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城，风雨欲来。河水激荡，乱石穿空。肃肃寒鸦飞天而过，叫嚣着河边的人群。
乡野农夫赤手空拳，将两个总角小儿围困其中。其中女娃生的高大些，手执棍棒，分毫不让。
“此子从水上而来，乃河神之子。如今河神发怒将要淹村，还不快让开，让我们将他送回去。”
莫涵不为所动，双手在棒上紧了紧。转身向宋流川低语：“阿川，一会儿你找机会赶紧跑。”
几人见劝服不了这黄毛丫头，便相视一眼飞扑而上。
莫涵持棒迎上，怎知被身后之人偷袭，身体一歪就向着圈外滚去，粗布单衣粘上河边湿泥。
黑云翻墨遮住层层远山，却遮不住众人手上徒劳挣扎的稚嫩少年。
当是时，银光乍现，尘土飞扬，却见一人骑着高头大马拦在那村民面前，身后一伙身披银甲的士兵将众人重重包围。那人翻身下马，对着宋流川单膝下跪。
“臣苏离拜见二皇子殿下。”
*******
十年后。
“陛下为何带臣来如此偏僻小城？”
“此次微服私访便是为了监督地方官吏，体察百姓之苦。不来这小城，难不成沉溺在尔等给朕画的皇城安乐图中吗？”
大理寺卿白少甫再不敢多言，和当今圣上宋流川静坐于马车之中。
少顷，宋流川对着车外招手，一个影卫如鬼魅般转瞬便至。宋流川问那影卫：“可有莫涵下落？”
“启禀陛下，暂未寻得莫姑娘下落。”
宋流川似已习惯了这个答案，却还是没能掩盖住眼睛里的落寞。他伸手轻挥，影卫便消失无踪。
临到县衙门前，宋流川又嘱咐一句：“记住，朕乃汝之弟子，莫要露出马脚，否则朕拿你是问。”
“是，臣明白。”
宋流川先跳下马车，将白少甫扶了出来。这县衙的大门槛还未迈进，知县就亲身相迎。
“恭迎白大人。这位是？”知县双手作揖 ，腰背深躬，身未起而笑已至，恭敬抬头后却见白少甫身后还有一人，谄媚之色一僵。只见这人端的是俊眼秀眉，高大挺拔，却衣着朴素，敛眉耷眼，看着就是一没见过世面的书生样。
“这是我的学生柳川。”
知县立刻将身子转回白少甫，将僵硬的嘴角继续上扯道：“白大人来的巧，本县昨日刚抓获盘踞于我江心洲的土匪头子，今日正要审理。”
知县来到大堂，只给白少甫搬了把椅子，邀他观审，却对宋流川视若无睹。白少甫满心惶恐，看着这把椅子如同看着世间最可怖的刑具，被宋流川生生按坐了下去。
“传犯人莫涵！”知县一拍惊堂木，端起官威。
宋流川瞳孔剧烈收缩，背在身后的双手在掌心掐出了道道红痕。
两个衙役将五花大绑的莫涵押上公堂，按跪在地上。
宋流川周身阵阵酥麻，最后在脑海炸起一片铁树银花，落下片片空白。他把头稍微抬起一点，贪婪地把莫涵的脸刻进眼底，面上却依然装出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
知县再次拍响惊堂木，正式开审。
“罪女莫涵，常年盘踞于江心洲之上，收容恶人为其爪牙，渡江侵犯我县百姓，烧杀抢夺，无恶不作。今被我县捉拿归案，你可知罪！”
“民女无罪！民女并未对百姓行恶事，不过劫富济贫缓解百姓生计之难。而且民女从未杀人，倒是你们这些卑鄙小人，身居高位却不司其职，和地方权贵狼狈为奸，压榨平民，残忍杀害我的弟兄们。有罪的是你们！”
莫涵怒目圆睁，奋力挣开衙役的桎梏。知县一惊，双目慌乱地瞥向白少甫。见其面色如常，并未有追究之意，这才将心暂时放回肚子里。不过，她今日竟敢当着白大人的面如此挑衅，这命是留不得了。
“如今证据确凿，你非但不认，竟然还敢诬陷本官！来人，把这个不知悔改，气焰嚣张的罪女的嘴给我堵上，杖五十大板。明日午时斩首示众！”
“且慢。”
眼见白少甫这尊大佛此时竟又开了口，知县心头一紧之际仍不忘挤出一脸媚笑，点头哈腰地问：“大人可是对审理结果不满？”
知县双手一撑椅子扶手站起身，平静无波地说：“此案还有隐情，今日先到这吧，把人押下去。”
衙役看看知县，只见他像吃了一嘴苍蝇一样，大手一挥，衙役们这才将莫涵带了下去。
“退堂。”
知县从审讯的位置上走下，领着白少甫和宋流川前往府邸中歇息。路上，白少甫开口询问：“今日听闻那女子所说，你与权贵勾结，可有此事？”
“卑职冤枉啊，卑职自五年前上任，每日恪尽职守，忧民之所忧，万不敢行非分之事。那些话不过是那恶人想免罪的托辞，亦或是心有不服，欲报复卑职。”
“也罢。”
马车继续行进，却只有轮轴压在青石板上的嘈杂，不闻百姓叫卖吆喝的喧闹。
“为何这大街上不见一人？”
“卑职听闻今日大人前来，特命城中百姓留守家中，以免冲撞了大人。”
白少甫一听便知其中有鬼。他眼波微转，看向坐在一旁的宋流川，只见宋流川的手在袍袖之下比了个手势。白少甫了然，便对宋流川道：“我听闻城中有一点心味道极佳，爱徒，不然你替我买来？”
“大人，有什么想吃的和我说便是，不必如此麻烦。”
“无妨，爱徒平日喜好走动，今日正好借此机会让他活动一下筋骨。”
知县见拦不住，只好对着马车外跟着的士兵使眼色：“护好白大人的徒弟，他若有半分差池，尔等拿人头谢罪。”
“是。”
宋流川下了马车，本想到一些百姓家中探查询问一番，却始终被三五士兵跟着。无奈之下，他只好在几双眼睛的盯视中敲响了一户人家的大门。许久，一个大娘才颤颤巍巍地将门拉开一条缝，露出一双混浊的眼睛。
结果，她见到门外的士兵后立马跪下，一面磕头一面求饶：“大人我错了，求求你，求求你们别抓我。”
大娘头发微散，一身布衣补丁遍布。宋流川见状连忙将她扶起来，连声安慰道：“大娘没事，我们不是来抓你的。我只是想问个路，请问你知道明薛糕点铺怎么走吗？”
大娘听闻便停止哭泣，脸上泪痕犹在，却如行尸走肉般麻木。她颤抖着手指了个方向，立马关上了门。
买完糕点，宋流川坐在白少甫面前，眼神凌冽。
“这城中必定有诡，方才那士兵名为保护，实则监视，我也不好开口打听。是我疏忽了，就不该让你亮出身份，如今事事受监视，行动多有不便。今晚我再另寻机会去探查一番吧。”
“陛下，您可要小心啊。”
“对了，你帮我盯住莫涵，不可让人对她行刑。还有，尽量帮我拖住那帮官吏。”
“是。”
夜色正浓，宋流川一身黑衣行于空旷无人的街道上，不远处跟着几个影卫，藏匿于街头转角之中。宋流川拐到一片僻静无人的民房，见里面隐约还有煤油灯的光亮，便轻轻叩响了大门。
“谁啊？”
一个大爷开了门。
“大爷，小生从千里之外而来，初来乍到迷了路。可否让我在此借住一宿，避避风寒？”
大爷回头询问，随后点点头让宋流川进来。
宋流川坐下和大爷大娘闲聊了一会儿，他们便像被压抑多年的水阀，打开了话匣子。
“看小伙子这身打扮，想必你们有个好县官，不像我们，唉。你有所不知，我们这儿的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如今我们的收成全被那帮贪官当作税给缴了去，连饭都吃不上，那帮富人还天天派小厮来收保护费，不给就冲进来打砸物什。幸亏有个莫大侠拔刀相助，我们才能苟活至今。”
“这位莫大侠是？”
大爷一提到这位莫大侠，脸上就不自觉地扬起了微笑。
“这莫大侠在江心洲上安营扎寨，还收留了一批流落至此的能人异士。她隔三差五就带着一帮人来洗劫富人，然后给我们送粮食布匹。每次她来过之后，那些打家劫舍的人都会消停几天。要不是莫大侠，我们这把老骨头早就归西了。”
大娘接着大爷的话说：“而且莫大侠功夫了得，还特别擅长水上作战。官兵围剿她数月，愣是被她几艘船打得如丧家之犬。要不是他们在城中设下陷阱，这莫大侠也不会，唉……”
多年未见，莫涵还是如儿时一般侠肝义胆。宋流川心下感叹，只是，她为什么会流落至此？
“这莫大侠从何而来？”
“我们也不清楚，不过传闻她是关二老爷派下来的守护神女，专门来庇佑我们的。”
宋流川了然地点点头。
这偏僻小城藏污纳垢，他实在是难以想象，莫涵是如何用自己的肩膀，撑起了这里的一片天。
宋流川不愿多留。他多在这浪费一会儿，莫涵就多一分受罪的风险。于是他找了个借口起身告辞，又赶回知县府。
“陛下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情况了解的差不多了，这里的县官确实和权贵勾结欺压百姓。如今民不聊生，我们得尽快解决。”
“那陛下的意思是？”
“你先带我去牢房把莫姑娘救出来，明日一早，我亲自审那帮无法无天的官。”
“陛下，监牢之地阴寒污秽，恐伤陛下龙体。”
“别废话，快带路。”
“是。”
白少甫亮出官牌便带着宋流川走进了监牢。宋流川一见到莫涵，立马跑进去蹲在莫涵面前。他的鼻尖渗出一点殷红，眼睛已被濡湿。幸好此时没有别人，不然他这一国之君的形象恐是不保了。
“你是谁？我告诉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无中生有的罪名老娘一个都不会认！”
莫涵拖着脚铐往后挪了一点，眼神里却满是准备英勇就义的慷慨激昂。
“莫姐姐不认得我了？”
宋流川撩起额间的一点碎发，凑近莫涵的脸，想让她看清楚自己。
莫涵眼睛里的火焰瞬间熄灭，她疑惑地盯着眼前的翩翩公子，倒确实不像要来上刑之人。
宋流川见莫涵还是没能认出自己，只好自报家门。
“我是阿川啊，你小时候还总是护着我，你忘了？”
“阿川？你是阿川！天哪，你现在都长这么大了，我都认不出你了！对了，你怎么进来的？”
“别管我怎么进来的，快走，我带你出去。”
“可是……”莫涵抬抬自己的脚，上面被铁链拴着，她根本跑不了。
“你莫急，等我片刻。”
须臾，宋流川带着狱卒进来了。
“大人，您说话算话，若是到时知县怪罪，一定要保我性命。”
“放心，有大理寺卿坐镇，那小官不敢拿你怎么样。”
狱卒给莫涵打开了脚链，又卸下了手铐。宋流川就这么在莫涵不敢相信的眼神中大摇大摆地拉着她走出了牢房。
乡野农夫赤手空拳，将两个总角小儿围困其中。其中女娃生的高大些，手执棍棒，分毫不让。
“此子从水上而来，乃河神之子。如今河神发怒将要淹村，还不快让开，让我们将他送回去。”
莫涵不为所动，双手在棒上紧了紧。转身向宋流川低语：“阿川，一会儿你找机会赶紧跑。”
几人见劝服不了这黄毛丫头，便相视一眼飞扑而上。
莫涵持棒迎上，怎知被身后之人偷袭，身体一歪就向着圈外滚去，粗布单衣粘上河边湿泥。
黑云翻墨遮住层层远山，却遮不住众人手上徒劳挣扎的稚嫩少年。
当是时，银光乍现，尘土飞扬，却见一人骑着高头大马拦在那村民面前，身后一伙身披银甲的士兵将众人重重包围。那人翻身下马，对着宋流川单膝下跪。
“臣苏离拜见二皇子殿下。”
*******
十年后。
“陛下为何带臣来如此偏僻小城？”
“此次微服私访便是为了监督地方官吏，体察百姓之苦。不来这小城，难不成沉溺在尔等给朕画的皇城安乐图中吗？”
大理寺卿白少甫再不敢多言，和当今圣上宋流川静坐于马车之中。
少顷，宋流川对着车外招手，一个影卫如鬼魅般转瞬便至。宋流川问那影卫：“可有莫涵下落？”
“启禀陛下，暂未寻得莫姑娘下落。”
宋流川似已习惯了这个答案，却还是没能掩盖住眼睛里的落寞。他伸手轻挥，影卫便消失无踪。
临到县衙门前，宋流川又嘱咐一句：“记住，朕乃汝之弟子，莫要露出马脚，否则朕拿你是问。”
“是，臣明白。”
宋流川先跳下马车，将白少甫扶了出来。这县衙的大门槛还未迈进，知县就亲身相迎。
“恭迎白大人。这位是？”知县双手作揖 ，腰背深躬，身未起而笑已至，恭敬抬头后却见白少甫身后还有一人，谄媚之色一僵。只见这人端的是俊眼秀眉，高大挺拔，却衣着朴素，敛眉耷眼，看着就是一没见过世面的书生样。
“这是我的学生柳川。”
知县立刻将身子转回白少甫，将僵硬的嘴角继续上扯道：“白大人来的巧，本县昨日刚抓获盘踞于我江心洲的土匪头子，今日正要审理。”
知县来到大堂，只给白少甫搬了把椅子，邀他观审，却对宋流川视若无睹。白少甫满心惶恐，看着这把椅子如同看着世间最可怖的刑具，被宋流川生生按坐了下去。
“传犯人莫涵！”知县一拍惊堂木，端起官威。
宋流川瞳孔剧烈收缩，背在身后的双手在掌心掐出了道道红痕。
两个衙役将五花大绑的莫涵押上公堂，按跪在地上。
宋流川周身阵阵酥麻，最后在脑海炸起一片铁树银花，落下片片空白。他把头稍微抬起一点，贪婪地把莫涵的脸刻进眼底，面上却依然装出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
知县再次拍响惊堂木，正式开审。
“罪女莫涵，常年盘踞于江心洲之上，收容恶人为其爪牙，渡江侵犯我县百姓，烧杀抢夺，无恶不作。今被我县捉拿归案，你可知罪！”
“民女无罪！民女并未对百姓行恶事，不过劫富济贫缓解百姓生计之难。而且民女从未杀人，倒是你们这些卑鄙小人，身居高位却不司其职，和地方权贵狼狈为奸，压榨平民，残忍杀害我的弟兄们。有罪的是你们！”
莫涵怒目圆睁，奋力挣开衙役的桎梏。知县一惊，双目慌乱地瞥向白少甫。见其面色如常，并未有追究之意，这才将心暂时放回肚子里。不过，她今日竟敢当着白大人的面如此挑衅，这命是留不得了。
“如今证据确凿，你非但不认，竟然还敢诬陷本官！来人，把这个不知悔改，气焰嚣张的罪女的嘴给我堵上，杖五十大板。明日午时斩首示众！”
“且慢。”
眼见白少甫这尊大佛此时竟又开了口，知县心头一紧之际仍不忘挤出一脸媚笑，点头哈腰地问：“大人可是对审理结果不满？”
知县双手一撑椅子扶手站起身，平静无波地说：“此案还有隐情，今日先到这吧，把人押下去。”
衙役看看知县，只见他像吃了一嘴苍蝇一样，大手一挥，衙役们这才将莫涵带了下去。
“退堂。”
知县从审讯的位置上走下，领着白少甫和宋流川前往府邸中歇息。路上，白少甫开口询问：“今日听闻那女子所说，你与权贵勾结，可有此事？”
“卑职冤枉啊，卑职自五年前上任，每日恪尽职守，忧民之所忧，万不敢行非分之事。那些话不过是那恶人想免罪的托辞，亦或是心有不服，欲报复卑职。”
“也罢。”
马车继续行进，却只有轮轴压在青石板上的嘈杂，不闻百姓叫卖吆喝的喧闹。
“为何这大街上不见一人？”
“卑职听闻今日大人前来，特命城中百姓留守家中，以免冲撞了大人。”
白少甫一听便知其中有鬼。他眼波微转，看向坐在一旁的宋流川，只见宋流川的手在袍袖之下比了个手势。白少甫了然，便对宋流川道：“我听闻城中有一点心味道极佳，爱徒，不然你替我买来？”
“大人，有什么想吃的和我说便是，不必如此麻烦。”
“无妨，爱徒平日喜好走动，今日正好借此机会让他活动一下筋骨。”
知县见拦不住，只好对着马车外跟着的士兵使眼色：“护好白大人的徒弟，他若有半分差池，尔等拿人头谢罪。”
“是。”
宋流川下了马车，本想到一些百姓家中探查询问一番，却始终被三五士兵跟着。无奈之下，他只好在几双眼睛的盯视中敲响了一户人家的大门。许久，一个大娘才颤颤巍巍地将门拉开一条缝，露出一双混浊的眼睛。
结果，她见到门外的士兵后立马跪下，一面磕头一面求饶：“大人我错了，求求你，求求你们别抓我。”
大娘头发微散，一身布衣补丁遍布。宋流川见状连忙将她扶起来，连声安慰道：“大娘没事，我们不是来抓你的。我只是想问个路，请问你知道明薛糕点铺怎么走吗？”
大娘听闻便停止哭泣，脸上泪痕犹在，却如行尸走肉般麻木。她颤抖着手指了个方向，立马关上了门。
买完糕点，宋流川坐在白少甫面前，眼神凌冽。
“这城中必定有诡，方才那士兵名为保护，实则监视，我也不好开口打听。是我疏忽了，就不该让你亮出身份，如今事事受监视，行动多有不便。今晚我再另寻机会去探查一番吧。”
“陛下，您可要小心啊。”
“对了，你帮我盯住莫涵，不可让人对她行刑。还有，尽量帮我拖住那帮官吏。”
“是。”
夜色正浓，宋流川一身黑衣行于空旷无人的街道上，不远处跟着几个影卫，藏匿于街头转角之中。宋流川拐到一片僻静无人的民房，见里面隐约还有煤油灯的光亮，便轻轻叩响了大门。
“谁啊？”
一个大爷开了门。
“大爷，小生从千里之外而来，初来乍到迷了路。可否让我在此借住一宿，避避风寒？”
大爷回头询问，随后点点头让宋流川进来。
宋流川坐下和大爷大娘闲聊了一会儿，他们便像被压抑多年的水阀，打开了话匣子。
“看小伙子这身打扮，想必你们有个好县官，不像我们，唉。你有所不知，我们这儿的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如今我们的收成全被那帮贪官当作税给缴了去，连饭都吃不上，那帮富人还天天派小厮来收保护费，不给就冲进来打砸物什。幸亏有个莫大侠拔刀相助，我们才能苟活至今。”
“这位莫大侠是？”
大爷一提到这位莫大侠，脸上就不自觉地扬起了微笑。
“这莫大侠在江心洲上安营扎寨，还收留了一批流落至此的能人异士。她隔三差五就带着一帮人来洗劫富人，然后给我们送粮食布匹。每次她来过之后，那些打家劫舍的人都会消停几天。要不是莫大侠，我们这把老骨头早就归西了。”
大娘接着大爷的话说：“而且莫大侠功夫了得，还特别擅长水上作战。官兵围剿她数月，愣是被她几艘船打得如丧家之犬。要不是他们在城中设下陷阱，这莫大侠也不会，唉……”
多年未见，莫涵还是如儿时一般侠肝义胆。宋流川心下感叹，只是，她为什么会流落至此？
“这莫大侠从何而来？”
“我们也不清楚，不过传闻她是关二老爷派下来的守护神女，专门来庇佑我们的。”
宋流川了然地点点头。
这偏僻小城藏污纳垢，他实在是难以想象，莫涵是如何用自己的肩膀，撑起了这里的一片天。
宋流川不愿多留。他多在这浪费一会儿，莫涵就多一分受罪的风险。于是他找了个借口起身告辞，又赶回知县府。
“陛下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情况了解的差不多了，这里的县官确实和权贵勾结欺压百姓。如今民不聊生，我们得尽快解决。”
“那陛下的意思是？”
“你先带我去牢房把莫姑娘救出来，明日一早，我亲自审那帮无法无天的官。”
“陛下，监牢之地阴寒污秽，恐伤陛下龙体。”
“别废话，快带路。”
“是。”
白少甫亮出官牌便带着宋流川走进了监牢。宋流川一见到莫涵，立马跑进去蹲在莫涵面前。他的鼻尖渗出一点殷红，眼睛已被濡湿。幸好此时没有别人，不然他这一国之君的形象恐是不保了。
“你是谁？我告诉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无中生有的罪名老娘一个都不会认！”
莫涵拖着脚铐往后挪了一点，眼神里却满是准备英勇就义的慷慨激昂。
“莫姐姐不认得我了？”
宋流川撩起额间的一点碎发，凑近莫涵的脸，想让她看清楚自己。
莫涵眼睛里的火焰瞬间熄灭，她疑惑地盯着眼前的翩翩公子，倒确实不像要来上刑之人。
宋流川见莫涵还是没能认出自己，只好自报家门。
“我是阿川啊，你小时候还总是护着我，你忘了？”
“阿川？你是阿川！天哪，你现在都长这么大了，我都认不出你了！对了，你怎么进来的？”
“别管我怎么进来的，快走，我带你出去。”
“可是……”莫涵抬抬自己的脚，上面被铁链拴着，她根本跑不了。
“你莫急，等我片刻。”
须臾，宋流川带着狱卒进来了。
“大人，您说话算话，若是到时知县怪罪，一定要保我性命。”
“放心，有大理寺卿坐镇，那小官不敢拿你怎么样。”
狱卒给莫涵打开了脚链，又卸下了手铐。宋流川就这么在莫涵不敢相信的眼神中大摇大摆地拉着她走出了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