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遂拿着包袱在墙上驻足。

    霍筠栀的小屋里已经熄了灯,但时不时地有咳嗽声传来。

    他犹豫了一会儿,站在木窗前轻轻问道:“栀栀妹妹?”

    里头很快传来霍筠栀沙哑的声线:“齐遂哥哥?”

    齐遂紧张地小声问道:“栀栀妹妹,你生病了?”

    小木屋里一片漆黑,久久地没有传来声音,正当齐遂忍不住想要进去查看的时候,霍筠栀说:“齐遂哥哥,你进来吧,我父亲归家了,可能会出来。”

    “好。”

    齐遂紧张得手脚冒汗,屏息凝气地钻入木窗中,白日里在兵营里与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搏斗时都没有这样紧张过。

    正值一年当中最热的季节,小屋里闷热无比,蚊虫也嗡嗡作响,霍筠栀放下了纱帐。

    齐遂甫一进来就闷出了不少汗,心中不由得后悔没有给栀栀妹妹带冰鉴。

    他又听霍筠栀喘息声有些重,仿佛不仅仅是咳嗽那样简单,于是把手试探地伸向她的额前,果然炽烫无比。

    齐遂“呀”了一声,神情凝重道:“你发热了,我去给你找大夫!”

    少年郎想一出是一出,当机立断地翻上窗户想要出去,霍筠栀昏沉的脑袋在急切中清明了一瞬,想发声让齐遂不要去,却叫得比鸭子还要粗噶。

    “筠栀?”

    霍斌在门外道:“大半夜的不睡觉,吵什么呢,喝过药就早些歇息。”

    齐遂卡在木窗上,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生怕发出点动静,大腿根因没有根据点直发颤,只能把牙关咬紧。

    好在黑夜沉沉,霍斌并没有发现竟然有个小郎君就趴在自家未出阁的女儿的屋子窗户上,否则定然要勃然大怒。

    他说完话,很快就走进主屋内。

    这时霍筠栀也已经下床,拉住齐遂的手臂不让他去找大夫,并一路顺着手臂向下摸索着,齐遂很自觉地把手掌心打开。

    霍筠栀摸到了手掌心,就在上面一笔一划地写:大夫已经来过了。

    发热吃过药后,并不是立马退热的,都要循环往复几次,霍筠栀很是熟悉这个流程。

    软绵绵的手指在自己粗粝的掌心上一下又一下地擦过,齐遂颇觉得心猿意马,心里软得像一滩水一样,也反过来在霍筠栀的手上写:好。

    齐遂握住霍筠栀的肩膀把她往床上推,蹲下来给她褪了鞋子,又把被子给她盖好。

    霍筠栀哭笑不得,呼吸出来全是热气,齐遂还给她盖得这么严实。

    她葡萄似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齐遂,齐遂看不到,但能够感受到栀栀妹妹在看着自己,可以想象她此时的模样定然是乖巧又温顺,像一只刚出生的小猫咪。

    蹲下来在霍筠栀胸口拍了拍,齐遂温柔道:“栀栀妹妹快睡吧,我在这里守着你。”

    霍筠栀的床旁边有一盆冷水,上面放了条毛巾,齐遂拿着毛巾浸湿绞干,随后覆到霍筠栀的额头上,待毛巾热了,又放到冷水盆里浸湿降温,循环往复。

    霍筠栀张了张嘴,她不想齐遂守着她。

    她想和齐遂说,你以后再也不要来找我了。

    但以她现在的嗓子,恐怕无法很好地表达意思,不解释清楚,齐遂又会闹,到时候把其他人引来就不好了。

    而且,有人关心的感觉,真的很好,就让她,最后在贪恋一次吧。

    齐遂像是一道热烈的光芒,永远会给她带来温暖和感动,可以说,是在母亲死后最关心她的人了,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但她配不上这样灿烂的太阳,她是无数绚丽的花中最不起眼的那一朵,而太阳,也不会只照到一朵。

    齐遂哥哥,谢谢你这些年来的照顾,栀栀祝福你永远幸福快乐,阖家美满,功勋累累,实现你保家卫国的远大抱负。

    霍筠栀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齐遂却精神很好,一直给霍筠栀换着冷毛巾,这时,他突然听到了什么声音。

    “夫君!啊啊啊夫君!”

    是女子娇媚的叫声,还有手拍在木桌上的响声和咯吱咯吱的摇晃声。

    霍筠栀身子猛地一颤,嘤咛了几声,睫毛颤了几下,显然是要被吵醒了。

    “□□,你要叫到把孩子们吵醒吗?”男子低沉又蕴含着狂躁的声音传来,齐遂认出了这是霍筠栀的父亲和继母,没想到来霍家会听到这种事情。

    一开始的羞耻惊诧后,齐遂莫名地觉得生气。

    霍筠栀都发热了,他们这群大人还要闲心干这种事情,实在是道貌岸然!

    再看看要被吵醒的栀栀妹妹,连忙又是轻拍又是哄,汗水涔涔滴落下来。

    小木屋里实在是太热了。

    齐遂突然意识到他给霍筠栀盖的被子太上面了,小木屋这么热,这被子也远比不上府里的轻薄,怪不得栀栀妹妹也热热的。

    他把被子掀开,霍筠栀娇软的身子展露在面前,莫名地觉得有点羞涩。

    冷静,齐遂,你这是正当行为,怕栀栀妹妹热而已。

    没了遮挡,睡梦中的霍筠栀有些不安地翻了下身子,侧睡过来,一条腿弓在身前,莹白的,在夜色中也很明显。

    栀栀妹妹活脱脱的栀子花成精,全身上下都雪白一片。

    齐遂口干舌燥地想到,稍微把被衾拉上了一点,盖住霍筠栀的脚。

    却又听见霍父和妻子的动静不停,这次更为猛烈,仿佛把人按在木门上撞一样,直接把栀栀妹妹吓得一抖,简直是忍无可忍。

    蹑手蹑脚地绕出小木屋,齐遂来到了霍家外面的道路上,压低声音装作大汉,凶神恶煞道:“谁家这么吵啊,让不让人睡了!”

    主屋内的动静停了一瞬,齐遂正沾沾自喜时,那动静却更响了。

    齐遂:……

    他就不信治不了这对狗男女!

    齐遂咬牙切齿地回了镇北王府,把这次去兵营时父亲派给他的两位黑独卫带了出来。

    黑独卫是祖父一手培养出来的黑影卫四类之一,武艺高超,据说一人可挡上百武师。

    其他三类则是黑子卫,黑与卫,黑商卫,黑子卫智力超群,多为谋士,黑与卫各有技能,或拟声、或出千、或能通兽语、或下蛊等,而黑商卫主管商业,操持着一股不小的商业势力。

    这次父亲只粗粗地告诉了齐遂一点关于黑影卫的事情,齐遂听得热血澎湃,等到派给自己两名黑独卫的时候,已经是受宠若惊了,指着自己的鼻子问:给我?

    父亲说,这两人全然听从自己的调遣,这让事事受到母亲管制的齐遂十分雀跃。

    他自己的黑影卫!

    黑影卫来无影去无踪,并不在镇北王府内露面,齐遂有事唤时,只需要轻轻吹一声口哨。

    这两名黑独卫半夜三更被齐遂叫出来,心里十分好奇,这算是他们第一次跟着小公子出任务,会叫他们做什么呢?

    齐遂把自己房间里的冰鉴抗在身上,带着两名黑独卫往勤宁道飞去,心里感叹这二人果然功力深厚,在镇北王府里来去自如,府内如此多的武师却都没有发现。

    当然,他也很厉害,嘿嘿。

    到了霍家,霍斌和万婉仍在叫唤,齐遂道:“你们想办法让他们闭嘴。”

    两名黑独卫身影一斜,差点从墙上翻下去,小公子如此庄重地出动黑影卫,就是为了让一对野鸳鸯闭嘴?!

    这可真是杀鸡焉用牛刀啊。

    二人面面相觑,但手上还是浮现了一柄银光闪闪的利器,齐遂见了连忙道:“不可,不可,这二位是我的未来岳丈和岳母。”

    两名黑独卫彻底无语凝噎了,小公子大半夜不睡觉来管未来岳丈和岳母的房内事?

    但主子之命不可违背。

    其中一名叫做“独我”的黑独卫想了想,拉着同伴在墙角故作猥琐地道:“这小娘子叫得真带劲,不错不错,今日去青楼的银钱省下来了,你出来了不?”

    你真是太猥琐了。

    另外一名叫做“独十一”的黑独卫用眼神看他,却也硬着头皮跟着道:“是啊是啊,赶明儿叫其他兄弟也来听墙角,赚钱不容易,这银子能省一点是一点儿。”

    二人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霍斌和万婉听见,万婉羞愤欲死,自己的声音尽然被几个氓子拿来……明天还要叫别人来听,真是气死她了!

    无论霍斌再怎么劝说,都不肯再做那档子事了。

    小木屋内总算安静了下来,冰鉴太大,从木窗放不进,齐遂又支使黑独卫把锁着的木门打开,要求不发出一点儿声音。

    黑独卫心想,大公子算是派遣错人了,这档子事应当让黑与卫来,他们最擅长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但自己的主子还能怎么办,只能宠着呗。

    悄无声息地开了门,齐遂把冰鉴放在了霍筠栀的床前,又连忙给她换额头上的毛巾,放在冰鉴冰过的毛巾冰得霍筠栀一激灵睁了眼,见外头黑沉沉一片,齐遂还殷切地照顾着,便坐起身点了点蹲在冰鉴前冰另外一块毛巾的齐遂。

    “大哥哥,我已经没那么热了,你快些回去歇息吧。”

    霍筠栀说这话的时候也昏昏沉沉的,忘记了齐遂有没有答应她。

    等她再醒来时,天已经微微发亮了。

    房间内放了一盆巨大的冰鉴,很是凉爽,齐遂就趴在她的床边,几乎是她抬头的瞬间,就醒了过来,揉着眼睛道了句:“栀栀妹妹。”

    霍筠栀好了很多,冲他温柔感激一笑:“齐遂哥哥。”

    齐遂顿时滞住,狭长的凤眸眯起来,语气很是不好:“你脸上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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