见不得人的小玩意儿收了起来。

    那鹃鸟一落地,扑扑愣愣,朝着极乐飞过去。一边喊一边叫:

    “救命啊!救命啊!疯婆子,有人要谋杀本座!”

    “你是爪子好吃,还是那一身红毛值钱,杀个你,还惹得一身鸟臭味,不值当。”

    极乐翻了个白眼,蹬了一脚身边的鸟头,看着不远处的女人和小孩,皱了皱眉头,随手一挥,将那小孩扔到了楼外去。

    “就你欺负我们家红毛?”

    极乐随手一招,将月隐整个吊在半空。

    “资质不错,怎么修为这么低?”

    猛然间,女人好似想到了什么,指尖弹过一阵风,掀起了盖住脸的头发。

    月隐不得不与那张脸对视。

    静,周身完全静止。

    在她的周围,时间好像陷入了圈套,缓慢到近乎停滞了。

    “呦,先前说着不愿意,现在送上门来了?”

    月隐还陷入那样绝对的静止之中,没有缓过神,对于女人的话,完全忽略。

    极乐何时受过这样的轻怠,将人扔到地上,也不说话,只背过身去沉默着。

    塌陷,她的胸口,那种奇异的感觉,塌陷,落空,恐慌,焦躁。一种莫名的,无端的情绪在她的身体的发生,好像心,对!心被人掏出来。

    “城主,新筹码要见您。”

    极乐正在气头上,对于男人的话一点听不进去。

    寂静了很久,她侧过身去,看着地上呆坐的小丫头紧攥着胸口的衣裳,一点反应都没有,心中那点气变成了好奇。

    恰巧门口的阿瑕又开了口:“似是故人。”

    满堂的寂静里,荡着男人口中的故人两字,吊足了极乐的胃口。

    权且让这小丫头先发着呆。

    极乐拂了拂衣袖向外走去。刚出门,便在长廊处见着了阿瑕口中的故人。燕无暇自然是人精,很是时候的退了下去。长廊里,冷风中,只站着极乐和那位故人。

    “你也算得上故人?”极乐半侧过身子,看不出什么情绪。

    “前辈还记得的我,宁婴便觍着脸认下这故人二字。”

    “唔,着实皮厚。”极乐眨了眨眼,靠着栏杆坐下,半依在栏边,借着月光,去看那新染的红指甲。

    “你小子心里定没什么好事,说罢,还有什么事儿觍着脸求我?”语毕,斜眼去撇他的狼狈样子。

    “前辈,可见着一个……双十未至的女孩?就在,刚刚。”宁婴语气里带些试探,生怕惹得极乐心中不快。

    极乐收回目光,又去打量那新涂的指甲,心中有些没来由膈应:

    “你小子不觉得唐突么?我见过或没见过关你甚事?”

    听得此话,宁婴嘻嘻一笑,疲惫的脸舒展了许多:“她如今是逍遥的人,拜莲花峰下,想来前辈知道。另有一事,晚辈也是近来知晓的,连山氏也在找一个同她很像的女孩。”

    “像?”极乐嗤然,冷下脸子骂道:“那群狗砸碎一天到晚不是权便是欲,都要绝后了还一天到晚得折腾个不停,迟早给他连根拔了。”

    极乐一听那姜家便是一肚子的气,顾念到小辈在侧,有些事儿也没骂得明白:“还有什么屁事儿?”

    “我想托前辈送她回莲花峰。”

    “回逍遥?”极乐原本还在气中,转念一想,嘻嘻地盯着宁婴那张脸:“你自己怎么不送去?”

    看着宁婴有些发窘的表情,极乐倒是更快活:“怎么着?怕她见你,还是……你怕见她?”

    那张八卦的脸贴到宁婴跟前,倒让一贯淡定的他有些无所适从:

    “现在还不是时候,所以还需前辈帮忙,代价只要宁婴能做到,自然万死不辞。”

    “你同她什么关系,她要回家,你付什么代价?”极乐不依不饶,她倒是很多年没见到这样的乐子了,此时长夜难过,被她抓到这个小辫子,她不得好好利用利用,调剂下心情。

    宁婴想了又想,脸上热了又冷,这才编出个名目来:“她算我,妹妹。”

    “喔~”极乐喔得千回百转,嘴角浅笑:“妹妹,看来确是妹妹。”女人站了起来,看着跟前的年轻男人催促道:

    “走吧走吧,你小子迟早吃苦头。”

    只见女人食指轻点半空,男人便消失不见。

    宁婴眨眼间,便站在浮梦城最热闹的街上,不远处的摘星楼,灯火长明。

    极乐进殿,看着那小丫头还是呆愣愣地坐在冰凉的大殿上,心中有些恼:

    “怎么了,一副要死不死的样子。”

    小丫头强制收回攥在胸口的拳头,有些可怜道:“能不死么?”

    兰芷到达不理城大概是七八天以后的事情,只是那时候的兰芷并不清醒,病恹恹地躺在客栈的床上。

    老福会抽空过去照看两眼,直到半个月的后一天,魏绪闻来不理城找消息,老福无意间看见了他手中的画像,与之前的月隐很有几分相似。几番确定此人身份后,这才带着他来到了客栈之中。

    “就是她,你看看你可认识。”

    魏绪闻匆匆上前,先是一愣,但仔细观察还是可见榻上女子,少女时候的轮廓。

    “认得。”

    他阅历也不多,仔细探查完后,并不清楚兰芷的情况,便只发了信符回逍遥,让人接她回去。

    “那她呢?”

    老福歪过头,没去看他手中画像,眼神有些回避:“萍水相逢,我们从关北便没了联系。”

    “关北?”魏绪闻心中一颤,他没去过关北,只是在师父师叔师伯们嘴里听说过,潼阳关北,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少年人瘫坐在床边,手中捏着的信符,不知往何处发。

    其实,逍遥连带着凤家一开始都投了不少人力在寻人身上,后来凤家布出去的人少了,逍遥好像也渐渐淡了念头。

    直到现在,还在找人的,大概就剩下莲花峰的这位魏师兄了。

    三月后

    无涯峰拜月堂

    门外一碧色衣衫女修匆匆赶进,袍脚粘着着粘黄的湿土。

    “秋水来了。”

    姚子娴心中匆匆,未顾及许多,进了拜月堂,见着无为宗和太极门的两位长老,才用清水诀简单处理了下,慌忙落座:

    “万霞山的药田出了些岔子,方才去看一眼。”

    “可处理好了?”罄山关切问道。

    姚子娴愣了下,笑道:“没什么大碍,只是今年山上雨水多了些。”

    罄山微微点头,如今界内妖兽四起,烽火亦不断,万霞山上的高产药田可谓门派重地,这才引得罄山多问了两句。

    “实不相瞒,今日我同叔惠来逍遥,正是来求两味药材,几月来,各门辖管之下,毒疫四起,药苓和生茯已然告急,不知逍遥可以余量,帮我们救个急。”

    罄山未说话,只将一双眼睛放在姚子娴身上,张二火和江城自然也明白,也将目光放到对面的茶座上。

    秋水凝神,抿了口茶,这才定神看向这几位:“实不相瞒,万霞山上确有几块适宜生茯和药苓生长的地界,只是近来雨水流动太大,山上灵气稀薄,各个药材的生长速度都极为缓慢,两位掌门所求,只怕要缓些时候。”

    张炎和江城两人对视了一眼,约略明白了秋水的意思。

    “可有什么法子,用聚灵阵法或者灵泉加速药材生长?”说话的罄山倒像是丝毫不懂药草生长之道,却也不想太极和无为宗的两位掌门白跑一趟。

    “阵法乃人之外力施加,所聚灵力或许不纯,即便可以加速两味药生长,却有可能泄其药力。灵泉灌溉或许可行,同为天地灵养,不若将万霞山上主管植养的枞长老和百岳峰的老毒物都找来,问上一问。”

    二火掌门摸了摸鼻子,约略懂了点意思,灵泉嘛,他倒是有办法,只是如何将灵泉运到万霞峰上,他却是有心无力,毕竟现在他可是还欠着一座楼在外面呢。

    江城倒是通达,不愿意不明不白地有一句没一句:“倘若我们能让药草正常生长抑或是加速生长,秋水真人可有办法匀一部分出来?我太极门十二年后,有一龙息秘境,我派愿意让出四个名额来。”

    这江城把话说得这样明白了,张二火也不好装傻:“灵泉我倒是有办法,具体的容我回去同几位长老细细商量,江掌门都让出龙息秘境的四个名额,我无为宗便也出紫薇境的……三个名额。”

    太极无为逍遥这三派交情速来深厚,可罄山二火和江城三人年轻时,虽有些交集,却谈不上多少交情。此时张二火和江叔惠交了筹码,但罄山仍是有些不满意,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看着门外,等那两人来。

    秋水垂眸也在等那两人来,她无所谓秘境点事,毕竟她莲花峰也不能占上两个名额,修炼进阶一道她早便放弃了,座下的弟子……

    姚子娴端着茶盏,自顾摇了摇头,敛下了黯然的神色。

    明光不过是凤家送来安个名头,修炼教养一事几乎都是凤氏主导。茗禾,老三还有——想及此,姚子娴心中不免疼痛,最有希望的那个已经消失了,除了那盏挂名的魂灯,逍遥好像从不记得这个丫头。

    “诸位,秋水近来身体不安,药草一事儿经那两位商讨后,权由掌门做主罢。”

    说罢,便垂首出去了。

    近来,逍遥门下诸地不安,光是处理这些异变,姚子娴都快忙出了分身。更莫说山门内还有许多没忙完的烂摊子,座下弟子失踪的事情,姚子娴只能放到其次再其次的地步了。

    “师兄。”

    姚子娴转身,果见玄玉站她身后,笑容清朗。

    “阿娴莫忧心,海宁已在路上了,就算寻不得那小丫头,也能保你那小老三安然回山。”

    姚子娴没说话,只淡淡点了点头,看着远边绚烂如匹的霞云,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

    “原来已过百年了。”

    百多年前,百岳峰的峰主还不是现在的白发老头,而是一个比姚子娴还要小上几十岁的女孩,只是那一次外出后,她再也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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