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这个方向远观,西落尔抱着猫站在屋顶上向南望去,微微侧头看着互相厮杀的黑衣人,倒是显得十分气定神闲。

    一道剑光在雪下泛寒芒,向他面门刺去,西落尔向后一撤,怀中的猫挣扎着朝着一旁的树躲去,小乐师瞧着身形单薄,却难掩他身上的杀气。

    西落尔看着带着面具的人,双眸微眯,方才他在伶人的队伍中,见过他的身影。

    “教坊司的人?”

    “非也。”

    西北风卷着鹅毛雪呼呼刮来,几乎淡到不可闻的熏香,还是被西落尔捕捉到,这个冷竹香味,是那日来接阮玲珑男子身上的味道。

    “我已知晓你是何人,不必再遮掩。”

    阮玲珑瞧了一眼还在屋顶上对峙的二人,又从地上拾了一把更为趁手的短剑,朝着地牢狂奔去,鼻腔内灌入冰冷刺骨的寒风,眼睛都泛酸,一刻也不敢耽搁,眼看地牢的方向越来越近。

    忽然长道的拐角处,出现另一批匆忙的黑衣人,阮玲珑看到一个敞开的小门,随即躲了进去,一道微弱的声音在呼唤自己。

    “帝姬帝姬!这边。”时兰也是一身伶人的装扮,朝自己走来。

    二人蹲下身背靠冰冷的墙面,阮玲珑寻思了半天,今日在偏殿未曾看到她的身影,“时兰你怎在此?你家督公呢?”

    时兰将碍事的宽大外袍脱下,里面也是穿着干练的劲装,手腕绑着箭袖,显然是有备而来。

    时兰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远处,才拉着帝姬起身,想起督公的叮嘱。

    “督公他知晓西落尔有计划,现在寻师修明去了,说服师绥侯爷联合各大武将,抵御西落尔去了。”

    阮玲珑时兰的眼睛,询问道:“真的?”

    时兰信誓旦旦道:“自是真的,督公特意命属下来保护帝姬。”

    阮玲珑救人心切,从门小心翼翼探出半张脸来,瞧四下无人才走出来,“那走吧!”

    温千楼的近臣包括身边的侍卫丫鬟,都是有功夫在身上的,她倒是不担心时兰的安危。

    寒风呼呼刮着,鹅毛飞雪,宫中火光四起映红了半边天,映入阮玲珑的眼帘,哭声夹杂着尖叫声,此刻像极了人们口中说所说的无间地狱,一遍又一遍折磨着耳朵,。

    此刻她也终于知晓,为何皇祖母执意要做媒,所有的人都想她嫁给温千楼,也不知赐婚的时候,他们是否已知晓温千楼是大兖督公的身份。

    阮玲珑忽然停下了脚步,时兰又转身回到帝姬的身侧,不解道:“帝姬,怎么了?”

    阮玲珑从裙摆上撕下一块布料,咬破手指在上面写下血字交给了时兰,“若你在地牢中寻到了我的父皇和母后,便以此为信物交给他们,他们自会跟你走。”她忽然抱了一下时兰,“宫中地形我最是熟悉,我不能让他跑了,哪怕拖延到侯爷他们带兵前来。”

    时兰犹豫着接过血书,“可……”

    “时兰,答应我。”

    时兰皱起眉头,督公要自己保护帝姬的,可帝姬……唉!她是左右为难,若是帝姬出事了,督公不得剥了自己的皮做成人灯。

    更大的爆炸声在远处响起,感觉整个地面都在颤动,阮玲珑站住脚跟稳住身形,马蹄哒哒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骑兵手握火把,一路朝着阮玲珑这边跑来。

    阮玲珑握紧了剑,时兰将血书揣进怀中,也准备誓死一战。

    “玲珑,我来了!”

    阮玲珑松了一口气,火光照亮她的脸颊,她对身旁的时兰说道:“是师修明。”

    “你不是在四海关吗?”

    师修明翻身下马,一把将五花大绑的阮拓从马上拽下,结结实实摔在地上,嘴被堵住疼的直哼哼。

    师修明将自己身上的披风盖在了阮玲珑的肩上,匆忙解释,“是你那个恶毒男人,知晓你要入京都刺杀阮拓,便逼我陪他入局,早在半月前,我就已带人在京都附近安营扎寨了。”

    师修明知晓温千楼的身份后,对他要入大邺京都救人,都有些钦佩。

    “那他人呢?怎么不见他来?”

    阮玲珑从骑兵中试图寻出温千楼的身影。

    “我不知晓,我是听到城内动静赶来的,西落尔像个鬼魅,竟在众人眼皮下埋了惊天雷,当真是可恶。”

    阮玲珑等不得,翻身上了马背,同师修明借了几个人,“多谢,我先去救我父皇母后,还请你将这乱臣贼子看好。”

    师修明以臣子的身份抱拳一礼,“定不负帝姬所托。”

    *

    屋顶上的二人打的难舍难分,西落尔淡蓝色的夹袄上,已被划开几道口气,伤口瞧着不严重,但血已浸透到夹袄外面,瞧着有些脚步虚浮,上身微微晃动。

    小乐师也没好到哪里去,血从手臂流下,顺着垂落的软剑剑刃滴落,分不清是自己的血还是西落尔的血,在白雪上骤然开出一朵花。

    一滴、两滴、三滴……

    西落尔捂着胸口的伤处,笑道:“你已是强弩之末,中了我的异香,至多能支撑半刻。”

    温千楼感觉耳朵一支有尖锐的声音“嗡嗡”响,眼前的景象也是晃动着,他努力看清西落尔,喘着粗气,呼出的气都带着一股腥甜,嬉笑道:“杀你足够了。”

    温千楼将脸上獠牙面具摘下,丢弃在一旁,嘴角微勾,本就有些妖艳的脸,如今带着一股邪笑,一时间雌雄难辨。

    西落尔心中发怵,看来他是要定自己性命了,自己来大邺就是为了能分一杯羹,搭上性命不值得。

    “白公子,合作的事我还可以同你商量,一百万两我可以全部退给你。”

    温千楼嫌剑柄处冰冷的血粘腻,索性一甩,连带剑身上的血甩个干净。

    “也是难为你有眼无珠了,孤姓温,大兖人。”

    “你是温千楼!”西落尔眉头紧皱。

    温千楼知晓西落尔在拖延时间,抬手点了身上几处穴位,这还是须清为自己施针时,他偷学来的,一瞬间力气重回体内,他卯足了力气提剑而上。

    西落尔转手将铁扇挡在面前,“铮”的一声,软剑被弹开。

    “你当真是难缠。”

    他做梦都没想到,一个太监爱上了帝姬,发了疯似的要为心上人复国,若换做是自己,不吞并还等什么,待当了皇帝,要什么没有?更何况区区一个帝姬。

    温千楼庆幸自己做了玲珑的若苦师傅,将死穴记清,那几处穴位必须用金针才能止血,西落尔会流血而死。

    二人僵持之间,终归是西落尔落了下风,温千楼轻挑扇身,它飞旋从屋顶落下,剑刃抵在他的脖颈处,西落尔不甘心道:“温千楼,为了一个女子,拼上性命值得吗?”

    温千楼脑海中闪过阮玲珑的身影,她似彩蝶扑向自己,永远那般美好,她与旁人、还有那些帝姬不一样,嬉笑怒骂皆在脸上,对自己的真心从不掺假。

    那段在大邺的时光,总是美好的。

    那双阴鸷的凤眸中闪过片刻温柔,用铿锵用力的语气回道:“你不会明白的,为她,我甘愿为臣!”

    他将手中的软剑用力一划,脸上一片温热,他合上眼,血从眼皮上流下,滴落在地上,西落尔捂着脖子跪在了地上,眸中的亮光渐渐消散,从屋檐摔落在地。

    刺客恐惧道:“三殿下死死了!我我们输了!”

    刀剑声渐落。

    温千楼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转头看向骑马飞驰在皇宫长道上的女子,身后披风飞扬,小小的身影总有无限的勇气,她如太阳热烈,如海域宽广,又如星月温柔……

    想来自己喜欢的,大抵就是她的那份赤城。

    至少此刻面对她,自己是问心无愧。

    温千楼感觉心口刺痛,一口鲜血喷出,随即脱力单膝跪在了地上,缓缓像一侧倾倒,合上躺在白雪之中。

    阮玲珑感觉心脏传来一阵刺痛,仿若是什么东西从心中抽离,她转头看向远处,方才屋顶上缠斗在一起的人,已不见了踪影,尔后加快速度,朝地牢的方向跑去。

    一道绚烂的烟花突然在天空上炸开,皇宫中传来一阵欢呼声。

    “我们胜了!那个狗皇帝他终于倒台了,终于不用再受气了。”

    阮琼华躲在一间偏殿中,听着殿外的动静,浑身瘫软,失魂落魄道:“完了,全完了,阮玲珑她不会放过我的,连父皇母后也不会放过我的!”

    当初阮拓能直入京都夺下帝位,便是她在暗中将消息透露出去,宫中的防备守卫,都是她一手带给阮拓的,为得就是能胜过阮玲珑,让自己成为大邺第一帝姬的。

    明明自己与阮玲珑年纪相仿,却不得父皇母后的宠爱,连皇祖母都偏爱她,将她视若明珠捧在掌心。

    阮琼华看向一旁被自己绑在柱子上的宫娥,顿时有了主意。

    宫娥看着她缓缓走来,满是惶恐,“你……你要做什么?”

    “方才你骂本宫是泼妇,犯了错的人便该罚。”阮琼华将头上的一根金簪取下,捂着她的嘴直接刺向宫娥的喉咙处。

    大火从房间内燃起,一如当年,她在福满宫放的那把火。

    *

    阮玲珑策马狂奔,却并未在地宫中见到亲人。

    等来的确实须清,他发着牢骚,“帝姬,我等你许久了,速度怎这般慢。”

    “我父皇母后他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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