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灯笼微微带来了一丝光亮,侍女看见霍筠栀坐在床沿,胸口莫名有些凌乱,露出大半个浑圆,白生生地晃人眼,双手放在背后,被衾鼓鼓的,似乎是被团成一团。

    “你把药碗搁在桌上吧,我自己喝。”霍筠栀张口道,声音沙哑无比。

    侍女“喏”了一声,虽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退了下去,“奴婢就在外屋守夜,有什么需要吩咐的,您尽管说。”

    门被重新合上,屋内重归黑暗。

    霍筠栀的心跳却仍旧未曾平复,她飞快地回想着方才的动作,差一点……差一点,侍女就有可能发现她被被缚着手脚,敞着大半的衣襟,身下还呼呼大睡着一个提督了。

    齐遂睡下后,压在她后腿弯的重量仍未消失。

    她先是费力爬出铁一样沉重的男子身躯,随后弯下身子,利用和被衾的摩擦拼命地扯出口里的肚兜,这时侍女已经开始伸手欲推开门了,霍筠栀来不及解开手上的束缚,只得用贝齿咬住被子盖在齐遂身上,随后一屁股坐在床沿加以遮盖……她自觉已经没有太大的破绽,只希望天色昏暗,那侍女没有发现什么吧。

    做完这一切,霍筠栀早已经香汗淋漓,心如鼓捶,累得无以复加,把头靠在床角一处稍稍休息了会儿,心里想着该怎么处理齐遂。

    被人发现他在这里自然是不行的,届时名声扫地的只会是她,连带着赵文轩的仕途也会受到阻碍。

    让他自己出去?霍筠栀轻声唤了几声齐遂哥哥,齐遂蒙着头呼呼大睡,全然感受不到外界的动静。而且他腿脚不便,得坐在素舆上才能出行。

    霍筠栀眼眸加深,提督府的下人真有如此粗心?会把外客和主子的房间搞错?

    可齐遂喝醉了,方才又说了句哪里招来的妓子,怀孕了还出来干活……若是招妓,想来是不会带到正屋的,如此,弄错屋子也有一定的可能性。

    ……腿断了还不忘记找女人。

    霍筠栀同时又觉得心下有几分惘然,她不太能把齐遂和招妓两个字联系在一起,五年的时光过得太快,快到一切都变了模样。

    她已经生下了瑾娘,而当年那个眉目如画,俊俏顽劣的少年也已经变成了一个成熟的男子,有了功名,也有了需求……

    她不能让齐遂发现这晚的人是她,最好这不该发生的一切都如同这片黑暗一样,隐藏下去。

    但齐遂给她的手绑得实在太紧,不知是不是某种军中的手法,任凭霍筠栀如何使劲都无法挣脱,甚至有越来越紧的趋势。

    胸口没了肚兜的遮掩,和残破的纱衣直接解除摩擦,不免有些发热生疼,霍筠栀咬着唇,难堪地感受着某种液体从胸口溢出,顺着浑圆滑落下去。

    空气中逐渐弥散开一种甜甜的香味。

    被子突然动了两下,霍筠栀警惕地走远了点,不想齐遂却含糊不清地叫了起来:“水……水……”

    吓得霍筠栀连忙原地跳了两下。

    侍女在外头问:“太太,什么声音,有什么事情吗?”

    “没事,我脚有些抽筋,跳了几下。”

    霍筠栀真的要被吓死了,连忙过去用牙齿把被衾咬上来点,把齐遂整个人都盖住,再一屁股坐在被衾的角上,防止齐遂再突然说话。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霍筠栀想了想,先是大力地干呕几声,然后对着侍女吩咐:“府上可还有空的屋子?我身子不太爽利,今夜就不与赵郎同屋子了,烦请你替他另外准备一间。我睡下了,没事不要来打扰我。”

    侍女应声而退。

    霍筠栀话音刚落,就被扑倒在软枕上,齐遂不知什么时候从被子的尾端处钻了出来,难耐地蹭着霍筠栀的下巴和胸口,委屈道:“水。”

    霍筠栀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水你个头!

    要不是你喝得酩酊大醉还走错房间,至于现在这样吗?

    “你把我的手解开,我给你去端水,好不好?”她轻声哄道。

    “解开?”齐遂往上爬了点,沉重的身子压在霍筠栀身上,和她眼睛对眼睛,鼻子碰鼻子。

    霍筠栀看见了一双细碎的眼眸,长长的睫毛眨了眨,碰到她的肌肤,温热的吐息带着丝丝酒的香气迎面而来。

    “对,解开。”霍筠栀向他示意自己被绑着的手。

    齐遂嘿嘿地笑了笑:“不解开。”

    “为什么?”

    “因为……解开了,你就会跑的。”语调的尾端无缘地委屈了起来,甚至隐隐带了哭腔,齐遂又开始闹着要喝水,脑袋在霍筠栀身前不断地拱着。

    霍筠栀现在无比确定齐遂是真的喝醉了,因为五岁的齐遂都没有这样幼稚过。

    突然间,齐遂蹭到了一股湿意,香香的,是牛乳么?

    他埋头伸了进去,霍筠栀神情愕然,脚尖紧绷,这时屋外传来了赵文轩的声音。

    “霍娘,你睡下了么?”他的声音一如以往的温和,只是稍微带了点饮酒过量的大舌头。

    屋内静悄悄的,赵文轩踌躇几下,手碰到门上,霍筠栀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嗯,我怕把病气过给你,让侍女另外给你准备了别的屋子。”

    这事赵文轩早就知道,他只是怕霍筠栀生气了,听见她果真一副不舒服的模样,应了声,“那你喝完药,好好休息。”便转身走了。

    他身上全是酒气,还是不要进去,免得霍娘心烦。

    深褐色的中药放在桌上,早已经凉透。

    啧啧啧的吮吸声几不可闻地回响在静谧的屋子里,一切都无人知晓,唯有窗外的月儿高悬,静看人间。

    许久,霍筠栀面无表情地挺起胸口把熟睡的齐遂掀翻下去,随后踉跄地走到桌子旁,用舌尖舔舐着苦涩的中药,很快一饮而尽。

    很苦,但她现在正需要这样的苦让昏沉的脑袋清醒一点。

    霍筠栀背靠着桌角,借着转角处一点点磨着手腕上紧缚的纱绳,磨到晨光初曦的时候,纱绳总算松了一段,霍筠栀忍着疼痛把右手手腕挤了出来,顿时束缚全消,白皙如雪的手腕上横着一道深深的红印,还破了一点儿皮,有点干涩的疼痛。

    眼下该怎么办?她身上的衣裳被撕破了,齐遂的素舆就放在床前,不知是他自己推进来的,还是有侍从。

    她出去,若是有人发现齐遂睡在里面,不好;齐遂出去,素舆的动静一定会引起注意。

    霍筠栀简直心烦意乱,看来想不惊动齐遂是不可能了,只希望他记性没那么好。

    她揉了揉掌心,重新爬回床上,借用被子把齐遂滚到床下,然后快速地钻进被子里装睡。

    齐遂只觉得背部和屁股重重地一疼,他茫然地睁开眼睛,发现这不是自己的房间。

    而且自己还躺在地上。

    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狐疑地支着床沿站起来,见架子床上睡着人,便一把把被子掀开,讶异道:“栀栀妹妹?”

    床上躺着一睡得正熟的美人,雪肤花貌,安静地阖着眼睛,蜷缩在一起,像一只没有安全感的小猫。

    听见动静,霍筠栀睁开雾气氤氲的眼眸,轻轻地眨了眨,“齐遂哥哥。”

    “我怎么会和你睡在一起?”齐遂诧异道。

    “没有睡在一起呢。”霍筠栀解释道,“你昨夜喝太多走错屋子了,一头倒在地上,我怎么也叫不醒你……”她轻轻咬了咬唇,目光湿漉漉的,“齐遂哥哥,我们既以兄妹相称,不小心睡在一个屋子里也没有什么的,等下你能不能从窗户悄悄出去,不要被别人发现。”

    齐遂不能动的只有右腿,按理来说是可以单腿行走的。

    只是这样确实为难他。

    齐遂掩去眼底的冷意,仍旧疑惑不解地问:“既是兄妹,又没有什么,那为何要从窗户出去?”

    “自然是因为栀栀已经成婚生子,怕夫君误会。”霍筠栀轻轻地说。

    齐遂欺身上前,捏住霍筠栀的下巴,“哦?”了一声,“怕夫君误会?我二人昨夜可有发生什么?”

    “没有。”霍筠栀眼眸盈盈地看着齐遂,脸上神情真挚而清澈,无一丝异样。

    “既然没有,那我就要从大门走。自己挣下的宅院,哪有翻窗的道理?”齐遂似笑非笑道。

    霍筠栀心下急切,齐遂怎么越长大越难缠了,日头越来越高,她已经听到外头有人走动的声音了。

    “齐遂哥哥,栀栀不想让别人知道,你帮栀栀保密好不好?”霍筠栀膝行至床边,跪坐下来,声音又娇又软。

    齐遂冷眼看着霍筠栀冲着自己撒娇,心底讽笑:还以为是年少时候的我吗?只要你一撒娇,便是天上的星星都想给你拿下来。

    你这样生过孩子的妇人街上一抓一大把,我为何一定要听你的。

    齐遂觉得自己应该反胃,自己喜欢的女子全然不是想象中的美好纯洁,她有心计,她抛弃自己,她生过孩子。

    她不爱你。

    但霍筠栀抓起自己的手贴在脸颊上央求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像一个提线木偶,僵硬地单腿跳向窗边。

    “霍娘,昨晚睡得好吗?”

    赵文轩进来的时候,霍筠栀方沐浴完,在系身上的衣带,细细的腰肢只显露了一瞬,便被衣裙遮住。

    “怎么一大早地就要沐浴?”他讶异道。

    霍筠栀答:“昨夜不小心吐到身上了。”

    “原是如此,你现在好点了吗?还要请大夫吗?”赵文轩拿手摸了摸妻子的额头,霍筠栀乖乖顺顺地点点头,“好点了,不用请了。”

    “咦,手腕这里怎么红红的?”

    霍筠栀顿了下,答:“不知道,可能睡的时候压到了吧。”

    二人去向陶管事请辞,恰巧齐遂也在,也一并和他请辞。

    齐遂不经意地看了眼霍筠栀,她依偎在赵文轩身旁,二人紧紧握着手,连一丝余光都没有向他看来,好像陌生人一般,心里莫名涌起一股烦躁。

    呵,用到你时百般讨好,用不到了就弃若敝屣。

    这日府上幕僚散去后,一名气宇轩昂、颇为英俊的男子被留了下来。

    “罗姜,听闻你对待男女之事很有点主意?”

    提督大人身着鸦青色素面刻丝直裰,敞着腿坐在素舆上,支颐着下巴,斜着眼眸望过来,虽说腿脚不便,但丰神俊朗,风姿冰冷,任谁都无法忽视那股上位者独有的矜贵气势。

    罗姜是黑与卫之一,当年出名的采花大盗,令无数闺阁小姐见之倾心,非卿不嫁。

    虽然这也算是一种技能,但在暗卫里着实算不上出彩,因此也备受冷落,眼下听闻主子询问,罗姜眼眸一亮,自信地说道:“天底下就没有我拿捏不下的女子,主子,您有什么需要勾引的对象,尽管说来。”

    “哦?”齐遂冷冷道,“一月之内,让赵把总休妻,可否能做到?”

    “休妻?这么狠?”罗姜微微有些错愕,但很快应承下来,“小事一桩,不用一月,只需十日,我定能让他的妻子对我神魂颠倒。”

    “不准勾引他的妻子。”

    “啊?那我勾引赵把总?主子,我没有龙阳之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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