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小姐好像出城了。要追回。我离着远的,后头没大听清。那下头的宫人已经去传旨意了。再迟来不及了。”话语中强压住不稳的气息,简短的说着刚才所闻之事。

    “那有什么干系?”那宫女不以为意的说着。可瞧着对面的人额头挂着汗珠,甚至脖颈处的衣领都被汗打湿了些。脸也微微涨红,不停的喘息,想是来的着急的缘故。又说道:“你要真觉得要紧,那我便报上去。只是我今日不当值,贸然去那怕被人瞧见了。”

    “那怎么办?”

    那宫女看着对面之人,那身上穿着同她不同的紫蓝纹粉花衣裳。突然说道:“你们那是否也会给的脸的宫女做衣裳?”见她有些发愣。又补充道:“主子面前得脸的。”

    “也会。但也要看是哪个宫。”

    “那无妨,会便成了。你这身衣裳正好,你便假装送衣裳去吧。”那宫女虽是那般说,却是并未说要去哪个宫里。

    但即便如此,那制衣女也即刻便漏出犹豫的神情。

    这边也不催促,只观察着。

    几个喘息后,这制衣女才道:“我怕,我......我只想安安分分的。”

    “那你怎还到我这了?你不知我是何人?”

    “我......”那制衣女更迟疑,低下了头喃喃道:“我只是想帮帮那姑娘。毕竟紫璇宫,吃人。前两年那姑娘,不也是......最后......”

    “罢了罢了。还是我去,只是你若真想办成这事,我便借一借你这衣裳。”

    “那我?”

    “你换上我这衣裳。回你那房中等着,走西墙根边那得路回去,虽有一条长甬道。可那白日来往的人少,必不会有人注意你。待事成,我便去找两件贵人松脱了金线的衣裳送过去。便把你这衣裳一道送还给你。”

    “好吧。那姐姐,你可要快些。”

    ......

    御书房。

    “陛下,慈安宫又派了李宫人而来。”

    皇上眼神向上一撇,并未理会,依旧低头看着书。直过了几个喘息后才道:“告诉太后,朕政事繁杂,明日下了朝再去给太后请安。”

    御书房中,一个小内监便领了话,出去告诉了来的太后宫中的嬷嬷。

    宫中,甬巷。

    一个小内监正走着,忽而见对面一个宫女疾步走过来。瞧着便是有及其着急的事情。那双腿绊了几绊,瞧着就要绊倒。待走的更近些,才看到是相熟之人。不止相熟,还是自己的姊妹。

    “小柔?”两个人迎面相撞,那宫女却没有抬头,只一味低头的走。小内监急忙伸手拉住她胳膊,叫了一句。

    那宫女才惊愕的抬起头,瞧见那小内监,低低道:“哥?”

    “你怎的在这?”

    “哦。哦。我......我给长公主送衣裳。才补好的衣裳。”

    那小内监松开手,却是更显得狐疑。“你既是当差,怎的这身衣裳?这不是寻常宫女的制衣吗?”

    “是。我那衣裳......方才有个姐姐端着茶盏。撒了我一身。脏污了。那姐姐便让我换了一套干净的。我这着急回去,换一套,在好去还她。”

    “难怪你如此着急。可,那你那套脏污的衣裳呢?”那小内监仍问着心中疑惑。

    那制衣宫女愣了一愣,故作惊讶叫了一声“呀”。随后看了看前后,才道:“想是落在那了。”

    “这都能忘......若是无事速速去换了衣裳。你们制衣房的服饰本就不同,可是丢不得。哪怕穿不得了也是要报备重制的。”

    “是。是。我这便去换了另一套,再来换。也不至于走回头路了。”

    “嗯。”那小内监点着头。“速去吧。我还要给五皇子去取新谱的谱子呢。且那下房我去也不便。”

    两人分开,朝着相背的方向。那制衣宫女走出两步,又回头说:“这做了一宫首领果真不同。这般问着,倒易叫我等做奴婢的,都觉得有何过失呢。”

    那小内监也回头笑着调侃“你未着正衣,本就是有错的。”说完转过头,继续走着。却是抬手整整衣冠,略微昂首挺胸的朝着前头而去。但可惜那甬道近处并没有什么人。

    那制衣宫女也继续疾步走着。走过几十步后忽然停下。左右看了看,这条道果真没什么人往来。便更无人在注意她了。松了口气,极其小声的嘟囔了一句。“是了是了,无事的。我这等宫女宫中少说百人,动辄千人,哪个便认出我了?不过是自家哥哥能瞧出了罢了。我这般,只为报恩。若是无她,何有我?更不会熬到如今。如今也算救她女儿了。是好事,好事......”

    嘟囔完,便继续疾步走着。可越想回去,便觉得那路越远。越发着急,却越慌乱。那腿极其不听使唤,朝着前头走着,却一下左右腿相绊,一下重重摔着地上。

    “呀。”那制衣宫女皱着脸缓缓起身,跪在地上低头瞧着自己的双手。

    腿上虽也疼,可那双手却是都磕破了皮肉。手掌上划开口子,双掌上也印上了灰尘,甚至被那极大的冲力按进了细碎的砂石。双眼含着泪,瞧着便要哭出来。

    自己是制衣补衣的绣娘,归属尚衣监管理。因为技艺好,有独立的房舍,虽极小,倒也比寻常宫女洒扫的高出一些。可这全靠这双手。若是这手有伤,那该如何做活了?又没到岁数出宫,若是这手受着创伤,不能如初。那只怕又会便为最低等的存在。最主要的是,那房中,还有两件衣裳等待缝补呢......那可是限了时日的。

    颤抖着站起身,忍着双腿、双手的疼,继续走着。越想越泛着泪。那常夫人离世的消息,日前传的沸沸扬扬。传到她耳边时,她也只是张着嘴愣了愣神,一滴眼泪都未掉......可听到那姑娘竟也要再去那紫璇宫,不禁担忧了起来。

    因为两年之前,也有位好门第的小姐,却是死了的......虽是宫中禁忌,不许谈论。可宫中上下,都是知晓的......在紫璇宫娇养着,却落了个不好的名声,只裹着白布悄悄送了出去。

    城外。

    折回的那人只骑着马跑了几十步,似乎就看清了那来人只是孤身一人。他便稍微放慢了些马速,等着那人再靠近些。

    对面之人马速也很快,几个喘息间便到了稍近的距离。

    见来人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心倾时放下了大半。再细瞧来,这人他早前在云芙阁院门口瞧见过,想来该是常安觉得稳妥之人才会放在云芙阁侍候。不禁放慢了速度,等着那人靠近。

    来人却是并未停下分毫,眼瞧见便要快马经过,喊道:“快走。”

    “何事?可是要紧?怎的你大张旗鼓的便这般追来了?”一勒缰绳,转动马匹,随着来人一同朝着离京方向而去。

    “后头,有人......跟着......安伯说,‘在不骑快点,只怕便来不及了。’”

    再往前骑了会,才追上马车。原是那马车堪堪停在原地。却是三人骑着马在马车后面,护着马车提防来人的架势。

    两个人到后,那马车的窗子被推开,常苒探出头瞧着。

    追来的人说:“小姐。安伯说:‘后头有人跟着,速走。’”

    常苒微微皱着头,却是问道:“你是叫......小铎?仔细说。怎么回事?”

    “你们走后,安伯不放心。带着咱们站在远处瞧着。原本再往前点也是安排了人的......在那千里亭。不,那已经更名叫永安......”

    “你还是捡紧要的说吧。”常苒急忙打断,这越说越远了。

    “哦。你们走后,那城门处便动了。近旁两个人,一人出了城。另一人折回,安伯觉得奇怪,便悄悄领着我们跟着,那人瞧着你们上了马车,竟然疾跑着也折回城中。原本安伯拿不定主意,结果徐大哥回来了,说那另一人,竟然进了宫门。安伯当时便道不好,立刻叫我骑着马过来禀报。想是要坏事,叫我快告诉小姐,速走。平川,最好,也不要去了。说是您车厢包裹里,是没名录的盘缠。足以了。”

    常苒一时无话,身旁的几人却是动了,全部骑着马,驾着车,便朝着树林深处,这路的尽头,再次奔了起来......

    马车速度骤然加快,反倒震了在马车中的常苒一下。

    御书房。

    一个宫防戍守的侍卫在门口稍微探了下头。刘阿翁便退了出去。在门口听了那侍卫低语几句后,才重新进到御书房并关上了门。走到书桌边上,却是又谨慎的扫了扫同侍候在此的人,才凑近了禀报道:“长公主派了侍女,再召常家小姐进宫。”

    “什么名录?”

    “陛下!”御书房外另一个声音响起。“启禀陛下,慈安宫太后娘娘派崔姑姑送了甜汤来,说是国事虽是要紧,也请陛下要爱惜身体。”

    刘阿翁看了看闭上了眼睛的陛下。朝着外头说:“快,随我等接下来。就不劳动崔宫人送进来了。”说完便要带着人朝着外头而去。可刚迈动脚步,龙椅上的皇上便睁开了眼睛。

    “唉。看来,南阳是执意如此了。一个戍守将军,竟几方争取。这女子若是不能入宫,只怕日后南阳也不会安生。同朕用的竟是一个路子。到底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徒弟,收复、收服,老招数也没个新意。”皇上自言自语的说着,把手中的书翻动了一下。

    整个御书房的人仿佛都充耳不闻,仿佛都未听见这句话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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