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苦药味。
严聿衡摘掉了拐杖，跟孟杰他们一道走进去。
戚嘉隔着磨砂玻璃，瞧见他们在沙发前面对面坐下。
她顺手关上门，声音一瞬间被隔绝，她一句也不想多听，是死是活都已经与她无关，不如转身离开。
初春，院子里阳光正好。
戚嘉坐着放空，呼出一口气来。
黄警官准备进住院部的楼，在门口看见她，打了个招呼。
戚嘉大方回应：“是找阿舟吗，他在和孟杰他们谈事情。”
“我找你。”黄警官和煦的笑笑，也坐在了长椅上：“我知道你在查画廊的事，之前阿舟跟我说过，上次我去警局就是想告诉他这件事。”
戚嘉明朗：“哦，原来他找来调查的人是你？”
“对，我有个线人在做外贸方面的工作。”
“换个地方聊吧。”黄警官提议。
在医院附近找了家饭馆，人流不多，适合谈事情。
“我现在算编外人员，有些信息作共享也不算坏了规矩。”
“多谢。”戚嘉虽然不解对方这份信任来自哪里，却也实打实很感激黄警官上次的帮助。
黄警官笑笑，坦然坐下后，拿出手头的资料：“我联系了国际刑警调查了资料，他们用的就是同一个户头，的确有不良资产转移的行为，用这个罪名也能暂时将他困起来，其他证据我们慢慢搜集。”
戚嘉点头：“这个神秘买家，应该就是费呈在海外的势力吧？难道他这次故意闹大的行动，就是为了转移注意力，让对方行动。”
黄警官略带欣赏的看她：“你猜的没错。”
戚嘉心里的石头落地，也蒙上一层暗色。
猛然又想起来什么：“在这之前能不能把他的太太乔蕊救出来，她是无辜的。”
黄警官叹息：“警队已经去过孚山，没有找到她，很有可能已经......”
“不会的。”戚嘉凭借之前对乔蕊的了解，简单推测：“费呈也不会要她的命，她也不会自杀，应该只是藏起来了。”
“好，我会让他们再仔细搜查。”
戚嘉得到安慰，放心下来：“我挺好奇，这么多重要的事，您为什么愿意告诉我？这和你上次说欠我人情有关系吗？”
“简直是还不完的人情。”黄警官饮了口白茶，叹息一声：“关于你父亲的事，原本该早些告诉你，只是当年我做了个大手术耽搁了，后来没能找到你。”
“我父亲？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是江北国安的人，当时龙城破获重大案件，互相是知情通报的，是我托老戚送阿舟回来的，他是卧底也是关键证人，要严加保护，所以没有透出一丝消息，你父亲的死我真的很抱歉。”
戚嘉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来，下意识脱口：“他在国安工作？”
“是，是我的第二个联络人，我们曾经是同事。”
戚嘉这才隐隐想起父亲那些屡屡不归家，神秘莫测的行踪，是因为身份保密的原因，当年他接到的任务就是护送，当时作为卧底立功的严舟。
也是后来的严聿衡。
黄警官视线望着远处，似是在缅怀：“新安会那帮人对警方恨之入骨，在路上进行了报复，阿舟当时要负责牵制两大帮派，不能轻易暴露。后来，是他把尸体送回去的。这件事没能及时告诉你，也是我的问题。”
鬓发有些泛白的老人，忽然站起来，向她深深鞠躬，饱含着愧疚。
戚嘉怔在那里，和她生命有关的两个重要的男人，竟然都是身份成谜。
她就像是被隐藏在巨大的茧房里，一无所知。
黄警官有些愧疚的望着戚嘉，试探几次终于开口。
他缓缓道：“你的母亲应该是了解一些的，她没有告诉你，也有她的用意。我来找你之前，也已经见过令堂了。”
戚嘉说不清当下的情绪，似乎需要发泄，但找不到出口。
就这一样一路恍惚来到了车站，是黄警官传达的班次信息。
高慧今天会返回江北，之前他们家人的行踪就一直被关注着，也是出于保护的目的。她匆忙赶来，在候车大厅看了一脸苍白的高慧。
高慧在下意识的抹眼泪，手边放着行李箱。
看见戚嘉立刻背过身胡乱擦拭，想必已经从黄警官那里得知了消息，尽管见到女儿后，口中还在埋怨：“是他不要我们了，一句话也没有留给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戚嘉忍下心头的酸涩，紧紧抱着高慧，像当初她劝慰自己那样的语气。
“妈，我不怪你。可是，你放过自己吧。”
以前，有时候她埋怨这个母亲没那么爱自己，只是想让她听从意愿。
现在看来，当初的她，也甚至不知道什么是爱，又怎么给的出来。
高慧依然是那副硬脾气，推她一把：“我这辈子就是这样了，你呢？你自己选的千万不要后悔。”
“只要是我选的，就不会后悔。”
高慧听完这话愣了一瞬，由衷的笑笑：“你是比我强多了，你爸没白培养你。”
“我是你们的女儿。”戚嘉笃定的说出来，没有一丝犹豫。
高慧含着泪没有接话，一时有些无措也有些自得，心里已然舒畅许多，多年的心结终于解开，那晚动车开往江北，一路顺风。
戚嘉一句话也没说，目送高慧离开。
第一次在被打磨得千疮百孔的心里，感受到一丝暖意。
*
“严队，这件事也是没办法才来找你。”
孟杰一脸为难，眼底还是乌青的，显然是最近审讯结果不顺利。
严聿衡一早就猜到这个情况，人质没有留下活口，证据不足。
费呈只会咬死不认，凭他在红港如鱼得水的资源，有的是庞大的律师团队保驾护航，才能肆无忌惮做下这些事。
“放心，我会想办法配合的。”
严聿衡笑了笑：“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我有经验。”
戚嘉风尘仆仆回来，甫一拉开门。
和孟杰撞了个当面，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连忙摆手：“阿嫂，我就先走了，陈局说改天再来……”
“以后不许叫我阿嫂。”戚嘉忽然回头警告。
孟杰想哭的心都有了，这下是把大嫂得罪了，嘴上认怂：“好……好……”
戚嘉捋了下头发从几人之间穿过去。
抬头见严聿衡在削苹果，白色的果肉和表皮轻易的剥离，一圈一圈的落下。
脸上挂着讨好的笑意：“回来了。”
戚嘉坐在病床前，平静看他，忽然问：“当年你返回江北要去救的人质，是不是我爸？”
他手指停顿一下，瞥见戚嘉包里露出一角的文件袋。
那是黄警官之前整理的资料，他也有一份，便知道她刚才去见了谁。
只得“嗯”了一声，前尘往事涌上心头，依然觉得深深的无力。
他重复着心里的话，放下苹果，低声道：“是，我没来得及救他，那把火在我心里烧了十几年，一刻也没有停息。”
戚嘉心中澄明了，她摇摇头：“也许你和爸爸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没有什么亏欠，换做是你也那样去做的。”
严聿衡抬起眼眸，声音清晰：“三年前，我回过一次江北，看到你那么伤心，我想只当我死了，你也许会更好受一些。”
“他的债，你已经拿命还了，现在两清了。”
严聿衡摇头：“这怎么说得清呢。”
“那你娶我吧。”
她眉眼弯弯笑：“难道还有别的承诺一辈子的方式？”
戚嘉语调随意，却在他心头轰炸一般，
严聿衡明白她在说什么，紧张的掌心攥紧：“现在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我说可以就是可以。”
严聿衡被她生气的样子逗得有些无奈，摊着手：“我现在是个残废。”
“只是还债而已，我不嫌弃。”戚嘉眼睛亮亮的，说得很坦然。
严聿衡一脸无奈：“嘉嘉，你不要说这样的疯话。”
“我没有疯，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
戚嘉将证据甩给他：“这些，加上黄警官的线索，我已经有费呈洗钱的证据，只要能暂时缠住他，你们就有更长的时间去找证据，证明你的清白。”
严聿衡被戚嘉突然的果决惊讶到，怔愣了一瞬间。
才恢复理智：“费呈这样的人不见血不会放手，即便是这些证据，还不够……他在警署提的唯一要求，是要见我，这是孟杰他们想争取的唯一机会。”
“那我陪你去。”
戚嘉站起来，双手撑在桌上，笃定的朝他靠近，咫尺之间，眸光里皆是彼此：“不论费呈想使什么手段，都要付出代价。我不只是为你，也是为我枉死的父亲。”
在她的目光里，藏着隐动的火苗。
严聿衡一瞬间仿佛看到了五年前的自己，也是这样攒着一口气。
他攥紧她的掌心，无奈中带着沉溺感，“我坦白交代。”
戚嘉嘴角浮现一丝笑意，在他嘴角落下一吻。
又俏皮地躲开他下步举动，微微挑眉：“一个字也不许瞒着我，现在，我是你的唯一证人。”
严聿衡摘掉了拐杖，跟孟杰他们一道走进去。
戚嘉隔着磨砂玻璃，瞧见他们在沙发前面对面坐下。
她顺手关上门，声音一瞬间被隔绝，她一句也不想多听，是死是活都已经与她无关，不如转身离开。
初春，院子里阳光正好。
戚嘉坐着放空，呼出一口气来。
黄警官准备进住院部的楼，在门口看见她，打了个招呼。
戚嘉大方回应：“是找阿舟吗，他在和孟杰他们谈事情。”
“我找你。”黄警官和煦的笑笑，也坐在了长椅上：“我知道你在查画廊的事，之前阿舟跟我说过，上次我去警局就是想告诉他这件事。”
戚嘉明朗：“哦，原来他找来调查的人是你？”
“对，我有个线人在做外贸方面的工作。”
“换个地方聊吧。”黄警官提议。
在医院附近找了家饭馆，人流不多，适合谈事情。
“我现在算编外人员，有些信息作共享也不算坏了规矩。”
“多谢。”戚嘉虽然不解对方这份信任来自哪里，却也实打实很感激黄警官上次的帮助。
黄警官笑笑，坦然坐下后，拿出手头的资料：“我联系了国际刑警调查了资料，他们用的就是同一个户头，的确有不良资产转移的行为，用这个罪名也能暂时将他困起来，其他证据我们慢慢搜集。”
戚嘉点头：“这个神秘买家，应该就是费呈在海外的势力吧？难道他这次故意闹大的行动，就是为了转移注意力，让对方行动。”
黄警官略带欣赏的看她：“你猜的没错。”
戚嘉心里的石头落地，也蒙上一层暗色。
猛然又想起来什么：“在这之前能不能把他的太太乔蕊救出来，她是无辜的。”
黄警官叹息：“警队已经去过孚山，没有找到她，很有可能已经......”
“不会的。”戚嘉凭借之前对乔蕊的了解，简单推测：“费呈也不会要她的命，她也不会自杀，应该只是藏起来了。”
“好，我会让他们再仔细搜查。”
戚嘉得到安慰，放心下来：“我挺好奇，这么多重要的事，您为什么愿意告诉我？这和你上次说欠我人情有关系吗？”
“简直是还不完的人情。”黄警官饮了口白茶，叹息一声：“关于你父亲的事，原本该早些告诉你，只是当年我做了个大手术耽搁了，后来没能找到你。”
“我父亲？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是江北国安的人，当时龙城破获重大案件，互相是知情通报的，是我托老戚送阿舟回来的，他是卧底也是关键证人，要严加保护，所以没有透出一丝消息，你父亲的死我真的很抱歉。”
戚嘉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来，下意识脱口：“他在国安工作？”
“是，是我的第二个联络人，我们曾经是同事。”
戚嘉这才隐隐想起父亲那些屡屡不归家，神秘莫测的行踪，是因为身份保密的原因，当年他接到的任务就是护送，当时作为卧底立功的严舟。
也是后来的严聿衡。
黄警官视线望着远处，似是在缅怀：“新安会那帮人对警方恨之入骨，在路上进行了报复，阿舟当时要负责牵制两大帮派，不能轻易暴露。后来，是他把尸体送回去的。这件事没能及时告诉你，也是我的问题。”
鬓发有些泛白的老人，忽然站起来，向她深深鞠躬，饱含着愧疚。
戚嘉怔在那里，和她生命有关的两个重要的男人，竟然都是身份成谜。
她就像是被隐藏在巨大的茧房里，一无所知。
黄警官有些愧疚的望着戚嘉，试探几次终于开口。
他缓缓道：“你的母亲应该是了解一些的，她没有告诉你，也有她的用意。我来找你之前，也已经见过令堂了。”
戚嘉说不清当下的情绪，似乎需要发泄，但找不到出口。
就这一样一路恍惚来到了车站，是黄警官传达的班次信息。
高慧今天会返回江北，之前他们家人的行踪就一直被关注着，也是出于保护的目的。她匆忙赶来，在候车大厅看了一脸苍白的高慧。
高慧在下意识的抹眼泪，手边放着行李箱。
看见戚嘉立刻背过身胡乱擦拭，想必已经从黄警官那里得知了消息，尽管见到女儿后，口中还在埋怨：“是他不要我们了，一句话也没有留给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戚嘉忍下心头的酸涩，紧紧抱着高慧，像当初她劝慰自己那样的语气。
“妈，我不怪你。可是，你放过自己吧。”
以前，有时候她埋怨这个母亲没那么爱自己，只是想让她听从意愿。
现在看来，当初的她，也甚至不知道什么是爱，又怎么给的出来。
高慧依然是那副硬脾气，推她一把：“我这辈子就是这样了，你呢？你自己选的千万不要后悔。”
“只要是我选的，就不会后悔。”
高慧听完这话愣了一瞬，由衷的笑笑：“你是比我强多了，你爸没白培养你。”
“我是你们的女儿。”戚嘉笃定的说出来，没有一丝犹豫。
高慧含着泪没有接话，一时有些无措也有些自得，心里已然舒畅许多，多年的心结终于解开，那晚动车开往江北，一路顺风。
戚嘉一句话也没说，目送高慧离开。
第一次在被打磨得千疮百孔的心里，感受到一丝暖意。
*
“严队，这件事也是没办法才来找你。”
孟杰一脸为难，眼底还是乌青的，显然是最近审讯结果不顺利。
严聿衡一早就猜到这个情况，人质没有留下活口，证据不足。
费呈只会咬死不认，凭他在红港如鱼得水的资源，有的是庞大的律师团队保驾护航，才能肆无忌惮做下这些事。
“放心，我会想办法配合的。”
严聿衡笑了笑：“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我有经验。”
戚嘉风尘仆仆回来，甫一拉开门。
和孟杰撞了个当面，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连忙摆手：“阿嫂，我就先走了，陈局说改天再来……”
“以后不许叫我阿嫂。”戚嘉忽然回头警告。
孟杰想哭的心都有了，这下是把大嫂得罪了，嘴上认怂：“好……好……”
戚嘉捋了下头发从几人之间穿过去。
抬头见严聿衡在削苹果，白色的果肉和表皮轻易的剥离，一圈一圈的落下。
脸上挂着讨好的笑意：“回来了。”
戚嘉坐在病床前，平静看他，忽然问：“当年你返回江北要去救的人质，是不是我爸？”
他手指停顿一下，瞥见戚嘉包里露出一角的文件袋。
那是黄警官之前整理的资料，他也有一份，便知道她刚才去见了谁。
只得“嗯”了一声，前尘往事涌上心头，依然觉得深深的无力。
他重复着心里的话，放下苹果，低声道：“是，我没来得及救他，那把火在我心里烧了十几年，一刻也没有停息。”
戚嘉心中澄明了，她摇摇头：“也许你和爸爸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没有什么亏欠，换做是你也那样去做的。”
严聿衡抬起眼眸，声音清晰：“三年前，我回过一次江北，看到你那么伤心，我想只当我死了，你也许会更好受一些。”
“他的债，你已经拿命还了，现在两清了。”
严聿衡摇头：“这怎么说得清呢。”
“那你娶我吧。”
她眉眼弯弯笑：“难道还有别的承诺一辈子的方式？”
戚嘉语调随意，却在他心头轰炸一般，
严聿衡明白她在说什么，紧张的掌心攥紧：“现在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我说可以就是可以。”
严聿衡被她生气的样子逗得有些无奈，摊着手：“我现在是个残废。”
“只是还债而已，我不嫌弃。”戚嘉眼睛亮亮的，说得很坦然。
严聿衡一脸无奈：“嘉嘉，你不要说这样的疯话。”
“我没有疯，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
戚嘉将证据甩给他：“这些，加上黄警官的线索，我已经有费呈洗钱的证据，只要能暂时缠住他，你们就有更长的时间去找证据，证明你的清白。”
严聿衡被戚嘉突然的果决惊讶到，怔愣了一瞬间。
才恢复理智：“费呈这样的人不见血不会放手，即便是这些证据，还不够……他在警署提的唯一要求，是要见我，这是孟杰他们想争取的唯一机会。”
“那我陪你去。”
戚嘉站起来，双手撑在桌上，笃定的朝他靠近，咫尺之间，眸光里皆是彼此：“不论费呈想使什么手段，都要付出代价。我不只是为你，也是为我枉死的父亲。”
在她的目光里，藏着隐动的火苗。
严聿衡一瞬间仿佛看到了五年前的自己，也是这样攒着一口气。
他攥紧她的掌心，无奈中带着沉溺感，“我坦白交代。”
戚嘉嘴角浮现一丝笑意，在他嘴角落下一吻。
又俏皮地躲开他下步举动，微微挑眉：“一个字也不许瞒着我，现在，我是你的唯一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