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强眼角捎到那一抹青影,慌忙扶着墙,恭敬起身站着。

    “怎么了?刚才还迷迷瞪瞪睡得香。”余禾看着匆忙站起来的月隐,一脸看戏的表情:“该不是遇到心上人了罢。”

    月隐瞪着眼,连连否决:“没有没有,从小怕老师怕惯了。”

    “切。”余禾嘴角不屑地笑了一下:“别人不好说,但是这个水师确实是个香饽饽,入界也有三十年了,也没什么实锤的八卦。”

    余禾转念一想:“也不是一点没有,只是传出来的太古怪,叫人啧口难信。”

    “古怪?什么古怪?”月隐眨着眼,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余禾掩着嘴轻咳了两下,心虚的看着那青色背影渐行渐远,这才贴到月隐耳边慢慢嚼说:“听说秦家年轻一代里最漂亮的美人,不止是脸啊,这儿——”余禾说着在自己那平平无奇的胸前抡了个圆。

    “还有这儿——”双手又在月隐腰上围了一下。

    “还有这儿——”说着又在自个屁股上拍了一把

    “全身一等一的,这样一个绝世大美女脱光了站他跟前,还有催情香加引,他都没动性。反倒将那秦大美人打了一顿,你说说,奇怪不奇怪?”

    月隐的笑从余禾那双手掐到她腰上,就已经开始僵硬了:“是么?”

    “所以有小报消息说柳怀肆可能是个那个。”余禾挑挑眉一副不能明说的样子。

    “哪个?”偏的跟前女子顺藤摸瓜地问下去。

    “就是那个!”女人眉头皱起,恨铁不成钢。

    “哪个?”

    余禾一咬牙一跺脚一声哎呀,终究妥协了,贴在月隐耳边咬出了那几个字:

    “龙阳之好。”

    月隐的眼睛睁得更大,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一连念了几遍,蓦然笑出了声:“和谁?”

    “宁老三。”

    “唔,那也不错。”月隐点头笑笑。

    余禾扶额,看着她一脸肯定的样子,都怀疑这世道里,那个不对劲儿的人是自己。

    这边水学讲完了,台上台下都好不热闹,以水为主要术法的修士们,都应着柳怀肆方才那番话,小心试炼起来。

    月隐站在那儿四下找着有没有合适道台可以坐下,却突然对上凤辰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便算招呼过了。

    “引星真人瞧什么呢?”凤辰身侧的三四个女修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看见了站在暗处翘首的余禾。

    “此处可有人?”

    宁潼正瞅着道台发呆,身旁却响起一道温柔通透的声音,转眼看去,是一个笑晏晏的女修。

    “暂时无人。”话少语直是宁潼一惯的作风,恰如他的天赋一般。

    月隐听了男人冰冷的话,有些犹豫,但见四周好像没有更好的位置,便也将就坐下了。

    她快速落座,一来是为了逃开凤辰身边那一众女修的目光,二来是为了避嫌,从那金师开口起,她便知道这位余道友恐与那金师有些前缘。

    “道友可知晓,第一位出场的金师是采萃阁的么?”

    “太极,玄姥山,方回。”

    “太极么?”月隐笑着道了谢,也不与宁潼多说些什么了。

    “他母亲是采萃阁的莫求真人。”

    “嗯?”月隐歪头去确认刚才那声音并不是她的幻听,却只看到依旧冷的一张脸:

    “多谢。”

    这一话落地,便见身边男人起身,绕开她向道台外走去,她有些心虚,没敢转身去看,直到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一脸惊讶的抬头。

    确实有点惊讶,是余禾。

    “怎么丢下我,一个人来这儿坐着,这可是墨甲台,你有兴趣么?”

    月隐有些尴尬,不想在外圈立着,只能敷衍地说了句:“还行。”

    余禾挑了挑眉,看透了她的还行,绕过她身侧,也说了句:“我也还行。”

    反正离六艺论坛开坛还有几天,与其人挤人地站在外面,不若选个视线还行的先坐着,左右又不是看不见。

    关于水之学的课后讨论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中午,十二美人火舞的三进戏一过,凤辰摇摇晃晃上了台,台下也陆陆续续安静下来。

    “该说的你们的柳仙儿可都与你们说了,我能教你们的有限。”凤辰笑容满面,凭空搂了把扇子出来,扇子一动,阵风如火:

    “与其费这嘴皮子,不若呼柳长宁上来,看看到底是我这儿火厉害,还是他那水更胜一筹。你们说,好不好?”

    凤辰那一句好不好,将柳怀肆那身子骨架在火上烤。好不好,他柳怀肆可做不得主了。

    柳怀肆本来与宁婴瞎七八聊回了点儿兴致,刚跟凤辰搭上眼,便觉得事情不妙,果然没一会儿,全场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了。

    宁婴与柳怀肆挨得太近,那一众目光太烧人心,匆忙之下,宁婴将人一掌拍上了中央的道台。

    “柳仙儿柳仙儿!”

    “长宁真人你一定可以的。”

    “大饱眼福了今天,赚翻了!”

    年轻一辈里的天骄交手,哪个不期待,就连无为宗那醉醺醺的老头也瞪大了眼睛,注意着台上的一举一动。

    柳怀肆冷着脸,看向台下的幕后黑手,宁婴脸上没有愧疚,倒是一脸看好戏的笑。

    “那是谁?”月隐皱着眉头,喊回了余禾看向道台的目光,顺着月隐的视线望去:

    “哦,那就是刚才说的宁老三。怎么着,你怎么总盯着他不放?”

    “总?”

    “对啊,你刚才突破下来,呆看着的那个人也是他,可不是总么?”余禾观察着月隐的脸色有说不出的古怪,眯着眼笑问:“莫不是,莫不是,你对他有意思?”

    “啊?”这么一说,月隐赶紧收回了目光,正中的太阳明朗,照得双辉洞一览无遗:“好奇,好奇而已。”

    余禾看着她飞红的双颊,知道她的口是心非,也不多嘴:“看吧看吧,这两人可有得打喽。”

    再看台上,柳怀肆和凤辰两人虽寸步未移,但浑身灵力倾泄,水火交缠,已经将醉酒老头逼到外圈。

    秦起抱着他那酒葫芦,眼神飘忽:“怎么这么多人。”

    红衣服的凤辰,青衣柳怀肆,此刻在这个老酒鬼眼里化作无数虚影,那交缠的水火压根不是灵气,而是被压缩的无数虚影,无数个大大小小的青衣红衣,正在有序的灵气流里有来有往地比剑。

    老头有些不信,揉了揉眼睛再看:“果真没眼花,凤家小子不是找死么,逍遥的年轻一辈里,有谁能剑过柳小子?”

    月隐座下端看,只能看见水火交缠涌动,根本看不出个中窍门,她虽修为不够,脑子还是够用,知道二人比试必不在表层。

    “是比意念么?”

    “可以这么说。”余禾没扭头,语气里少有的认真:“水火易形物,然难有物之性,这两人放弃了外形上的优劣,以灵气化形意,虽然我们眼睛看着两人丝毫没动,可他们的形意已经在水火里打了不知多少回了。”

    “原是这样,五行只授五行么?”

    “啊?你要不要听听你问的什么?”

    月隐面有难色:“我之前稍微看过一些关于五朝会的书,可是记载五朝会书上好像并没有提到过异灵根,是不是……”

    余禾听了异灵根三个字,不由得将月隐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异灵根,异灵根虽说难得,但赛道太窄了,反正也是自五行演化而来,且跟着五行之学后面听吧,一样的。”

    这边话刚落地,那台上便水突火进的,若不是有禁制挡着些,只怕副道台上的众人都要遭殃。

    月隐感受到周围有一种异常的灵气流动,好像是,像是从头顶上,想法和目光同时打向道台正上方的那团紫雾。

    “你们两个小子真是烦人,打扰老娘睡觉可是大罪,要不是见你们长得还能入眼,高低给你们留个胳膊卸个腿。”

    只见紫雾里,裹着一张雪色的面孔,那双眼睛惺忪半垂,俯视着众人:“没得心情,挑两个给你们讲一讲吧。”

    只见那黑雾分出两道残影,一个落在符箓台,一个落在外圈:“二火和娇丫头,你们先顶着,我再眯一会儿。”

    一团紫雾更浓,将雾中的人裹成茧,只有那两个分出去的紫雾虚影,久久盘旋在两人头顶。

    张二火咬碎了牙,听了那老祖宗的鬼话,来看这热闹,这下好了,把自己看进去了,真是要命。白娇娇歪坐在道台上,闲着也是闲着,反正胡说八道这事儿她信手拈来,讲便讲吧。

    他二人离得不远,对视了一眼,白娇娇的一个白眼让张二火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这个宗主当得可太憋屈了。

    “娇姨,你先来么?”

    “姨什么姨?”白娇娇翻眼骂了句:“我没准备好。”

    凤辰有些后悔,看着白娇娇撇过去的脸,只得向着二火宗主求救。

    “我先来,我先来!”二火边摆着手,边上了台,等走到了双鱼石台上,才恍然问了句:“四进戏呢?”

    那门口的道童匆匆回的话,让这位二火真人更觉得尴尬。

    没办法,硬着头皮上了。

    四五进戏的消失,二火真人的干货教学和双娇真人的油腻指导,让台下众人不是入定,就是聊天,原计划四天的五行之学,只在第三天天黑就结束了。要不是等着参加后面的六艺论坛,只怕台下人都要走空了。

    余禾睁眼,见得台上空空,却瞥见身边的女子目光烁烁:“你不会是从头到尾都听了?”

    “嗯,这些对我都很有用。”

    余禾见她一脸真诚不像假话,自己可连假笑都挤不出来:“你以前没听过么?这都是最基础的五行之道。”

    月隐笑笑没有回答。

    大概是闲着场子空了无聊,白娇娇倒是给了个彩头:

    “闲着也是闲着,距离开坛还有一日多的时间,不若我抛个彩头,愿意的小子丫头们,便使出本事上来比一比,连胜三轮的人,便能拿下这彩头。”

    白娇娇说完便从中央道台上飞了下去,只剩下金鳞圈圈顶里飘着三张符箓。

    “一张是七阶的神行百里!”底下有人惊呼。

    “六阶神来!”

    “还有一张是九命虚!”

    余禾看了一眼那几张符箓,眼中冒光:“白双娇出手果然大方。”

    月隐对这些一窍不通,因而面色恬淡无求,余禾倒是见她这般颇为不爽:“那张六阶神来可是能做阵眼的好东西。”

    说完去探月隐脸色,只是那光从她眼中忽闪而过,那张脸又回归平静。

    “打不过,要不起。”

    余禾歪歪嘴:“我要是像你这样无欲无求就好喽。”

    百里神行符,可化风马,一柱香瞬行百里,而七阶,便是七百里,可谓逃命必备。

    神来符,可做阵眼叠加,对阵法没有限制,三级阵法,有了神来符,堪比六阶同类阵法。

    而那张九命虚,与其说是符箓,不如说是小世界,九命虚无等级,只看造符之人的手段和用料,九命虚传言可保九命,只要你能进入虚中世界,便可隐匿自身气息,躲避一切追杀。

    正在余禾感叹期间,便有两人上了场,其中红靴男人将后上场的那位女修瞬间击倒。

    凤辰看着圈中的男人,啧口称赞:“鞋不错,我上去问问哪儿买的。”

    两脚刚离地,便被人拽了回来,柳怀肆那张脸还是憋着气:“好歹做了老师,要点脸。”

    凤辰看着那道九命虚割舍不下,一旁的宁婴倒是笑晏晏的把锅给人扣上了:“急什么,让柳七学学符道,不是分分钟给你画。”

    “谢谢你,你怎么不学?”

    “太忙了,没空研究,你学完教我。”

    “确实忙,忙着跟人屁股后面捡垃圾。”宁潼话说的不好听,被宁婴腿了一脚,骂了一句“粗俗!”

    那女修刚灰溜溜地下台,便有人接替而上,是个面若虹霞的美人。

    “是于曼殊。”

    台上那男人见来者身娇,不免心软:“你若能接我三招,我自下台。”

    女人笑容妥帖,她不将这话听作羞辱:“敢问道友名号?”

    “鴆雀山,章正。”

    “想来是我见识浅了,道友这样有信心,可就要拿出真本事来了。”只见那于曼殊霞色裙摆,转如流云,瞬间到男人跟前,左手峨嵋刺进攻那章正的喉咙。

    堪堪擦过。

    章正对于女修这样的攻势有些出乎意料,心中暗道是自己轻敌了。只见他掌心聚气化作长藤,瞬间暴涨,裹缠住那女子的左臂,借力一甩,将人往禁制上扔去。

    于曼殊身法在年轻一代女修里算不错的了,她已经预料了那男人的意图,也做好了应对之策,可撞上禁制时,双腿还是乏力,虽不至于被撞趴在地上,半跪的姿势还是很不好看。

    “呦呦呦,心疼,心疼。”柳怀肆和宁家兄弟站在外圈看个乐子,凤辰却非要夹在他们耳边,一口一个心疼,三句两句的可惜。

    速度快力道大,一旦近身被击中,就真的难有还手之力了,方才是她自己莽撞了,用得是应对女修的对敌之法。

    于曼殊很快调整过来,左右手袖剑瞬间飞射,两道流沙符在起身的一刻也瞬间飞去。她自己连退两步,以灵气为弓,符箓为剑,一连三发。

    袖剑被人轻而易举地用剑拦下,流沙符没入男人脚底,只让他脚下的地面松了一刻,便轻易被破,不过那都是于曼殊牵制的手段。

    她真正的用心,在于这三箭。

    第一箭,漫金山。

    水浪滔天扑向那章正。

    只见男人手中赤色长剑背火而涨,化作巨剑刀山,一刀劈开水浪。

    紧接着水没火起,滚成火海将他重重包围,男人长甩巨剑,破第二箭势。

    风卷残火化作数十风团,将那章正裹在其中。两道树藤自地底而生,在风团席卷时,慢慢得朝风卷中央探去。

    章正看着困身的风卷,本不以为意,仍决定挥动巨剑斩断风团,可刚准备落剑,他突然醒悟,巨剑收势,化作常态,自手腕处抡出剑花,从顶上破出,那剑才又化作巨形大剑,搅断那数十风卷,还有,地上等待许久的刺藤。

    于曼殊皱眉,看着那巨剑气势破至身前,已无可挡,破例用了身上的地阶法宝才没有倒下。

    “知道那人为什么没直接用巨剑破风团么?”

    “担心风团一旦被破,对灵气感知应该会有一瞬变弱甚至是消失吧。”余禾本来是想教一下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敢兴趣的丫头,竟然也能猜到个中窍门。

    第三招,于曼殊其实有些想放弃了,但为了自己宗门的面子和心底的那口气,仍是冒险开了最后一招。

    弱水流沙。

    她本水土双灵根,这最后一招是她自己在梦里琢磨出的。

    只见黄沙满天起,水汽满场散。

    章正皱着眉头,他蓄起的灵力圈根本无用,剑劈水沙,也只是徒劳,只有层层堆叠的重量附着在剑上,他的啸天剑差点被这诡异的水沙之法给吸入其中。

    水沙……水沙……仿佛能将一切吞噬的弱水和流沙。除了圈内的灵气,他自身的灵气也寸寸缕缕地朝着那水沙流去,章正皱着眉头,无法再忍。

    他手中的啸天剑化作常态,男人立于水沙包裹的金鳞圈中,缓缓闭上了眼。

    此剑为我生,此法为我存,我命这剑为啸天,此剑法为开山之法。

    “开山剑法第三式,问山。”

    “问山?”余禾嘴里才嘀咕完,月隐便见那金鳞圈中细细的白光一闪,然后金鳞圈就出现了崎岖裂痕,她因为修为太低,所以看得一脸懵比。

    “破了?”

    下一刻于曼殊收束所有灵力,水沙之法一瞬消失。

    “这剑法是杀人法。”宁潼站在一边看着那个来自太极鴆雀山的章正。

    “得罪了。”章正站在原地,抱剑道歉。

    于曼殊站在裂痕前还没回过神:“不,是我不自量力。”

    此话一出,她也不肯在这双鱼台上逗留,飞身下台,黯然出洞。

    “听说太极的太静山才是剑士名山,怎么这鴆雀山也有剑修么?”月隐转头去问余禾,只见那余禾面上痴然,好像没有听见她的话。

    章正这剑一出,筑基之辈无人敢上,一群金丹的吧,想上,但又怕修为上碾压,难免后期落人口舌,犹犹豫豫间,一个女修站了起来:“我来!”

    月隐仰头看着余禾高高扬扬的下巴,愣了一下,揉了揉耳朵,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下一刻身边人便消失不见,转眼飞身上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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