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失去之后,方知她在自己心中的重量,初见时候她与自己立的赌约,是自己输得彻底,他是日日想日日念着阮玲珑,只要她肯再看自己一眼,亦对从前男女之间情爱不屑一顾的自己,更是厌弃。

    若苦就坐在她的榻侧,守着她一直到天明。

    待伺候她洗漱的婢子进来,他已抽身离去。

    阮玲珑免强打起精神坐起来,轻轻揉着太阳穴,以前自己也是常饮酒的,没想到身子骨是越来越差了,一壶果酒就难受至此。

    月牙为她梳着头发,轻声道:“落姑娘,今早阁中都在传,说西漠的使臣前来大邺了,也不知为何,这几日还就要在咱们清欢阁歇脚,到时候怕是要您登台献艺了。”

    阮玲珑选了一支淡雅的茉莉发簪插入发间,不在乎道:“不过是登台献艺罢了,你为何如此担忧。”

    “这……献艺的事是小,但姑娘好看的跟天上的仙子一样,只怕是要挂牌了。”

    阮玲珑心“咯噔”了一下,听闻西漠人骁勇善战也是最狡诈的,“无妨。”她既敢入这龙潭虎穴,也是做足了准备的。

    但听到二人对话的人,却坐不住了,她竟说“无妨”,为了报仇连自己愿搭进去。

    若苦攥紧了拳头,感到焦躁不耐烦,杀意从眸中渐渐浮现。

    阮玲珑照常去厢房习舞,这次换了一身红似枫叶的长裙,舞步轻盈,长袖轻击圆鼓,一声声震在若苦的心上。

    “我听闻明日西漠的使团要入住清欢阁,还特意点了从未在众人面前露面的你,你有何打算?”

    阮玲珑闻言收起脚,转过身看向若苦,“若师傅有何高见?我一个弱女子如何拒绝得了对方。”至多……她看向藏在抽屉中得药,一剂下去都能放倒一头牛,让对方睡得昏天黑地三日醒不来。

    若苦盯着阮玲珑的双眸,认真道:“我可以带你走。”

    “我的卖身契还在顾妈妈手中,舞姬私自出逃便是死罪,我也不想与你亡命天涯,若师傅想离开先将剩下的死穴授与我。”

    若苦眸色一沉,“好。”只怕是她生了要杀使臣的心。

    *

    大街小巷中处处可见巡逻的侍卫,阮拓已命人大敞城门迎接西漠使臣,八匹黑色骏马拉的车辇,轻纱坠着各色宝石,连车架轮廓都镀了一层金,远看极为耀眼夺目。

    车辇上的人掀开车帘一角,指骨修长,食指上戴着一枚鸽子蛋大的绿翡翠,透过缝隙看到车辇前迎接自己的使臣,用不熟练的大邺语对众人说道:“身体不适,先行一步。”

    车辇越过众人直朝城内驶去,大邺使臣愤恨甩着袖子,怒道:“西漠人果然是不懂礼数,我等奉陛下之令在此等候,他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这般离去,是将大邺的脸面放在何处?”

    “走!咱们这就入宫见陛下,让陛下给我等做主。”

    阮玲珑敞着窗户,远远将闹剧看在眼底,她的皇叔分明就是要引狼入室,一旦大邺与大兖开展,西漠人参入其中,便会趁着大邺势弱,从皇室夺取大邺。

    而且来的人,似乎另有一层身份,绝非是使臣这般简单。

    她看车辇是直奔清欢阁来,匆忙关上了窗户。

    楼下嘈杂声响起,顾妈妈领着楼中的丫鬟小厮亲自迎接,满脸笑意毕恭毕敬将人迎入了厅中,隔着一道门缝,阮玲珑打量着那位男子。

    一身宝石华服加身,上面的草木花纹都是用金丝银丝交替绣上去的,一头深褐色的卷发用玉冠扣起,肤色白皙,那双眸子像湖水一样泛着蓝。

    他亦抬头打量着屋内陈设,微微弯下腰用指头擦过桌面,“我在哪里歇脚?”

    “贵客这边请。”

    顾妈妈招呼着人,前后拥簇将人迎到了楼上,阮玲珑从里面轻轻合上门,没想到顾妈妈就这般将人安排在了自己的厢房旁,还有好几个带刀侍卫跟着,只怕自己以后进出更不方便了。

    阮玲珑隔着窗上的纸向外看去,一道低沉的声音在她耳旁响起,吓得她汗毛竖起,阮玲珑回过神来,低声斥责道:“若苦,谁准你来我的房间的。”

    “自是来护你的。”他大大方方走屋中转悠,随手拿起桌上的苹果啃了起来,“真甜。”

    阮玲珑好言劝道:“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西漠的使臣身份绝不简单,看样子也是皇室之人,待他的侍卫将清欢阁围起来,你想走也走不了。”

    “那我也请落姑娘再收留我一段时间,可好?”

    阮玲珑在清欢阁中只是限制了走动,只要外出都会有人跟着,吃喝穿衣用度上都是极好的,可谓是锦衣玉食,“罢了,你既要寻思,我也不拦着。”

    不过多时,顾妈妈便从隔壁厢房中退出,转而向阮玲珑这边走来,轻叩门叮嘱道:“落丫头,那大人说晚上要瞧歌舞,听闻阁中有个大美人,你好生准备着,若你扫了大人的兴,是知晓后果的。”

    阮玲珑隔着门应道:“是,顾妈妈,我定会好好准备。”

    若苦觉着苹果顿时不甜了,越寻思,手上苹果汁水越多,再回过神来,手中是一团苹果泥。

    阮玲珑神色平静,递给他一条手帕,调侃道:“若苦师傅,你是不是心悦我?”

    若苦盯着她杏眸,“是啊!我确实心悦你。”

    阮玲珑看他不似开玩笑,当即落荒而逃,上一个说着心悦自己的人,让自己吃尽苦头,拿着她的真心骗取自己的信任,她觉着若苦也是个不靠谱的。

    “那你便收起自己的心思,免得在我这里栽个跟头。”

    若苦摸了摸鼻子,何止栽了一次。

    入夜,楼下堂内灯火通明,笙歌曼舞,舞姬们登台齐舞,台下看客因有使者在,也只敢低声拍手叫好,唯独那位使者盘膝而坐,手肘撑着桌子自顾自的饮酒,眼皮都不曾抬起,半响吐出一句“庸脂俗粉”。

    顾妈妈也是说着好话,当即叫来婢子,在她耳旁轻声道:“这位大人不满意,速去请落烟姑娘来。”

    阮玲珑听着屋外丫鬟传话,站在铜镜前,仔仔细细将自己的衣裳整理了一番,仔细检查着藏在身上的那包药剂,躲在阴暗角落中的若苦,不忍心开口道:“你就这么去送死?”

    “若师傅这是何意?”

    “我方才去查过了,此人是身在西漠皇室的三皇子,最擅长的是制香,你觉着你仅凭身上的一包小小蒙汗药,便可瞒过他的鼻子。”不过说话的功夫,若苦便从她腰间取出纸包,夹在了指尖。

    阮玲珑却笑了一声,“我自是有准备的,那包药不是普通的蒙汗药,是合欢散。”就算暴露,那位皇子也只会觉得,是个急切攀上高枝的女子,而阮玲珑身染异香,而指尖的蔻丹用药水浸泡过,“我保证他敲不出来。”

    婢子再三催促,阮玲珑拿起那包药剂,正要开门,若苦突然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这是做什么?”

    若苦只是解下她肩上的红绸丝带,“我替你去。”

    阮玲珑有些震惊,自己不过是收留他几日,给了些饭吃,他这是要什么?

    “那位皇子与你有仇?还是你要杀他?”

    若苦麻利得盘起自己的头发,照着镜子描眉,“并无。”

    而后背着阮玲珑取下面上的三角巾,戴上了轻纱,除了身姿有些高挑,其他地方倒是不输女子。

    阮玲珑看着他的眉眼,总觉着与那位故人有几分相似,可他怎又会出现在这里?错觉罢了。

    “这次算我欠你的。”

    若苦摇了摇头,若论因果,他欠阮玲珑的早已还不清了,“不过是替你献舞罢了,没什么。”他头也不回的跟着丫鬟离去。

    堂内觥筹交错,楼梯光线的阴暗交汇处,美人携绸带款款走来,身姿窈窕,烛光之下身形轮廓都变得有些模糊,笙歌响起,美人提袖轻舞。

    这些时日他观阮玲珑的舞姿,动作已熟记于心,长袖轻甩击打在红鼓上,在厢房中暗观的阮玲珑,都暗叹他的舞姿。

    也不知他故意接近自己,有何目的,而自己走的每一步,都是万劫不复黄泉路,“若苦,你究竟来此是为了什么?”

    一舞毕,台下看客眼睛都发直,顾妈妈也是十分满意落烟姑娘,凑到使者大人的身旁,带着讨好小心翼翼询问道:“不知大人,可还满意?”

    他应了一声,随后挥手示意,只见侍卫手握刀刃直冲舞台,若苦眸子微眯。

    顾妈妈微微颤颤询问着,“大人,不知哪里不妥?”

    “听闻清欢阁向来只接男客,不知何时有这般技惊四座的小倌了。”他抬手将手中的玉樽杯掷向台中,若苦长袖一甩,将杯卷在其中,转身一甩又抛向使者。

    刹那间,侍卫喊“杀”拔刀冲向舞台,使者目不转睛,抬手用匕首轻轻一挡,玉樽杯一分二落在地上。

    顾妈妈这才反应过来,在小厮的搀扶下站起身,“快!快去看看落姑娘可安好?”

    若苦被逼到角落,使者也一步一步随护卫逼近,“看来阁下也是位高人了,莫要遮遮掩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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