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阳的最后一丝光芒在天空消失,生与死的界限也随着黑夜的降临而倒置。

    倚靠着地元素,班达在森林里快速奔走。沿途空荡荡的,除了树木,没有一个活物,她的心也随着气温不断的下沉。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北境森林里的动物开始变少,到最近几年,简直能用寥寥无几来形容。明明有一半甚至更多血统人类占比更多,却偏偏继承了来自兽类的肉食习性,又不愿学习人类栽种粮食的村民为了狩猎,不得不越走越远,最终脱离了地脉的庇佑。

    如果朱家老大没有失踪,或许今天就能挽救更多的村民……

    不,我在想什么。沉眠之海的亡灵肯定早就蓄谋已久,以朱鸿觉醒一阶的能力,对上死神七使也只是徒劳的抵抗罢了。

    随着死气的弥漫,依托于黑暗的低阶亡灵纷纷显形。觉察到空气里的新鲜生气,它们如同发现了猎物的野狼,兴奋地嚎叫声传出老远。

    糟糕!

    感到身后的幽魂越缀越多,班达的手杖再度起,召唤更多的地元素。

    要更快,再快些!

    可惜和脚下飞速前行的移动地标相比,无实质的亡灵更快。在一阵阵堪比野兽的呼号声中,前方骤然亮起大片幽蓝色的魂火,照亮了和森林边缘相邻的河谷。

    这是通往要塞的必经之地,过去曾被赞为阻挡霜巨人和原兽族的天堑,如今,也成了一道阻挡在班达面前的险地。

    和属光的地不同,水属暗,是亡灵可以借鉴和附着的元素。

    豆大的汗水不断从脑门滑落,凝望着与夜色相同的水面,一种本能的警醒让班达踌躇不前。

    衰老的躯壳难以容纳太多神恩,已不能像年轻时那般准确的预见危险。尤其,她的死兆就是水。

    多年来,为避免死亡预知变为现实,班达从不靠近水边,就连饮用水也是靠村民汲取。

    现在,那个早有预示的时刻还是避无可避的到来了。

    回望了一眼村子的方向,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乃阿熙德在世间的布道者,自死亡中诞生的幽魂,退下!”

    手杖发出如白昼耀眼的光芒,这既是她给要塞的示警,也是最后的一搏。

    充满生命力的冲击波向四周扩散,击溃了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幽魂。空气里令所有生物窒息的死气缓缓散去,新鲜的生气渗透进来,看着地平线彼端的要塞轮廓,班达正打算再一次召唤地元素。

    一阵奇异的马蹄声从下方的河谷传来。

    哒~哒~哒~哒。

    每一下都像敲击易碎品。

    班达瞪大双眼,水面上有一头燃着漆黑烈焰的梦魇,背上端坐着手持黑镰的高大骑士,长长的刃尖上挑着一个噗通直跳的物体。

    这场景似曾相识。

    啊……想起来了。多年前,在她刚成为牧师的时候,世界树就已经给过示警。

    无边的黑暗与无光的水面,马蹄声带来着死神的镰刀,挥下了终结的一击。

    漫长的时间消磨了记忆,她都快忘了清醒后的恐惧与无助。原来天黑前那莫名的预感应验在这里,生命之母阿熙德给予信徒最后的警告,是我错估了……

    身体缓缓仰倒,最后的意识,是异界少女懵懂好奇的面庞,以及她那漏洞百出的说辞和闪躲的目光。

    她没有说谎,确实是……死亡预知呢……

    ※※※※※※※※※※※※※

    [哎呀呀,这可真是意料之外的状况。]

    一个带着调笑意味的男性嗓音让谢南星停下脚步。

    谁?!

    猛回头,地道里没有任何人影,米莎还被她的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怎、怎么了?”

    “你听到有人说话吗?”

    “说话?你不是一直在和母亲聊天吗……”米莎紧张地望向来时路,空气里的温度降得更低了,她裹紧了包裹在弟弟身上的薄薄棉衣。

    [不用找了,幼崽,我是通过心灵感应和你交流。]

    心灵感应?

    意识到这声音的主人有可能潜伏在自己体内或是识海里,谢南星就感到头皮一阵阵头皮发麻。

    什么时候?

    什么东西?

    亡灵吗?

    亦或是别的什么……

    [不不不,我依附于某个物件,通过它与你的联系建立的感应。]

    你是谁?想干什么?

    对自身战斗力并不自信的谢南星干巴巴的质询。

    虽然白夜强调过她的起点远高于普通人,可从血脉苏醒到传送异世界,也不过短短几日,从身到心都还未适应。她,只是也只把自己当做普通人。

    [别那么紧张,我不算敌人。而且,就目前的状况而言,我将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当任你的指导者。]

    隐藏在平和词句后面的是高高在上的腔调,怎么听都不舒服。可偏偏又对他无可奈何,甚至不知道这人是敌是友,谢南星只能顺着男人的话往下问。

    你还没先回答我之前的提问!

    [哦,我吗?只是寄宿在那枚灵魂石里的一个可怜囚犯。]

    灵魂石?

    鬼使神差的,谢南星想到了两个世界重叠前,米兰达托赵晨曦送来的那块不起眼的、用一根褐色细绳窜着的灰色的水晶。

    [没错,就是那个。]

    灵魂……石?

    实在没法将那块看起来很普通的石头,与灵魂石这种奇幻设定里的特殊道具联系在一起。

    [你该动一动了,再继续发呆下去,别说是那半兽人小鬼,就连你背上的劣质混血也要起疑了。]

    经过自称寄宿在灵魂石里的男性提醒,谢南星这才意识到自己呆立得太久。

    “可能是幻听了吧……我……总是没法忘记死亡预知里面的那些画面。”仔细斟酌之后,谢南星生硬的转移话题,试图掩盖自己刚才的异常。

    作为同样能预见危险的桃夭,又怎会觉察不到谢她闪躲视线与支吾其词背后更深层的含义。

    在她的预知里,自己和孩子都死了吧……

    真是个温柔的人呢,就不知在这异界还能保留这份善良多久……

    想到了体内的诅咒,以及那个让她十数年来痛苦的源头,桃夭就觉得胸口有些憋闷,没法再继续聊下去。

    同样无心聊天的谢南星边走边分神询问:为何从白夜手里接过临别赠礼后,就再没有见过灵魂石与魔法书。

    [戒指。]

    戒指?

    回想起在森林里醒来,中指被上白夜强行套上的奇怪材质指环,确实是她来到异界后除了衣服以外唯一的“装备”。

    该不会是什么空间戒、收纳环一类的道具吧?

    [这个时候你空空如也的脑袋又变得机灵了。]

    还真是……那就说得通为什么白夜将东西塞给我后就莫名消失。但是……

    为什么之前你都没有吭声,忍到刚才开口?

    [当然是因为听到了忍不住的趣事啊。]

    趣事……

    谢南星记得她当时脑子想的是……便宜老爸!

    你和塞林认识?

    [白塔九杖之一的火之长。你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就理解为当世火法造诣最高的凡尘生物之一罢。]

    火之大魔导之类的吗?

    作为acg爱好者,谢南星很快就找到了对应的理解参照。

    好像……米兰达就是什么魔导师来着。

    交流了许久,过长的反射弧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这个灵魂用的是地球的语言!

    [以足智多谋而著称的塞林居然会有如此愚笨的子嗣,实在是……啊哈哈哈哈~]

    放肆的大笑声震得脑仁一阵阵疼,忽视以囚犯自称的家伙狂妄且无礼的语气,她发出冷静而理智的反问。

    作为米兰达的临别赠礼,你该不会只是一个能充当解闷的小玩意吧?

    [伶牙利嘴……]

    意识里的声音低了下去,就在谢南星以为对方恼羞成怒不愿再搭理自己的时候,另一道截然不同的声线在她脑海中响了起来。

    [有意思的血统,地渊偏侧居多。]

    你又是谁?!

    相比刚才那个,现在的更沉稳,也更冷酷。谢南星不由得想到了阿尔温,以及他把心灵屏障放教学顺序第一位的用意。

    这灵魂石里到底囚禁了多少人?

    [只有一个,只不过……我的人格在漫长的魔法之路上产生了分歧。]

    人格分裂?好吧,既然还是同一个……你的目的是从灵魂石里出来吧?

    [这当然是我的最终目的,不过以你现在的能力,即便是再过一百年也无法达成。]

    还是不要绕圈子了,一口气直说了吧。

    谢南星还没天真到什么都不懂的地步。

    这个精神体主动交流,要么想从灵魂石里出来,要么想是想利用她达成某种目的。总归不是无聊,想找个聊天的伴儿。

    [你说的没错,我也不喜欢绕圈子,就明说了吧。米兰达下过禁制,只有经过她认可的正统持有者才能与我建立联系。

    就算你愿意转手或是刻意丢弃,在他人眼中也不过一个不起眼的石子。当今世上能强过时之大魔导的凡物并不多,我不想再这破石头里再待上几百年……]

    说到最后一句,这位“囚犯”已经有些激动。

    所以?

    [从一开始,我的另一个人格就已经表示过,只是他的态度太过傲慢,被你忽略了。]

    嗯?

    谢南星回想刚与灵魂石里的精神体接触时对方说过的话。

    [别那么紧张,我不算敌人。而且,就目前的状况而言,我将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当任你的指导者。]

    指导者?!

    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像阿尔温那样的?

    [没错,我将教授你安托雷的知识,以确保你能尽快的提升位阶,以便更快的将我从这该死的牢笼里放出去!]

章节目录

异途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半凝固的坩埚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半凝固的坩埚并收藏异途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