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夜沉沉,万家灯火都已经熄灭,只有余星两点仍旧幽幽晃着,同夜幕之上的漫天星河交相映衬。

    齐遂拖着疲乏的身躯在屋檐上不断地飞跃着,心里十分懊悔:怎么一练就练到这么晚了,栀栀妹妹说不定都睡了,亏他得了支极为好看的栀子花簪,想着送给她呢。

    待到了霍家,他高立在墙头一看,霍筠栀的屋子果然已经熄灯了。

    唉。

    齐遂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无奈地在墙头上蹲了下来,从怀中掏出那支栀子花簪看了又看,脑海里想象着霍筠栀戴上这花簪的模样,定然美不胜收,皎若秋月。

    原本按照他的想法,是在霍筠栀睡前送给她,如此栀栀妹妹定然欣喜万分,说不定会在睡梦里梦见他呢。

    “吱呀”

    霍筠栀所在的小屋木窗原就是开的,夜里微风吹拂,把木窗吹开了点。

    齐遂盯着那扇木窗,心里忽然有了个新想法。

    既然睡前送不到,那等栀栀妹妹第二日醒来,在床边发现这支簪子,会不会惊喜非常呢。

    齐遂心里雀跃了起来,又忽然有些犹豫:可是,这是女子的闺房,他擅自闯进去会不会不太好?

    虽然他已经偷偷在外面瞄过好几回了。

    但是栀栀妹妹不是旁的女子,她是他的妹妹,青梅竹马的妹妹,也是他未来的妻子,他已经和母亲说好待栀栀妹妹满了十五岁就要迎她过门了。

    眼下还有不到半年的时光,她就会睡在他的身侧,和他做一些羞羞的事情,然后相互抱着睡过去……

    虽然霍筠栀自从十二岁以后就没让他抱过了,但是可想而知,她的身子一定是软软的、馨香的,像软烂的水蜜桃一样。

    齐遂越想脸越烫,踌躇许久,他心想霍筠栀应该不会生他的气,毕竟他们是两情相悦的未婚夫妇,便轻手轻脚地跳下围墙,走进那小木窗,俊朗的眉眼偷偷地看了进去。

    在小小的木窗里面,霍筠栀躺在一张红木架子床上,因着夏夜的缘故,只穿了件单薄的寝衣,薄薄的被衾不知是热还是睡梦中无意踢踏,落到了大腿下面,露出来的身子玲珑有致,聘婷袅娜,一截雪一样的小臂垂落至床沿下。

    她侧着脸睡向外侧,静谧地阖着眼,肤白如瓷,偏生小脸睡得红扑扑的,长长的睫毛又浓又密,鼻梁小巧高挺,嘴唇像是花瓣一样,水润粉嫩,活生生的芳菲妩媚,秀色可餐。

    齐遂看了半天,嘴巴不知不觉咧到了耳朵后,口水都要滴下来,等到察觉的时候,猛地给自己一巴掌,色狼,不要脸!怎么能对栀栀妹妹如此唐突!

    他蹑手蹑脚地钻进木窗,把栀子花簪放在床前的梳妆柜上,又微微闭着眼睛快速地把那截绵软光滑的藕臂拾上来,再给霍筠栀拉上被衾,随即脚底抹油一溜烟儿地翻窗翻墙,跑到仅仅隔了一墙自己的床榻上,心猿意马地咬着被子滚来滚去。

    时光啊,你快些过去吧,让栀栀妹妹快些长大到十五岁。

    鸟雀在窗外吱吱叫唤,夏天不等中午,天就热了起来,较之冬日,霍筠栀会醒得早一点。

    但今天尤为地早,霍筠栀被热醒的时候,望着窗外未大亮的天色和盖到胸口的被衾,雾蒙蒙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茫然,她怎么睡着睡着把被子盖了上来。

    半伸了懒腰,朦胧惺忪地嘤咛了几声,霍筠栀从床上坐起来,一眼就看到了放在梳妆柜上的那支栀子花簪,心里咯噔一声。

    她可以肯定,昨晚她睡前还没有这支花簪,也就是说,有人趁着她睡着,偷偷溜进来放了这支花簪。

    而会干出这种事的,除了齐遂,别无他人。

    霍筠栀的目光望向那扇半开着的小木窗,心里颇为羞恼惊恐。

    这齐遂真是越发无法无天了,先不说他们还未定亲,便是定了亲也不能如此随意出入她的闺房。

    婚前失贞。

    霍筠栀心底浮现出这个词,一股深深的寒意包裹了她,她实在无法想象这个后果。

    昔日她曾听闻京中有张谢两家欲结秦晋之好,亲事都已经定下,张家女和谢家子情难自已有了染,本以为无甚关系,不想最后这门亲事却告吹了。

    谢家子自是没有所谓,但张家女破了身,又没了婚事,又哭又闹,不久就“意外落水了”。

    体面的人家不会有这样的女儿。

    定下亲事的人家尚且如此,更何况她同齐遂只是大人口头上的顽笑话。

    温琴带着一双幼子正在用早膳,面前的黑漆楠木四方桌上琳琅满目地摆满了早食,有下人清晨便去胡记排了一个时辰的队伍才买到的羊肉胡饼,撒了喷香的调料,香酥得掉渣,若是趁热掰开羊肉,还可以看见里面滋滋冒着的油;有王家早食铺买的小笼包和小馄饨,热腾腾的小笼包各个皮薄馅大,蘸上香醋放进嘴里,人生的满足不过如此,小馄饨里放了榨菜紫菜虾米和炸香的馄饨皮,齐丞最是爱吃;还有面片汤、蒸饼各式糕点……

    三位主子吃完桌子也没空多少,全都赏给了下人。

    “齐遂呢?还没醒?”温琴拿着手帕细细地给齐丞齐恒擦着嘴角,问道,以为是昨夜的加练着实累到了他。

    一旁的大丫鬟沙秋恭敬上前道:“奴婢方才遣人问过,大少爷昨夜并不在屋内,想来是去勤宁道那边睡了。”

    温琴手上一顿,心里头涌上一股不明不白的感觉,似阴霾沉沉,又似心酸阵阵。

    不用猜也知道齐遂加练到那么晚,还硬是跑去勤宁道是为什么。

    她这个儿子,倒真像是给那霍筠栀生的了。

    她原先还不明白,这里又大又华贵,假山流水亭台楼阁遍地都是,奴仆成群,还有广硕的训练场地,究竟是哪一点比不上那个拥挤的小宅院了,要他眼巴巴地跑回去。

    后来见他一口一个栀栀妹妹,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成天想着送漂亮衣裳漂亮首饰,就知道他回去是做什么了。

    想来哪怕见不得他的好妹妹,只隔着一堵墙睡觉也能香甜些罢。

    温琴不止一次地后悔过,何必要拿娃娃亲打趣儿子和那霍筠栀,哪怕她当年是真的有这种想法,可今时不同于往日,堂堂镇北王的嫡孙,娶哪家的名门贵女娶不到,要娶她一个卫千总的女儿。

    到头来儿子当了真,那霍筠栀也心安理得地接受着儿子的讨好。

    “沙秋,老宅漏水了,你告与管家,让他去把老宅封锁上,屋内的被褥家什全都拿走,特别是大少爷那屋的。”温琴吩咐道。

    沙秋应声而退。

    晨起后,霍筠栀在屋内教着二妹妹学习刺绣。

    帝京城内寸土寸金,霍家的宅子并不大,家主霍斌常年在外,主屋和旁边的堂屋住着万婉和两个弟弟妹妹,入口是宴客和用膳的堂屋,主屋后头是厨房和两间下人房,住着厨娘张大娘和打扫的李婶。

    霍筠栀原先住在主屋一旁的堂屋里,万婉生了一对弟弟妹妹后,屋子不够住了,霍斌就在宅子的最右侧,也就是和齐家相邻的角落里竖了间小厢房。

    小厢房真的小,除了一张架子床,衣柜和梳妆台,剩下的过道仅能容一人通过,霍筠栀若是想沐浴,还得去继母的主屋。

    虽然小些,但是不用和弟弟妹妹挤在一处,霍筠栀也是愿意的。

    霍筠逸见霍筠栀的屋子里有诸多布偶玩具,常常跑过来玩,也不嫌挤,和霍筠栀一同坐一条板凳或是刺绣或是聊天。

    “栀栀姐姐,好漂亮的簪子!”霍筠逸如今六岁,有了美丑之分,也喜欢摆弄母亲和姐姐的梳妆台,她刺绣刺了没一会儿,拉开抽屉发现了一支新的簪子,眼里一亮,央求道:“能不能送给我,我好喜欢。”

    霍筠栀心道不好,是齐遂送的栀子花簪,她想要还回去的,便伸手想拿回来,温声安慰道:“这个不能给你,你拿别的好不好?”

    霍筠逸的手握得紧紧的,倔强道:“我就要这个。”

    “这个不是我的,不可以拿这个。”霍筠栀有些无奈。

    “不是你的,那怎么会在栀栀姐姐的屋子里,栀栀姐姐就是小气,故意不给我!”霍筠逸拉下眼皮,对着霍筠栀做了个鬼脸。

    “你不听话,我等下就告诉母亲了。”霍筠栀有些生气地说。

    万婉的树枝抽在身上可疼得狠,霍筠逸眼珠子转了转,道:“那你拿那个贝壳项链来换。”

    “不可能。”霍筠栀想也不想就拒绝道,那贝壳项链是她生母还在的时候,父亲难得一次带着妻女去海边玩耍,母亲亲手给她做的。

    她宝贝得很。

    “呵,这个不给我,那个也不给我,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想给我。”霍筠逸猛地在霍筠栀手上咬了一口,带着簪子夺门而出。

    霍筠栀顿时吃痛,但见手臂上一圈深深牙印子,血丝屡屡渗出,苦笑出声。

    午间告诉了继母,万婉果然拿着树枝把女儿一顿好打,霍筠逸眼珠子瞪得大大的,牙关咬得死死的,屁股绷得紧紧的,硬是一声不吭。

    霍筠栀忙在一旁说着好话,不用打,只把簪子还给她便是。

    万婉也觉得打得差不多了,就问道:“痛不痛?”

    霍筠逸喊道:“我不痛!”

    这就是讨打的意思了。

    万婉又是一树枝下去,霍筠逸声音叫得更响:“我不痛!”

    接着万婉每打一下,霍筠逸的屁股就抖一下,声音一声比一声高:“我不痛!”

    万婉和霍筠栀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万婉笑骂道:“这犟种!”

    她不好意思地把簪子还给霍筠栀,“真是对不住,我一定好生管着逸姐儿,不让她再过去。”

    霍筠栀只笑笑,宽慰道:“还是小孩子。”

    霍筠逸气鼓鼓的,自然是不肯再吃午饭,万婉打了人,也得用些怀柔政策,便让继女和小儿一起用膳,自己搂着逸姐儿在寝屋内边上药边讲大道理。

    “大姐姐。”霍筠廷起身给霍筠栀行了礼,待到霍筠栀动了筷,他也才动起来。

    这是个不怎么说话的男娃,直到三岁才开口,身子也弱,几乎大半年的时光都在咳嗽发热。

    午膳的时光在不发一言中很快过去。

    “廷哥儿要去午睡吗?”霍筠栀含笑问道。

    霍筠廷点点头,转身的时候却突然被大姐姐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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