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没想到,堂堂的提督大人竟有偷窥女子的喜好。”霍筠栀一字一句道。

    身后的罗姜低着头,不敢看过来一眼,心里却诧异这女子竟然敢对齐遂反唇相讥。

    他眼珠子一转,很快就明白了主子和这女子之间的纠葛。

    设计她的夫君休妻,折辱她,是恨。

    但主子是何等人物?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若真是恨一个人有必要如此大费周章,直接派人击杀便是。

    因此,这恨背后,恐怕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所在。

    “偷窥你?”齐遂轻呵一声,“你怕是太过自视甚高,把自己想成金饽饽不成?”

    霍筠栀费力地推开齐遂的手,却没能推开,齐遂如今的身体简直像铁一样硬,她叱道:“放开!”

    但搂着自己的手非但没有松开,反而越来越紧,挣扎间,霍筠栀只觉得有什么硬硬的东西抵在自己身下,顿时愣了一下。

    她生过孩子,自然知道这东西是什么。

    脑海里又响起齐遂那日说的那句浑话,脸蛋不由得有些发热,咬牙切齿道:“齐遂,你疯了?”

    男人低哑的声音在头顶上传开:“霍筠栀,你要是再动一下,我现在就疯给你看。”

    话语里蕴含着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霍筠栀烫着脸看了眼一旁垂头拱手的罗姜一眼,她本意是觉得此处还有外男在这里,齐遂就敢如此胆大妄为,简直是得了失心疯。

    但齐遂见她在自己怀里还要去瞥旁的男子,本就没有熄灭的怒火更是熊熊燃起,呵斥罗姜出去关上门。

    此举的意味不言而喻,霍筠栀狠下心,一脚踹在齐遂的伤腿上,本想趁他吃痛时逃走,但齐遂一动未动,仿佛无所察觉般,望着怀中女子诧异的神情,冷笑道:“倒是让栀栀妹妹失望了,我这腿可是完全没有知觉了,是条完完全全的废腿。”

    “知道么?当日我与祖父、父亲同席,他们饮了酒,而我没有,甚至提前离席,只是为了早点回京看你而已。”齐遂慢慢地抚摸着霍筠栀的头发,慢慢道:“若是我没有急着回去看你,守在祖父和父亲的身边,或许他们就不会落得一死一伤的下场。”

    “我在半路上想起要送给你的礼物没有带,便又转回去拿,那时祖父和父亲所在的营帐已经燃起熊熊烈火,万箭齐发从天际射来,血流成河。”

    “这是我咎由自取,霍筠栀,对么?我害死了祖父,才会一醒来就听到你远嫁江南的消息。”

    他不错眼地盯着霍筠栀,仔细地辨别她脸上的神情,除了惊愕外别无所有。

    一丝怜惜也无。

    齐遂心中发凉,不知道自己在奢望什么,他松开手,霍筠栀立刻想向外逃去,手指握住冰凉的门锁时,身后传来凉凉的两个字。

    “瑾娘。”

    霍筠栀缓缓转过身,素白的脸蛋上一双眼眸湿润,她轻轻一眨长睫,露珠似的泪水就落在了地上。

    “齐遂,不要动她,”霍筠栀吸吸鼻子,“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做什么都可以?”齐遂曲起一条腿放在素舆上,藏黑色的长袍抬起一脚,露出里面纯白色的长袜。

    他支着下颌望过来,长眉入鬓,似笑非笑,幽黑的深瞳里闪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光:“可是你能做什么呢?霍筠栀。”

    齐遂略带怜悯地扫过她灰扑扑的衣裳:“连扫个地都做不好。”

    霍筠栀咬着唇,忍受着齐遂的冷嘲热讽,任由他一一挑剔地点评过自己的学识、技艺、家世……

    “说到底,你也只有这张脸生得还算不错。”

    “可是,嫁过人生了孩子,便也算不得什么了。”

    齐遂挑眉道:“你说对吧,栀栀妹妹?”

    气氛长长久久的沉默,霍筠栀脸色惨白,整个人摇摇欲坠,她动了动嘴,想说我既然什么用都没有,那你为何昨日不让我去死?

    但结果显而易见。

    齐遂说了不止一次要折磨她,她受苦没有关系,只盼千万不要连累到瑾娘。

    霍筠栀想了想,跪在地上向齐遂膝行而去,摸着方才那条被她踹过的腿,含泪软言道:“齐遂哥哥,对不起,方才有没有踹痛你。”

    她肌肤细腻如瓷,眼珠又大又黑,脸上尤带着一点淡淡的红痕,是方才被齐遂掐出来的,梨花带雨,荑手纤纤,放在他藏黑色的衣袍上,衬托得越发白皙,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齐遂故意道:“栀栀妹妹踹得我很是疼呢。”

    霍筠栀泪珠掉在他的腿上,也不知如何是好,轻轻道:“那我给你找大夫?”

    齐遂不说话,这就是不满意这个做法的意思了。

    霍筠栀想了想,轻轻地吹了吹齐遂的腿,檀口红唇里的清风落在腿上,带来一丝微微的痒意。

    罗姜站了半天也不见动静,午间的休息已经快结束了,路过的家仆纷纷奇怪地看着他。

    虽然本美男玉树临风、人见人爱,也没必要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吧。

    罗姜心道,偷偷地往左边跨过一步,顺着纸窗往里面偷看了一眼,只见得主子仍坐在素舆上,方才那女子鬓若堆鸦,腰似柳枝,俯首在他身下……

    罗姜顿时心触如麻,闪电般收回视线,仿佛项上人头在脖子上过了一轮般,摇出手中折扇扇了扇风,半晌才吐出一口气。

    原来主子不好龙阳。

    他跟了主子几年,没见到他身边有过旁的女子,十一出事后,还把如此俊美无俦的自己放到身边贴身伺候。

    他还以为……唉,亏他还特地研究了几本有关于断袖的话本。

    霍筠栀仰起头,声音又轻又软,像风拂过花瓣:“还痛么?”

    话音刚落,人已经坐在了齐遂怀里。

    齐遂精致的眉眼在眼前放大,毫不犹豫地吻了上来,青涩而毫无章法,霍筠栀不用细想就知道他应当没找旁的女子亲过。

    午间的休息已然结束了,陈家的、冬梅和春生都已经回来,霍筠栀听到春生询问自己的下落,陈家的道:“管她呢,待会儿管事来检查见她不在,又要罚两百文钱。要我说,赶出去才好呢,这么点儿床咱们三个都不够睡,还又挤进来一个。”

    三人说着闲话,拿着扫帚扫起地来,幸灾乐祸地讲着霍筠栀等会儿要倒大霉的事。

    而在不远处的小厢房里,这个宅院的主人高挺的鼻梁紧紧地戳着霍筠栀,很是难受,身后捧着她后脑的大手却坚定地不容许她逃离。

    霍筠栀嘤咛一声,撇过头让自己好受点,檀口不经意地微张,抵在唇边的舌尖就闯了进来。

    齐遂倏然睁开眼睛,张着舌头不敢动弹。

    霍筠栀轻轻推开他:“我要去扫落叶了。”

    齐遂正在兴头上,哪能让她跑了,紧紧搂着她的腰:“不许去。”

    “不去会扣我工钱的。”霍筠栀柔弱无骨的小手抵着他的胸膛,眼底却一片清冷,齐遂向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顺他者昌,逆他者亡。

    年少时就霸道固执,所有人都只能做他喜欢的事情。

    霍筠栀其实最是知道怎么和他相处了,可是凭什么呢,凭什么一切都要按照他想的来。

    本以为霍筠栀这样示弱,齐遂会放她出去,没想到齐遂却轻啄上了霍筠栀的脸蛋,懒散地笑道:“那不是更好了,把工钱全部扣光,最好再欠上几分,如此,栀栀妹妹永生永世都只能在我的宅子里为奴为婢,对我俯首称臣了。”

    霍筠栀脸色一白,勉强笑道:“齐遂哥哥,我若是有了合适的去处,还是要走的。”

    想要跳进西湖不过是一时的困境之兽无能为力的嘶吼,但只要过了那时的绝望痛苦,霍筠栀反倒是慢慢冷静了下来。

    她不能死,她还有瑾娘。

    她若是都不在乎瑾娘了,还能指望赵家么?

    “走?走哪去?”齐遂勾唇笑道,“栀栀妹妹不是已经签下卖身契了么?”

    这下子霍筠栀连勉强地笑都笑不出来了,冰冷的气息再也遮不住,“我哪有?”

    “哪有?”齐遂用指尖卷起霍筠栀的一缕碎发玩弄着,“筠栀妹妹昨日领被衾时,不是签下过名字么?”

    霍筠栀确实签下过名字,但是那明明是一份领去物品的登记册,哪里是什么卖身契?!

    她推开齐遂,猛地从房间里冲出去,跑到管事院里找到昨日那个管家,要看自己昨夜签字的那份登记册。

    管家给她找了过来,霍筠栀抖着手急切地翻开一看,上面白纸黑字写的竟是自己的卖身契,左下角的名字,赫然是她的字迹。

    “你们这是颠倒黑白,我根本没有同意卖身为奴过!”霍筠栀愤怒道。

    那管家轻蔑地笑:“哦?没有卖身为奴,那你如何会穿着府上家丁的衣裳,睡在府上的家丁院里呢?”

    “我只是暂且无处可去,被你们主子带了回来。”霍筠栀一把把这卖身契撕得稀碎,“骗子!你们这群骗子!我要报官!”

    管家的神情冷了下来:“你这妇人好不知好歹,你以为你撕了这份有用吗?我们此处可是拓印了备份的,便是告到官府去,人家也只会觉得你签了卖身契又反悔,是为逃奴。”

    “逃奴的下场,你可知?”管家打量着霍筠栀的样貌,嘴角扬起异样的弧度,“打进牢里鞭笞,不过你这种样貌的,估计会被扔到军营里当军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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