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眼的强光让谢南星一度以为试炼失败了。

    懊悔刚浮上心头,悬空的双脚就触及柔软又平坦的物体,并伴随着一股凉意。

    这触感……是沙和水?

    惊疑不定之际,光源逐渐减淡,四周变得可视。

    脚下踩着的确实是沙粒,只是颜色不是常见的褐黄或白,而是诡异的红,如血似焰。

    只及脚踝的透明水质并没有被底层的细沙染成红色,映照出了尖刺般竖直向天的红色柱状岩石。连绵起伏,连成半圆形的雄伟山峰浸泡在透明质的水中,暮色辉光照着宛若的湖畔的景色,既静谧,又悲凉。

    来不及感到惊讶,谢南星的注意力就被正前方的石雕吸引。

    覆盖在表面的冰块迸裂,层层缠绕的黑色锁链随着被禁锢物的舒展而崩断。

    密密麻麻排列的鳞片如红宝石艳丽,萤黄的竖瞳在对视的瞬间就让呼吸骤停,身体和牙齿一同颤抖。

    三个脑袋的龙,她见过一头。

    区别在颜色,一白,一红。

    “又一个可悲的造物。”傲慢的嗓音和记忆里如出一辙。

    真的是他!

    “白夜?”

    竟然也是戍卫者?

    三头巨龙同时眯眼,左边的刚一张口,右边的便猛撞了过去,歪斜的龙口泄出的炽炎把斜插向天的岩石都烧成灰烬。

    毫不掩饰的杀意,他是真想我死!

    不等谢南星从无形的禁锢中挣脱,三头的巨龙骤然缩小,化成了她熟悉的模样。

    毫无生气的银灰变成如火的鲜红,肆意且张扬,也更符合他的脾性。

    不等谢南星开口,猝然扼住她的脖颈,已经发力的手硬生生止住。漫长且诡异的沉默后,由小变大的狂笑里夹杂着让脊背发麻的愤怒。

    [住手!]

    [太晚了!]

    [都闭嘴!]

    一个脑袋里竟然同时存在三个不同的思维,也间接证实了谢南星的猜测。

    真的是三重人格……

    “哼……你还有心情想这个。”

    收紧的手掌只是警告,还留有喘息的余地,不过神情倒是与地球时相差无几。

    “艾利西昂总是在重复同样的错误。你现在出现又有什么用?根本改变不了星球的现状,于事无补!”

    神经质的自问自答让人摸不着头脑,剧烈起伏的情绪所带起的威压也让谢南星倍感痛苦。

    看着下意识松开的手,白夜神色晦暗。

    “真是可悲的本能。”

    坠地后压力骤减,僵直到无法动弹的身体重获自由,谢南星刚想后撤,就被踩住脚踝。

    她抬起头,望着好似精神分裂的白夜,不知该说什么。

    按照骑士的讲解,石雕只是本体留存与世界树的一抹精神。她与他,分属于不同的时空,间隔了成百上千年。

    又一段漫长的沉默过后,白夜咬牙切齿的咒骂起来。

    “该死的光隙余孽!他就这样引导刚苏醒的幼崽。”

    呃……好像地球那个也说过类似的话。

    刚在心里吐槽了一句,谢南星就收到了带着批判的眼刀。

    “不上进的东西,白瞎了艾利西昂为你专配的传承。”

    啊?

    突然转移怒火的谢南星忍不住腹诽。

    虽然都是骂人,但和刚才的又稍稍不同……

    [愤怒于事无补,还是想想怎么让她快速提升。]

    [还能怎么提?她现在只能选强化!]

    [当初就不该放过那坏事的蠢货。]

    三个人格再次产生分歧,这一幕像极了地球的三位导师,也是这般各持己见。

    “别拿我们和那两个凡物做比较!有空想那些,不如先把这一身的伤先治好。”

    经他一提,被一连串突变给震住的疼痛又回来了。谢南星呲着牙表示,试炼没结束,用不了祈祷术。

    [真是不忍直视,毫无常识可言。]

    [兽族最引以为傲的是强健的躯体。]

    [无需仰仗神祇,你的血统就是最大的资本。]

    以额头抵触眉心,一段意念顺着灼热的接触点传入识海。刹时,谢南星就明白传递给她的是什么。

    超速再生,兽族赖以为生的自愈能力。较正常数倍、十数倍乃至数十倍的新成代谢,以达到在极短时间内愈合的目的。

    再生的速度取决于血统和□□的强韧程度。越强的兽,时间就越短。当然,这并非毫无代价,消耗的是自身的生命力,即寿命。

    对于大部分低阶魔兽,严酷的生存环境与竞争法则,让它们绝大部分都活不到寿终正寝。而高阶的每一次进阶都会进化得更强,也无所谓损失的那一点寿数了。

    “是世界树给予兽的赐福,无需学习,铭刻在血脉之中的本能!”

    伴随着白夜的催促中,身体自发地行动起来。

    祛除毒素和诅咒,愈合撕裂的伤口,所有的疼痛逐一消散。如同大病初愈,四肢轻盈灵活,脑袋也不再因接过多的危机信号而混乱。

    同样是治疗,与生命之母的祈祷术略有不同。愈合之息是靠着神力,将伤口恢复到受伤之前的状态。超速再生更像是加速自身的时间以达到自愈。

    只看结果,当然是前者更厉害些。,但谢南星不愿过多倚仗神祇,终究不是自己的力量。

    “你能这样想最好,原初之兽不比神族差。”白夜的脸色稍霁,“就按原先的计划,从强化开始。”

    话题转换之快,谢南星差点没反应过来他口中的‘按原先的计划’是什么。

    在地球白夜曾说过,她的血统注定训练要从强化/体开始。

    同为兽族,又都是戍卫者,还真是应了当时的自夸,比任何人都更适合做她的引导者……

    觉察到谢南星的走神,面前的这个白夜颇为不悦,伸出手指弹向她的脑门。

    “哎呀!”

    饶是已经看到了他的动作,也清楚接下来的行动,谢南星却避不开。准确的说,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一度压制得她无法动弹的威压又回来了。

    没有眼神的对视,也无需开口,轻松随意的站姿,气势却是压倒性的。这就是……上位者的碾压吗……

    感应到她所想,白夜啧了一声,表示自己已经很克制了。要是全盛时期,像她这样的幼崽会被直接压爆心脏。

    “看来得从最基础的学起。”白夜双手环胸,满是嫌弃的语气。

    最初的兽没有语言,交流完全依赖简单的吼叫,为了生存,创造出一种结合气势的特殊的技巧。弱小的敌人根本无需动手,靠气势就能轻松取胜,为了减少无意义的战斗,避免过度使用再生,

    随着兽族的灵智越来越完善,这项能力非但没有被舍弃,反而成了每一个幼崽的必修课。只可惜谢南星没有亲身父母照看,也缺乏长辈有效的引导,至今还未习得这一可以算作本能的能力。

    不过也不全是劣势,成熟的心智在学习时候理解力更强。

    考虑到初学,白夜采用了更容易听懂的解说。

    “以你的学识,把‘势’理解为杀气和威压的结合体。有些战斗,根本无需亲自动手,仅是势的对决就可以决出胜负。”

    杀意和威压,如此一说,谢南星立刻秒懂。

    不论在哪一个世界,白夜的气势都让人打从心底里害怕。心脏剧烈鼓动到快要跳出胸腔,四肢僵硬得无法动弹,大脑更是宕机无法思考。

    难以名状的……恐怖!

    感受到谢南星脑子里的想法,白夜眉头一皱。

    “现在,尝试抵抗和挣脱我的势。如果连最基础的这点都做不到,也不用学习后面的。”

    努力抵抗让全身鸡皮疙瘩直冒的压迫,谢南星连说话都困难。在铺天盖地的威压逼迫下,她第一次生出了悔意。

    这样的教学方法,有点吃不消啊……

    “哼……在这试炼之中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不同于傲慢的言语,谢南星感知到了他毫不掩饰,大概也是懒得掩饰的心声。

    [对于才刚苏醒的幼崽,你太严苛了,萨拉芬。]

    [还被本能的奴役着啊,达里安。这么快就以共鸣者自居了?她可是从未听到过鸣音,你应该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伊格纳斯!一直都是死魂的你对生者永远心怀恶念!]

    威压还在持续增长,谢南星再一次感受到了白夜的放水,重重重压下,她已无暇分神去聆听和感知。

    [你们两个吵够没有,指导她是世界树的意志。]

    急剧飙升的威压再次回落,得以喘息的谢南星大口大口的呼吸。

    这精神空间,有点真实过头了……

    “你所处的世界只是拙劣的模仿,这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否则,又怎么会因为失败就导致死亡呢。”白夜顿了顿,“继续,在我说可以之前,你的试炼都不会终止。”

    啊?

    还未完全平复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僵坐着的谢南星死死盯着不远处的白夜。

    这一次,另外两个人格都没有再吭声,已然是一致同意了这个人格的决断。

    不同于刚才的剧烈,这一次威压是缓慢提升,就如同上涨的透明水质。从脚踝没过膝盖、淹过胸口,很快就触及口鼻。

    “你想杀了我吗?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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