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奶奶,我没听错吧?你这是嫌我命长了?!”郑北鸢目瞪口呆地看着温仪,拨着算盘的手僵在半空中。

    她扫了眼卞宁宁,随即掩下心绪,垂下头继续拨弄算盘:“你可知晓我费了多大力气才拿到这笔生意?若是帮你,不仅这笔生意打水漂,只怕我这条小命和我苦心经营起来的郑记饭庄都保不住。”

    “我不过一介无依无靠的孤女,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这般光景,拿什么与朝廷作对?”

    温仪讪讪一笑,也知如此要求对其来说有些为难,遂劝说道:“你放心,若被人发现你就全推往我定国公府,绝不让你和你的郑记饭庄受牵连。”

    她瞟了眼郑北鸢,轻声说道:“你不是一直想找个如意郎君与你一同打理这郑记饭庄吗?此事若成,我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包你满意。”

    她脑海中闪过姚轩的模样,满意地点点头。待姚轩考取功名后便会入仕,承袭她父亲的爵位,实在算得上良配。且姚轩出身寒苦,为人端方谦逊,自不会像其他高门大户的公子哥一般嫌弃从商的郑北鸢。而郑北鸢长得也算出众,定能让姚轩喜欢。

    虽说姚轩比郑北鸢稍小些,也无伤大雅。一个有才,一个有钱,何乐不为?

    郑北鸢闻言,这才沉默着抬起头,却不经意瞥见了一直默默站在卞宁宁与温仪身后的男子。

    男子一身白衣,素白质朴,可那样貌气度均是不凡,纵是她见惯了城中才貌双全的高门贵子,却也克制不住为其惊艳一瞬。男子的英气之中却又夹杂着一丝柔媚,睥睨的眼神让她心都颤了一瞬。

    这不正是她最中意的那一款?

    她的唇角情不自禁地缓缓勾起,视线转向温仪:“此话当真?”

    温仪并未察觉她的目光时不时扫向白匀,连连点头:“本姑娘向来说话算数,定能让你满意!”

    “好,一言为定。”郑北鸢喜上眉梢,主动站起身牵过温仪的手说道,“就知你是我的好姐妹。”

    “明日卯时,来郑记饭庄后厨寻我。”

    ——

    夜黑风高之时,南城一座隐秘宅院之中。

    “太师,咱们的人得手了,太子死无全尸,恭王逃窜回了南越。”

    郝盛远手拿书卷,双眼却紧紧盯着跪在身前之人:“确认过了?”

    黑衣蒙面的杀手忆起过往细节,犹豫一瞬后颔首道:“确认过了。”

    虽说太子卞佑年被他们放火毁了半张脸,可另外半张确认是太子无疑,太子印玺尚在,身上胎记也与太师事先告知的一致。

    恭王为其奋战到最后一刻,若非恭王中箭被其下属强行带走,只怕与他们拼死也要抢回太子尸体。

    黑衣杀手见郝盛远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心里却突然有些打鼓,犹豫片刻问道:“此番追杀太子确实过于轻松,太师若担心有诈,属下可亲自前往南越,追查恭王动向。”

    “不必了。”谁知郝盛远却毫不在意地挥挥手,“他死没死其实也并没有那么重要,只要世人以为他已死就好。”

    郝盛远冷笑着捻了捻手指,眼中流露出浓重的不屑:“让人将太子印玺和首级送进宫,昭告天下,太子已逝。”

    虽说此番进展过于顺利让他有些惊讶,但无论如何,太子的死讯都必须尽快传扬开来。

    他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他们耗,他的耐性已经快要消失殆尽了。只要一想到那把龙椅,他就恨不得立即杀进宫中。

    有诈又如何?左右不过是卞佑年金蝉脱壳,保下一条命,苟延残喘罢了。他不信卞佑年带着毫无兵力的恭王,还能回平冶来掀浪。

    如今平冶和边关皆在他的掌握之中,除非有神兵降世,卞佑年和恭王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将这一切蚕食吞尽。

    黑衣杀手点头称是,接着说道:“另外,派去罗城的人也回来了。”

    他怯怯地看了眼郝盛远,说道:“正如太师所料,当年恭王之女卞宁宁暴毙有假,乃沈寒山所为。如今卞宁宁正在平冶之中,可要属下......”

    郝盛远冷冷看向他,却是说道:“我早已知晓,且比你们知晓的更多。”

    “对付一个小女子,本太师已有打算。且她还有大用处,不可轻举妄动。”

    “恭王之女,这个身份可比沈寒山有用多了。”

    黑衣杀手见他笑带邪气,眼含戾光,不禁浑身一颤,恭敬应是。

    ——

    翌日卯时不到,卞宁宁就守在了郑记饭庄门口,却碰见了同样一身小厮打扮的温仪。

    “你来做什么?”

    温仪扯了扯衣角,轻声说道:“我不放心你,与你一同去。”

    卞宁宁却是摇头:“胡闹,我二人一同去太过明显,容易被发现。”

    可温仪却不罢休:“那我去,我若是发现了什么东西,带出来给你。”

    “不可。你从未见过郝连芙,与她也无旧交,怕是容易有疏漏。”

    “宁儿......”

    “哟,温大小姐来得这般早。”郑北鸢迈着秀步款款而来,拿着串铜黄钥匙在葱白玉指上悠悠转着。

    待走近后,她看着面前均作小厮打扮的二人,无奈道:“带一人进去已是极限,你们想清楚谁去。”

    “我去。”卞宁宁拉过温仪,朝着郑北鸢说道,“我与你不熟,旁人也不知你我二人认识,若被发现,你可尽推于我身上,也不会惹人怀疑。若是温仪,你们俩人相交人尽皆知,只怕你难脱干系。”

    郑北鸢闻言只觉有理,便也不理会一旁死缠烂打的温仪,领着卞宁宁往后厨走去。

    卞宁宁被带到一架驴车旁,驴车上放着三个木桶,里头摆放着当日要送去太师府的饭食。木桶硕大,藏一个瘦弱女子不在话下,还有宽大余量。

    “要委屈姑娘了。”郑北鸢指了指中间的木桶,示意卞宁宁钻进去。

    卞宁宁颔首正欲上驴车,温仪却紧拉着她不撒手:“宁儿,我就在太师府外等你,若是有事第一时间给我信号。”

    “好。”她柔笑道。

    郑北鸢一把拉开温仪,递给卞宁宁一套护甲,说道:“别磨叽了,穿上这个,贴着桶壁藏。”

    卞宁宁接过护甲,在手里掂了掂。这护甲质地轻软,却能抵刀剑,是个好东西。可为何要带这个?

    “为什么要带这个?”温仪也有此问,却憋不住当即问出了声。

    太师府当真这般危险?

    可郑北鸢却是说道:“以防万一嘛。”

    卞宁宁了然,穿上护甲,毫不犹豫转身上了驴车。

    一路颠簸,头上还覆盖着烂叶蔬菜,卞宁宁烧心般的难受,却也只能强忍着。直到外头传来男子质问的声音,她才打起精神,一动不动地贴着桶壁。

    “什么人?”

    “这位爷,小的郑记饭庄的,来送菜。”

    卞宁宁心如擂鼓,一瞬不瞬地听着外头的动静,下一息便觉着有亮光自上而下渗入,让她心头一颤。

    木桶盖被看守的侍卫挨个打开,一一看过之后,才又将木盖放回远处。

    短短几息,却仿佛过了三秋,卞宁宁心头憋着的那口气才终于放了下来。

    可下一瞬,她却听到外头侍卫抽刀的声音。

    小厮颤声问道:“爷,咱都送了好几日了,怎得还日日这般查验呢......”

    “废话少说,你这木桶这般大,难不成我还挨个儿倒出来看?还有什么比我用刀捅捅来得更快的法子?”

    卞宁宁中心一凉,这才知晓为何郑北鸢坚持要让她穿上这身软甲,又为何要反复嘱咐她贴着桶壁藏。她看了眼桶壁上原本并不起眼的孔洞,轻轻地往孔洞侧边挪去。

    她将将挪好位置,就见一道银光从孔洞中穿来,随即就是一记长刀横亘在她眼前。

    长刀来得太快,她一时躲避不及,手臂上竟是被划了一道伤口。借着微弱的光线,她隐约看见那长刀之上染了丝丝血迹。

    害怕恐惧之余,她忍着臂上痛意,在长刀被抽出木桶的一瞬间用菜叶抹去了长刀上的血迹。

    可光线实在太暗,又不敢太过用力,情况迫切,她也不确定血迹是否被擦拭干净。她胸腔中心跳急促,每一次震动仿佛雷鸣般在她耳边炸开。

    桶外沉默了片刻,又闻旁边木桶处传来长刀划过的声音。

    须臾过后,才听侍卫说道:“行了,从旁边角门进去,一刻钟必须出来。”

    “得嘞,谢谢爷。”饭庄小厮闻言赶着驴,快步进了太师府。

    待行出一段距离,卞宁宁才敢稍稍用力呼吸,只觉整个胸腔都憋得疼。她摸上手臂,感受到一阵湿润,便从身下扯了一截衣衫草草包扎了一番。

    “姑娘,出来吧。”

    不一会儿,饭庄小厮见四下无人,便轻敲了敲桶壁说道:“这府里的人都被关在屋子里,这外头暂时安全。”

    卞宁宁长舒一口气,缓缓站起身,却因蹲坐太久双腿发麻有些站不稳。

    她强忍着赤足踏针般的痛意出了木桶,朝着小厮说道:“多谢。”

    小厮朝着四周张望,细声叮嘱:“只有一刻钟,我在此处等你,你快去快回。”

    卞宁宁颔首,站在院中大致看了看方位,快步朝着东南处走去。

    她此前在这太师府外头瞧见过郝连芙的院子,位于太师府的东边。而方才他们进的是西北处的角门,所以郝连芙的院子应当在她的东南处。

    心头盘算着,很快,她便远远瞧见了那片郁郁葱葱的蔷薇花丛,只是花朵也全然败落,只剩绿油油的枝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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