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苦见自己暴露,索性跳窗而逃,只是这侧临水,他看到水一阵晕厥,顾不得那么多便入了水中,“噗通”一声溅起了水花。

    阮玲珑察觉事不对,随后当作被人打晕,枕着胳膊倒在地上,顾妈妈推门而入,当即唤了大夫。

    使者漫不经心走进厢房中,只是扫了一眼屋内陈设,便转身离去。

    大夫得出结论,也只是说落姑娘受了惊吓昏厥,喝点安神汤便可,阮玲珑缓缓睁开眼,挣扎着起身,有气无力道:“顾妈妈,我这是怎么了?方才您不是传我去给大人献艺吗?”

    顾妈妈摇了摇头,“此事可大可小,只怕你也要牵扯其中。”

    阮玲珑闻言心中有了数,这西漠的三皇子果然是心思缜密,将月牙送来的药端起喝了两口,只怕自己一会儿要被带去问话,只盼他们不要搜出来东西才是。

    一位持刀侍卫走入厢房中,在屏风之后朗声道:“落烟姑娘,我家大人有请。”

    阮玲珑起身欠了欠身,身影投在桃花屏风上,“我换身衣裳便过去。”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阮玲珑被带到隔壁厢房门前,侍卫一字排开,门打开的刹那间,厢房内的暖风迎面而来,高大的身影将她笼住,紧紧锁入怀中。

    阮玲珑一阵错愕,瞪大了眸子,是依兰香,她好像在哪里闻过。

    他用不甚流利的语言,说道:“我终于找到你了,我的小太阳。”

    阮玲珑被他抱得快要喘不过气来,微微抬起头,深褐色的卷发映入眸中,这是……那位三皇子?

    阮玲珑伸出手缓缓将他推开,还未从错愕中回过神来,他紧紧握住阮玲珑纤细的手,深怕松开她便消失不见,见她有些不自在,忙声道:“小太阳是我不好,吓到你了,你不要介意。”

    阮玲珑微微颔首,还是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这位大人怕是认错人了,奴家与大人素昧平生。”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淡粉色的香囊,着急向她确认,认真道:“是不是你小太阳?小玲珑?”

    小玲珑?

    阮玲珑想了想,曾经是有人这样称呼过自己,自己五六岁时调皮,偷偷跟着狩猎的兄长们跑了出来,她倒是用藤枝救过一个掉入陷阱的小男孩,只觉得他就是个贵族子弟,没放在心上,便将自己的香囊给了他,那里面有止血驱虫草药。

    阮玲珑当时让他唤自己“玲珑”,他话说不好,一直跟在自己的身后,非要叫什么“太阳”,阮玲珑觉着他有疾。

    阮玲珑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没想到他竟是西漠人,还生得是副颠倒众生模样。

    “大人,奴家生于四海关牛家村,近日才来的京都。”阮玲珑微微垂首,目不转睛盯着脚尖,故作害怕一动不敢动,察觉他要抬手,当即跪在了地上,“大大人,奴家真的不是您要寻的人。”

    西落尔抬起的手,最终落在她的头顶上,轻轻摸了摸她鬓角碎发,长长叹了一口气,“小太阳,我远在西漠,知晓你出事来不及帮你,这条路我也走了很久才到。”

    西落尔默不作声抬起手,整理着袖子,遮掩着手腕上的疤痕。

    他将人从地上扶起,生怕再吓到她,轻声安慰道:“小太阳啊!阴雨之后终会重见太阳,我知道你的顾虑,放心,我会帮你。”

    西落尔又确认着勾起她的下巴,一双娇颜映入他那淡蓝色的双眸中,纤细手中从她眉眼轻轻拂过,睫毛微颤,似是要将阮玲珑的模样重重刻入心中。

    “玲珑,这一次我不会再叫错你了。”

    阮玲珑后退一步,还是坚称大人认错了人,匆忙转身离去。

    西落尔看着指尖小小的黑痣笑出声,听闻大邺第一帝姬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长大了更是惊艳众人,不过是借着由头试探了一番,她便将自己身份告知了自己。

    还贴个黑痣?分明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西落尔招招手,对侍卫说道:“落水的那个毛贼定要抓到,还有这清欢阁,也给我死死守着,让他们都好生伺候着落烟姑娘。”

    “是。”

    阮玲珑忐忑不安回到厢房时,一道水渍自窗户一路滴到自己沐浴的澡盆里,阮玲珑抄起一个花瓶蹑手蹑脚朝木盆走去,水“哗啦”一声,若苦蒙着面纱从水中探出头来,听到是他的声音,阮玲珑才放下戒备。

    若苦看着她眼角的美人痣没了,并未出声。

    阮玲珑亦确认,若苦怎会是那位高高在上,将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督公,他怕水怕的要死。

    “若师傅,这就是你的计谋?你险些拖累我。”

    阮玲珑方才见到西落尔时,也是紧张万分,生怕他是个是非不分的人,为此迁怒于自己,现在勉强算是蒙混过去,身上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一般,她背倚木桶坐在了地上。

    若苦从水中走出,坐在了她的身旁,“我并非是故意坏你计谋,只是不想你涉入险境。”

    “我的事与你何干?收留之恩我曾说过,你不必报我,也不曾欠我什么!”阮玲珑转头望向他,警告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走吧!”

    若苦点了点头,“好,我走便是。”

    窗外雪色愈浓,他翻窗离去,从轩窗吹来的寒风刮得帷幔飘摇,阮玲珑抱膝缩成一团,报仇本就是她自己的事,不需要旁人来帮自己,往后的路是生还是死,她都会坚定走下去。

    阮玲珑第二日起床,觉着头晕目眩,顾妈妈得了那位大人的命令,叫了京都城内最好的大夫来看诊,西落尔隔着屏风坐在外间厢房,听大夫说是受了风寒,才放下心来。

    顾妈妈将房中的人都叫了出来,厢房内只剩他们二人独处。

    阮玲珑掀起帘幔正要起身,一把被西落尔按住双肩坐了回去,他轻声道:“别动。”

    阮玲珑规规矩矩坐在了床榻上,双手交叠放在膝前,不甚自在,西落尔从妆奁台上取过篦子,一下一下梳着她垂落在后背的秀发,“你很怕我?”

    “大人,奴家……奴家不怕。”

    西落尔感慨道:“小时候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觉着你长得像个瓷娃娃,那么精致美丽,我想将你如珍贵花草一样,藏在柜子里谁都见不到。”

    “可我离开大邺,这一走就是十几年,在得知你是大邺帝姬时,我是又喜又悲,父王不准我娶异族女子,所以……”他盯着阮玲珑的侧颜欲言又止,又重新梳起她的长发,“我想我来的还不迟。”

    阮玲珑不知有时惹人厌的自己,竟还会有人惦记自己。

    阮玲珑不知篦子在他手中,似是有了安神的功效,困意来袭,头碰到枕头便沉沉合上了眼。

    此后西落尔清晨和夜晚,都会来阮玲珑的厢房小坐一阵,无非就是同她说说西漠发生的事,还有平生所见。

    浩瀚大漠、沙漠星空、海市蜃楼……

    外界传闻,都说这位西漠使者是清欢阁那位美人的入幕之宾,日日留宿,说的是有鼻子有眼的,更嚣张的是,未将大邺的皇帝放在眼里,宫中来人几次召见,都被他回绝,那位陛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倒是希望这位使者能尽兴而归。

    不少百姓都觉着,大邺将亡。

    一直伺候阮玲珑的月牙虎头虎脑,整日跟在姑娘身后傻乐,她将一件纯白狐裘披在了阮玲珑的肩上,小心翼翼将长发从里掏出来,从铜镜中望向阮玲珑,眉目如画口若含丹,尤其是那双明亮的杏眸,像是会说话一样。

    只是近日,她鲜少笑了。

    “落姑娘,您有心事?”

    “为何这样问?”阮玲珑从八巧玲珑盒中取出口脂,用指腹点着擦在唇上,掩盖住了本来的唇色。

    “月牙原来是有家的,那时我姑姑尚在世,是宫中的嬷嬷,大祁灭国前,姑姑总是念叨……公主日日寡欢,我曾亲眼看到长公主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阮玲珑眸子微缩,擦口脂的手一顿,她继而笑道:“我又非大祁公主,不会死的。”

    自己早就死在那场大雨中了,大兖也已送棺椁归乡,至少名义上她是落叶归根了。

    “月牙该死,不该提那些的。”

    阮玲珑拍了拍她的肩膀,“无事,使者大人还在等我们!莫要让他久等。”

    二人一前一后下了楼,西落尔已站在清欢阁的门口等着她了,围观的人都想知晓清欢阁那位神秘女子长何模样?围在一起翘首以待。

    西落尔向她伸出手来,一把油纸伞隔去了漫天飞雪,阮玲珑挣扎了一番,最终将手搭在了西落尔的掌心中,二人共乘一辆马车,在带刀侍卫的护卫下,向城西的游湖方向离去。

    躲在暗处,头戴斗笠的若苦,一拳重重垂在了树干上,手上青筋暴起,连面目都有几分可怖。

    站在她阮玲珑身侧的人本该是自己,她心里眼里,都应是自己才是,为何成了如今他们走到了这一步。

    一时间又觉着胸闷气短,口中传来淡淡的腥甜味,柳如弃拍着他的背,“督公莫气莫气!我把时兰给您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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