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推着人长大,有时两年不过只是一瞬间。

    北芊和原西泽通话的频率越来越少,渐渐地改成了发信息,两人关系不可避免地变淡了,可北芊并不在意。

    她知道,这意味着她等的足够长了,原西泽快要回来了。

    在北芊十五岁生日时,原西泽寄给北芊一只巨大的兔子玩偶。

    玩偶手感超级好,抱着睡觉时感觉整个人都要化了,有时还会捏着兔子的耳朵和它说说心里话。

    升高中的那个春天,北芊去参加了本市最好高中的艺考,凭借着优异的艺术成绩被拟录取了。

    艺体生对文化课要求不高,北芊虽然学习差,但平时考试的分数也足够她上高中了。

    除此之外,原本一直对学习不上心的崔格,却突然认真起来了,成绩突飞猛进。

    因此,北芊算是提前结束了初中的学习生涯,开始享受那个漫长的假期。那段时间,北芊偶尔会和崔格还有其他几个好友出去玩。

    更多的时候,北芊会留在便利店内,帮父母照顾生意。像小时候那样坐在收银机前,随手翻动着一本书。

    某日,她看到了一本旧杂志,上面有一篇关于地月的知识。

    那篇文章里说。

    冥王星与卫星卡戎,他们被彼此的潮汐锁定着,所以他们始终以同一面朝向对方。他们共同起舞,默契的像是一个双星系统。

    那么这茫茫宇宙之中,还有类似于像这种“契合灵魂”的天体系统吗?

    其实这并不罕见,理论上,地球和月亮就有可能实现。

    月亮被地球的潮汐锁定着,同时,地球也受潮汐锁定的影响,其的自转在不断变慢。这就意味着,终有一天,地球和月亮也将永远地以同一面朝向对方。

    月亮在经历漫长的等待后,完成了她和地球的共舞,它不再只是一个孤独单的星球,她的等待终究得到了回报。

    北芊合上杂志,心里明亮的像是装进了整个花园。

    她将自己比做那轮执着的月亮,她也坚信,自己能够像那轮月亮一样,不再只是永远看着原西泽的背影。

    她会等到他的转身。

    她看到未来,美好的仿佛就是童话。

    六月初,北芊和同学们一起走出了中考考场,阳光普照,年轻的孩子们得到了短暂的放松,他们学着大人的样子要大排档喝啤酒。

    北芊走出考场,打开手机,先发了两条信息,一条发给父亲北立江,一条发给原西泽。

    原西泽很快回复了信息,他说手头上的事物都处理的差不多了,尽量暑假结束前回国,这样还能带她出去玩玩。

    北芊咧着嘴傻笑,回复了一个激动的小表情。

    “北北,”崔格走过来,有些犹豫,“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北芊爽快的答应了:“好啊,那再叫上胖胖和阿妍吧,你还想叫谁吗?”

    胖胖和阿妍是他俩的同学。

    “不是这样的,”崔格着急否认,“就咱俩,你和我。”

    “那也行。”

    北芊也没多考虑,一口答应了下来,两人商量先去经常光临的面馆吃了面,又到电影院看了电影。

    漆黑的环境中,北芊一直心不在焉地点着手机。

    崔格:“怎么了北北,你在等电话吗?”

    北芊担心道:“对。”

    崔格安慰道:“可能这里信号不好,再等等。”

    北芊嗯了声。

    从考完试到现在过了这么久,北芊发给北立江的那条消息迟迟没有得到回复。

    北立江平常可不是这样的,北芊的消息他一向回复的很及时。

    这本来也不该是件值得担心的事情,可北芊的总感觉有些不好的预感。

    崔格笑着看她:“你就是刚考完太累了,乍一放松,不习惯。”

    北芊蹙眉摇了摇头。

    就这样捱到了电影结束,北芊抓着书包冲出了影院,先给北立江打了电话,没有接。

    如果北芊没记错,北立江今天应该是到莱安进了趟货,这个时间点,应该是已经到家了。

    北芊不安地咬住下唇,拨通了母亲杜蓉的电话,祈祷赶紧有人接电话。

    耳边熙熙攘攘的人声仿佛都被弱化了,脑海中只是反复回放着那机械的女声:“您好,您拨打的电话……”

    崔格一边安抚着她,一边把她带到商场免费提供的长椅上,让她坐下慢慢打电话。

    他俩正对过是一家买电视的商店,店铺内悬挂的样机正反复播放着一则惨烈的新闻,引得路过的行人纷纷驻足。

    “今日下午,在港莱高速公路上发生了一起十车连环追尾事故。”

    “经调查,事故原因是一辆小型面包车超载爆胎所致,现在部分伤员已被转运到港城市医院,更多事故细节还在调查之中……”

    看到新闻切换到事故现场,再一堆变形的车中,崔格看到了一辆五菱宏光,它四分五裂,唯一还算完整的,就是悬挂着的车牌号。

    崔格的身体猛然停住,像想到什么似的,他颤抖着指尖碰了碰北芊,这才发现北芊早已经抬头盯着电视,脸上满是泪水。

    与此同时,一直占线的电话终于接通了,里面传来杜蓉崩溃的声音:“快来中心医院,你爸已经不行了。”

    ——

    北芊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醒来时却记不得任何内容,她不知昼夜地躺在床上,脑海里就重复着父亲弥留之际的画面。

    北立江抓着她的手,身上连着的各种管子交错缠绕,他张着嘴拼命要说些什么,北芊哭着凑到他跟前。

    带着断断续续的喘息声,他目光涣散地盯着北芊:“对不起…”

    随后,旁边的机器发出嗡鸣声,北芊瘫倒在冰冷的地上,满地的鲜血印刻在她眼底。

    只要睁开眼,就能看见。

    就这样,北芊昏昏沉沉的记忆中,发了整整半个月的烧,再醒来时,瘦的跟只小猫一样。

    六月下旬,整个港城迎来了漫长的梅雨季节。

    新闻铺天盖地的全是关于那场连环车祸的细节,事故最终造成了七死四伤。

    经调查北立江驾驶的货车超载爆胎,最终导致本次事故。因此,北立江被媒体冠以本次事故的“元凶”。

    之后不久,北芊在家的餐桌上看到了法院的传票。

    七月初,北芊收到了高中的录取通知,同日,家里的便利店被贴上法院查封的封条。

    次日,杜荣被迫关掉了便利店,带她离开港城大学,搬到了靠近郊区的一处小公寓内。

    那段时间,家里入不敷出,几年的积蓄都被用来赔偿连环车祸的其他家属了。

    杜蓉在本市却始终找不到一份像样的工作。毕竟没有文化又上了年纪的女人,想在社会上重新打工不算容易。

    没有办法,她只能留撇下北芊,只身去外地的工厂打工了。

    八月初,港城的雨季渐渐收尾,北芊买了束花,独自撑伞去墓地看了爸爸。

    她将花靠到墓上,花瓣随风飘零。

    北芊用手触碰到冰冷的墓碑,轻声开口:“我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

    九月初,假期结束,原西泽没有回来。

    就连他也食言了。

    ——

    新学期开始。

    北芊绑好头发,自己坐公交到港城最好的高中去报道。

    进入新的班级后,北芊做完自我介绍,默默走教室后排,这发觉有很多同学好奇地看着她。

    不仅因为她是一个舞蹈生,更是因为她太漂亮了。

    褪去了幼年的稚嫩,北芊渐渐长开了,单单用可爱来形容她似乎已经不太恰当了。

    脖颈修长,身材高挑,不笑时眉眼间自带些清冷和疏离。

    下课时男生会偷偷看她,大胆的会直接走到她面前和她表白。

    北芊都不答应,只是沉默地摇了摇头。

    她这种行为在同班的很多同学看来,就是明晃晃的拽,或者根本瞧不起人。

    暗暗地,开始有女生故意和她较劲。

    但北芊似乎并没意识到这一点。

    她只是变得安静的许多,有时窗外的一颗梧桐树,她都能盯好久。

    某天,北芊在进入教室推开门的一刹那,被一盆红色的颜料浇了一身,从头到脚都血淋淋的。

    她颤抖着抬起头,看到后排几个女生画着浓妆,正指着北芊哈哈大笑。

    而前两天还给她表白的那个男生也只是缩在角落,没有出声。

    北芊红着眼眶,拎起后门口的垃圾箱,没有丝毫的犹豫,抬手将垃圾桶倒扣在其中一个女生的头上。

    垃圾哗啦啦地从那个女生身上掉了,连同着腐臭味一齐散发出来。

    那女生尖叫着跑去洗手间,发丝间还夹着些垃圾碎屑。

    其余同学都看呆了,或许他们也没想到,班里安安静静的花瓶能做的这么果断。

    “喂,”其中一个女生推了北芊一下,“你要不要点脸,你爸是杀人凶手。”

    北芊出乎意料地冷静:“你再说一遍。”

    “就是你爸,”女生毫不客气道,“就是那个连环追尾事故,你知道因为那场事故死了多少个人吗?七个!如果不是因为你爸超载了,就不会出事故了。”

    “……”

    看吧,有时人于人间的恶意来的就是这么莫名其妙。

    因为事故去世的其他七个人明明和这个女生也是非亲非故,可她却要迫不及待化身法官,抡起锤子对北芊进行审判。

    北芊气得发抖,没再争辩什么。

    她转身,抬脚将那个女生的桌子踹翻,看着书本散落一地后,她抬头离开了。

    她开始有些庆幸,北立江和杜荣在她小时候给了她足够的宠爱与安全感,以至于她做任何事情时都有足够的底气。

    即便是跌入谷底,她也不允许自己受委屈。

    她径直走进了班主任的办公室,申请调班。

    班主任愣了下,没有同意,因为他们这个学校艺体生和文化生是分开的,若果想要调班没有那么容易。

    班主任安慰了她几句,只是给她准了晚自习的假,让她回宿舍换衣服。

    北芊回到黑漆漆的宿舍,鼻子酸的想掉泪,她拿出手机给杜蓉打电话,她想告诉杜蓉她不想在这个学校里呆。

    电话响了几秒钟后,杜蓉接通了,声音略显疲惫:“芊芊?”

    “妈妈。”北芊尽量平复着心情,明明杜蓉看不见,却也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芊芊,妈妈正想和你商量个事,”杜蓉的声音局促,“我们这个场子这第一个月,工资没发下来,所以可能这个月不能续报芭蕾舞课了。”

    可能是怕北芊多想,杜蓉又立刻说:“但是下个月发了工资,妈妈一定一定想办法给你交上培训费。”

    北芊心颤了下,眼泪重重地滑落了下。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自私。

    母亲省吃俭用,没有文化又上了年纪的女人,想在社会上重新再找一份工作不算容易,不仅如此,还要供她读烧钱的艺体班。

    以前家里还有钱的时候,北芊的梦想,理所当然地是成为一名舞蹈家,现在她第一次真正感觉到,她从小励志许下的梦想是多么昂贵。

    北芊从小被教育的太好了,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母亲燃烧自己,只为实现这个实现这个奢侈的梦想。

    沉默了好一阵,北芊淡淡开口:“妈妈,我想转为文化生。”

    杜蓉轻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啊,芊芊。”

    “其实我早之前就不想继续学芭蕾了,之前天天呆在舞蹈室也只是为了能考高中,”

    北芊垂着眼睛,因为说谎,鸦羽般的睫毛微微颤抖:“反正我从头到尾也没有很喜欢跳芭蕾。”

    杜蓉将信将疑地同意了。

    那天晚上,北芊缩在宿舍的床上,将转成文化生的申请书写完,然后蒙上被子嚎啕大哭。

    她的梦想就是个昂贵的水晶。

    只有公主才配戴水晶,她不是。

    北芊还记得,很久之前她也曾被人叫过公主。

    那久得都像是上世纪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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