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穿甲，赶快滚！滚啊！”
成薇只感到腰间一紧背后一松，还没来得及看清蒲开焱的表情，眼前红瞳一闪，身体就不由自己被扔下了垭口。
说是垭口其实并不陡峭，是一个缓缓的山坡，由着自己滚下去了十几丈，她定住身子伏在草丛间，看不清坡上的情况，只听到地面杂乱的马蹄声和破空的箭矢声。
“红瞳儿……”她握紧了拳头，直起身子往山坡南面跑。
因为蒲开焱坚持让禁军穿甲，一路行军缓慢，为此成薇与他几乎到了水火难容的程度，玉字军故意停止进军一天，把禁军顶到了前面，这样勉强让他们走得快了一点，她心里只想等到了丰镇就各管各的，没想到还有半天的路程，怎么会？怎么会在金州境内碰到蒙古人？
估计这一股蒙古人遇到他们也吓了一跳，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射/了一轮□□,这时候蒲开焱看似莫名其妙的坚持显出了作用，走在前面的禁军毫发无损，倒是几名跟着她的玉字军骑兵险些中了弩箭，还没等她弄清楚状况，已经被红瞳儿一把推下了垭口。
她的坐骑生姜虽然没有了不起的血脉，却十分护主，没等到半刻钟就跟上了成薇。
根据刚刚的箭矢判断，这一股蒙古人并不多，她猜测是来侦查大裕驻军情况的，除了第一轮□□令禁军受了点惊吓之外，拿下这一小股蒙古人对禁军来说易如反掌，一想到这里，成薇勒停了生姜，她原本打算往南走去给后面的部队报个信。
想到红瞳儿那副讨厌的嘴脸，刚刚扔自己下山的时候用了那样大的力气，成薇调转了马头，往北去了。
她心里稍有庆幸，还好把禁军顶在了前面，若是轻装缓行的玉字军，今日要有了伤亡，该如何跟李千沛交代。
如果没有遇到这一股蒙古人，今日天黑就能到丰镇，按照枢密院的预计，他们最多休整一天，就会与紫金军和震泽军一起往北推进，争取半个月内将失守地的边界推到金州腹部，到时候大概六部已经集结了更多的兵力，要面对的可不仅仅只是乌可力部和追云部了……
生姜奋力蹬腿，将成薇从低矮之地拉到丘陵之上，这里能远远看见行军队列的侧面，没想到刚刚的蒙古人还挺顽强，明显对地形更熟悉，在矮树林之间穿梭分散拖得禁军难顾得上首尾，很明显，蒲开焱是想要活口才这样有耐心地围捕他们。
“又要拖沓到什么时候去……”
正当成薇一人一马立于黄土坡之上时，风中飘来一股腥味，是北面飘来的，那是他们行军要去的方向。
这股味道别人可能不知道是什么，可是成薇却再清楚不过了，她在边军长大，与蒙古人接触的频次可能整个玉字军加起来都比不上。
这是内脏发酵的腥味。
六部中嘎鲁部和满金部会在祭天、出征或者叼羊之前，将牲口的内脏捣碎静置一段时间，然后用这种腥臭的肉泥涂抹战士的面颊和旗帜，以乖张向神借力。
满金部常年活动在极北，数年难得一见，那么来的只能是嘎鲁部了。以这样浓郁的气息，她都能大概猜出来个人数，怕少说也有八百骑。
成薇握紧挂在马鞍侧面的长枪，伏低身子驱策生姜快速奔到更高一点的地方，她的心不受控地狂跳起来。
这个与女真人对抗了近百年的部落，多年来要不是关氏边军，孔州边境过不了一天安生日子，在那钦取得金州兑现承诺之前，也是嘎鲁部态度鲜明地支持乌可力汗国的成立。
他们还杀了关凛。
如果说追云部是那钦打仗最倚赖的基础，那么嘎鲁部就是他手里最积极的鹰犬。
成薇看见了嘎鲁部的大雁旗，心底猛地一沉，握枪的手指发出两声关节响，现在不用搞清楚他们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的，这一眼望去果然是一千多骑的规模，成薇心里暗暗算术，嘎鲁部一千多勇士，折合大裕战力起码四五个营两千骑兵，这还得是准备充分的情况下。
云朵遮住了太阳，她所在的高出=处并不安全，她冒险再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大概估算出了对方的人数，比她预料的还要多一些。
“生姜……我们回去。”
她一直在马背上伏低身体，一只手握枪一只手紧紧抓住缰绳，调了个头，催促马儿走得快一点轻一点。
即便生姜焦黄的皮毛很不显眼，可是她的胭脂红衣服在矮树林之间很难隐藏，速度还没提起来，一阵弩箭平直的贴着她的后背袭来。
是蒙古人爱用的□□，射程短力道不小，距离近的话能造成贯穿伤，成薇心里大呼不妙，却已然躲不过这密集的攻击了。
蒲开焱亲自带了一队禁军去合围这一小股蒙古人，他的马快，在山地兜了一圈远路也能赶上疲于奔命的蒙古人，将他们赶回了禁军的包围圈。
“他们的弩箭用完了。”副将汇报。
红瞳儿没有毛的眉毛一挑，抹了一把自己包扎严实的头发，吩咐道：“抓活的。”
若这帮蒙古人真的是来侦查的，那么情报绝不允许他们带走，若不是呢？蒲开焱虽常年驻守在直隶区，却早就听说了北境堪舆图泄露之事，既然在和平时帝京有人能将天下仅三份的地图倒卖，那在战时就没有哪位大人跟对方勾结了吗？
红瞳儿心里暗暗计算，他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立功的机会。
“二哥。”
蒲开垚身子沉，穿了甲更是重了几十斤，战马难以长途快走，蒲开焱给他多备了一匹马交替，这回追蒙古人他跑得最快，红瞳儿心里明白老三为的是个女倌人，与自己想要立功的初衷有本质区别。
“二哥，有二十几个，疯了一样，不要命往外冲。”
“冲就对了，他们知道落到咱们手里就是死。”蒲开焱语气淡然，“所以更要抓活的了……诶，没看到那个女的？”
“哪个女的？”
红瞳儿顿了顿，拍了拍胞弟的肩膀，说：“说我们禁军穿甲行军无用的那个女的，跟李玉龙一样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哼，算了，赶快把蒙古人活着抓给我。”
贬低成薇就算了，二哥连带着郡主身份的女将军也毫不留情，蒲开垚总觉得有些不妥，皱着眉默默转身才出去几步，就听到女人高声的呼喊，一直重复着两个字的词语，骑兵之间嘈杂听不太清，蒲开焱听出来是成薇的声音，面色一沉即刻往她来的方向走了几步。
迎敌！迎敌！
成薇一直在喊的是迎敌。
终于他看见了穿胭脂红衣裳的女将，身子低低压在马背上，从北边快速奔来，红瞳儿虚了虚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她背后插了好几根蒙古短箭。
怎么会呢……他们围捕的这群人早就无箭可用了，难道？
迎敌！迎敌！
转眼，成薇的坐骑已经奔到红瞳儿面前，面无血色的女将还想再往后走去通知后面的玉字军，却有心无力，身子一翻从马背上坠下来，手腕上绕着缰绳被生姜拖了一小段才停下。
蒲开垚下马跑到她面前，折断她背上短箭之后扶起她的上半身，成薇已经晕了过去。
“二哥，晕了，怎么办？”他大声问红瞳儿。
蒲开焱心里咯噔一声，仿佛失足踩进了一个深坑，瞬间的失重令他心慌，哪顾得上一个女人晕不晕受不受伤，他即刻做出反应，驱马快速回到队伍前面，大喊着：“禁军骑兵，龙兔两营横向列队，盾手最前弓箭手次之，箭雨预备！骑兵上马，迎敌！迎敌！”
“将军！那一股蒙古人不抓了吗？”他的一名部将问。
红瞳儿目光一缩，看到了前方腾起的烟尘和从高地上缓缓滑下的嘎鲁部大雁旗，他猛地吸两口气，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与蒙古人交锋，他曾在出师前反复揣度对方的强大，以近乎执拗的态度坚持让禁军披甲行军，这一次意料之外的交锋令他的坚持得到了回报，他浑身发抖，并不是因为害怕，是兴奋。
敏锐的直觉让他做出了判断，嘎鲁部一定是来救被他们围捕的这些人的！只有这个可能性，那么，这些人里一定有非救不可的一位。
他张大嘴，大口呼吸几次干燥的空气，以此来缓解自己奔腾的热血。
“当然要管！你从鼠营再抽两队人去，抓不到人你就别回来了！”
这边的鼠营的部将才走，另一边龙营的部将又跑了来，报道：“后面玉字军的津指挥使差人来问咱们遇到什么问题了，如实禀报吗？”
“等等……”已经可以看到嘎鲁部的先锋骑兵了，他沿着迅速列队的弓箭手背后跑了一趟，传令兵头盔上插着两面绿色小旗，在队伍中间来回穿梭，督促龙兔两营的骑兵检查武器和甲胄。
蒲开焱回到龙营部将面前，回答刚刚他没回答的那个问题，他说：“这点小事不必劳烦玉字军了，让他们把那个女人带走，碍手碍脚。”
龙营部将得令跑开几步，有被蒲开焱叫住，他勒住了战马，在原地踩出几个深坑。
红瞳儿搓了搓手指，露出一点点稍纵即逝忐忑，又说：“你去后面通知猴马两营，让他们准备随时上前支援。”
两边交会的地方地势不开阔，他猜可能会出现胶着，不能堆太多人员到前面，同时……蒙古人战力的真实实力，他确有些心虚。
蒲开垚将晕倒的成薇扔到生姜背上，整理好自己的甲胄准备归队，他的编制在兔营，是面对的嘎鲁部的排头营。
红瞳儿沉吟一声，说：“老三回来，你去矮树林抓人吧，别打头阵了。”
“二哥，这……”
“服从。”
蒲开垚还要再说什么，蒲二公子却不给他机会了，嘎鲁部的先锋已经跑进了弓箭手的射程内，传令兵头上的小旗也换成了黄色。
弓箭手整齐搭弓，咔啦啦一片整齐的行动。
红瞳儿把头巾边缘露出来的一绺金发塞了回去，走到弓箭手背后、骑兵队列的最前面，盯着嘎鲁呼啸而来的人马，更强壮的草原马，更骁勇的战士和更熟悉的地形，蒲氏被放逐了近三十年的嫡次孙背对着自己亲自挑选的战士们，铿然拔出腰间手刀敲了敲紫色胸甲，再高举头顶。
“放箭！”
他大喊一声，手刀笔直向前挥下。
传令兵头上的小旗换成红色。
哗哗——哗哗哗——
箭雨黑压压冲向天空，拐过一个舒展的弧度然后下坠，密密麻麻洒在嘎鲁部前锋们的身上，再好的骑术在铺排开的箭矢之下也显得单薄，即便格挡住了要害，还是或多或少受伤，马匹中箭倒下不少，再绊倒后面冲锋的勇士。
“准备——”蒲开焱发现对面即便队形乱了一片，后面的人却很快补上，队形依然保持住，两边留出给放箭的距离已经很近了，他稍微留了一点时间给射手们调整角度，“放箭！”
这一次的射程短，训练有素的射手们选择了直射，强劲有力的箭羽直平奔向正前方的敌人。
这一轮放完，无论对面什么情况，射手们即刻撤离，将正面对抗留给身后的骑兵。
蒲开焱的呼吸很急促，他在所有禁军的最前面，大喊的声音已经被对面的马蹄音浪掩盖，他要紧牙关，眼中尽是亢奋的精光，挥动手刀的刹那，□□坐骑立即暴冲而出。
“全歼！”他的喊声破裂，迸发出一往无前的战意。
成薇只感到腰间一紧背后一松，还没来得及看清蒲开焱的表情，眼前红瞳一闪，身体就不由自己被扔下了垭口。
说是垭口其实并不陡峭，是一个缓缓的山坡，由着自己滚下去了十几丈，她定住身子伏在草丛间，看不清坡上的情况，只听到地面杂乱的马蹄声和破空的箭矢声。
“红瞳儿……”她握紧了拳头，直起身子往山坡南面跑。
因为蒲开焱坚持让禁军穿甲，一路行军缓慢，为此成薇与他几乎到了水火难容的程度，玉字军故意停止进军一天，把禁军顶到了前面，这样勉强让他们走得快了一点，她心里只想等到了丰镇就各管各的，没想到还有半天的路程，怎么会？怎么会在金州境内碰到蒙古人？
估计这一股蒙古人遇到他们也吓了一跳，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射/了一轮□□,这时候蒲开焱看似莫名其妙的坚持显出了作用，走在前面的禁军毫发无损，倒是几名跟着她的玉字军骑兵险些中了弩箭，还没等她弄清楚状况，已经被红瞳儿一把推下了垭口。
她的坐骑生姜虽然没有了不起的血脉，却十分护主，没等到半刻钟就跟上了成薇。
根据刚刚的箭矢判断，这一股蒙古人并不多，她猜测是来侦查大裕驻军情况的，除了第一轮□□令禁军受了点惊吓之外，拿下这一小股蒙古人对禁军来说易如反掌，一想到这里，成薇勒停了生姜，她原本打算往南走去给后面的部队报个信。
想到红瞳儿那副讨厌的嘴脸，刚刚扔自己下山的时候用了那样大的力气，成薇调转了马头，往北去了。
她心里稍有庆幸，还好把禁军顶在了前面，若是轻装缓行的玉字军，今日要有了伤亡，该如何跟李千沛交代。
如果没有遇到这一股蒙古人，今日天黑就能到丰镇，按照枢密院的预计，他们最多休整一天，就会与紫金军和震泽军一起往北推进，争取半个月内将失守地的边界推到金州腹部，到时候大概六部已经集结了更多的兵力，要面对的可不仅仅只是乌可力部和追云部了……
生姜奋力蹬腿，将成薇从低矮之地拉到丘陵之上，这里能远远看见行军队列的侧面，没想到刚刚的蒙古人还挺顽强，明显对地形更熟悉，在矮树林之间穿梭分散拖得禁军难顾得上首尾，很明显，蒲开焱是想要活口才这样有耐心地围捕他们。
“又要拖沓到什么时候去……”
正当成薇一人一马立于黄土坡之上时，风中飘来一股腥味，是北面飘来的，那是他们行军要去的方向。
这股味道别人可能不知道是什么，可是成薇却再清楚不过了，她在边军长大，与蒙古人接触的频次可能整个玉字军加起来都比不上。
这是内脏发酵的腥味。
六部中嘎鲁部和满金部会在祭天、出征或者叼羊之前，将牲口的内脏捣碎静置一段时间，然后用这种腥臭的肉泥涂抹战士的面颊和旗帜，以乖张向神借力。
满金部常年活动在极北，数年难得一见，那么来的只能是嘎鲁部了。以这样浓郁的气息，她都能大概猜出来个人数，怕少说也有八百骑。
成薇握紧挂在马鞍侧面的长枪，伏低身子驱策生姜快速奔到更高一点的地方，她的心不受控地狂跳起来。
这个与女真人对抗了近百年的部落，多年来要不是关氏边军，孔州边境过不了一天安生日子，在那钦取得金州兑现承诺之前，也是嘎鲁部态度鲜明地支持乌可力汗国的成立。
他们还杀了关凛。
如果说追云部是那钦打仗最倚赖的基础，那么嘎鲁部就是他手里最积极的鹰犬。
成薇看见了嘎鲁部的大雁旗，心底猛地一沉，握枪的手指发出两声关节响，现在不用搞清楚他们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的，这一眼望去果然是一千多骑的规模，成薇心里暗暗算术，嘎鲁部一千多勇士，折合大裕战力起码四五个营两千骑兵，这还得是准备充分的情况下。
云朵遮住了太阳，她所在的高出=处并不安全，她冒险再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大概估算出了对方的人数，比她预料的还要多一些。
“生姜……我们回去。”
她一直在马背上伏低身体，一只手握枪一只手紧紧抓住缰绳，调了个头，催促马儿走得快一点轻一点。
即便生姜焦黄的皮毛很不显眼，可是她的胭脂红衣服在矮树林之间很难隐藏，速度还没提起来，一阵弩箭平直的贴着她的后背袭来。
是蒙古人爱用的□□，射程短力道不小，距离近的话能造成贯穿伤，成薇心里大呼不妙，却已然躲不过这密集的攻击了。
蒲开焱亲自带了一队禁军去合围这一小股蒙古人，他的马快，在山地兜了一圈远路也能赶上疲于奔命的蒙古人，将他们赶回了禁军的包围圈。
“他们的弩箭用完了。”副将汇报。
红瞳儿没有毛的眉毛一挑，抹了一把自己包扎严实的头发，吩咐道：“抓活的。”
若这帮蒙古人真的是来侦查的，那么情报绝不允许他们带走，若不是呢？蒲开焱虽常年驻守在直隶区，却早就听说了北境堪舆图泄露之事，既然在和平时帝京有人能将天下仅三份的地图倒卖，那在战时就没有哪位大人跟对方勾结了吗？
红瞳儿心里暗暗计算，他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立功的机会。
“二哥。”
蒲开垚身子沉，穿了甲更是重了几十斤，战马难以长途快走，蒲开焱给他多备了一匹马交替，这回追蒙古人他跑得最快，红瞳儿心里明白老三为的是个女倌人，与自己想要立功的初衷有本质区别。
“二哥，有二十几个，疯了一样，不要命往外冲。”
“冲就对了，他们知道落到咱们手里就是死。”蒲开焱语气淡然，“所以更要抓活的了……诶，没看到那个女的？”
“哪个女的？”
红瞳儿顿了顿，拍了拍胞弟的肩膀，说：“说我们禁军穿甲行军无用的那个女的，跟李玉龙一样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哼，算了，赶快把蒙古人活着抓给我。”
贬低成薇就算了，二哥连带着郡主身份的女将军也毫不留情，蒲开垚总觉得有些不妥，皱着眉默默转身才出去几步，就听到女人高声的呼喊，一直重复着两个字的词语，骑兵之间嘈杂听不太清，蒲开焱听出来是成薇的声音，面色一沉即刻往她来的方向走了几步。
迎敌！迎敌！
成薇一直在喊的是迎敌。
终于他看见了穿胭脂红衣裳的女将，身子低低压在马背上，从北边快速奔来，红瞳儿虚了虚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她背后插了好几根蒙古短箭。
怎么会呢……他们围捕的这群人早就无箭可用了，难道？
迎敌！迎敌！
转眼，成薇的坐骑已经奔到红瞳儿面前，面无血色的女将还想再往后走去通知后面的玉字军，却有心无力，身子一翻从马背上坠下来，手腕上绕着缰绳被生姜拖了一小段才停下。
蒲开垚下马跑到她面前，折断她背上短箭之后扶起她的上半身，成薇已经晕了过去。
“二哥，晕了，怎么办？”他大声问红瞳儿。
蒲开焱心里咯噔一声，仿佛失足踩进了一个深坑，瞬间的失重令他心慌，哪顾得上一个女人晕不晕受不受伤，他即刻做出反应，驱马快速回到队伍前面，大喊着：“禁军骑兵，龙兔两营横向列队，盾手最前弓箭手次之，箭雨预备！骑兵上马，迎敌！迎敌！”
“将军！那一股蒙古人不抓了吗？”他的一名部将问。
红瞳儿目光一缩，看到了前方腾起的烟尘和从高地上缓缓滑下的嘎鲁部大雁旗，他猛地吸两口气，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与蒙古人交锋，他曾在出师前反复揣度对方的强大，以近乎执拗的态度坚持让禁军披甲行军，这一次意料之外的交锋令他的坚持得到了回报，他浑身发抖，并不是因为害怕，是兴奋。
敏锐的直觉让他做出了判断，嘎鲁部一定是来救被他们围捕的这些人的！只有这个可能性，那么，这些人里一定有非救不可的一位。
他张大嘴，大口呼吸几次干燥的空气，以此来缓解自己奔腾的热血。
“当然要管！你从鼠营再抽两队人去，抓不到人你就别回来了！”
这边的鼠营的部将才走，另一边龙营的部将又跑了来，报道：“后面玉字军的津指挥使差人来问咱们遇到什么问题了，如实禀报吗？”
“等等……”已经可以看到嘎鲁部的先锋骑兵了，他沿着迅速列队的弓箭手背后跑了一趟，传令兵头盔上插着两面绿色小旗，在队伍中间来回穿梭，督促龙兔两营的骑兵检查武器和甲胄。
蒲开焱回到龙营部将面前，回答刚刚他没回答的那个问题，他说：“这点小事不必劳烦玉字军了，让他们把那个女人带走，碍手碍脚。”
龙营部将得令跑开几步，有被蒲开焱叫住，他勒住了战马，在原地踩出几个深坑。
红瞳儿搓了搓手指，露出一点点稍纵即逝忐忑，又说：“你去后面通知猴马两营，让他们准备随时上前支援。”
两边交会的地方地势不开阔，他猜可能会出现胶着，不能堆太多人员到前面，同时……蒙古人战力的真实实力，他确有些心虚。
蒲开垚将晕倒的成薇扔到生姜背上，整理好自己的甲胄准备归队，他的编制在兔营，是面对的嘎鲁部的排头营。
红瞳儿沉吟一声，说：“老三回来，你去矮树林抓人吧，别打头阵了。”
“二哥，这……”
“服从。”
蒲开垚还要再说什么，蒲二公子却不给他机会了，嘎鲁部的先锋已经跑进了弓箭手的射程内，传令兵头上的小旗也换成了黄色。
弓箭手整齐搭弓，咔啦啦一片整齐的行动。
红瞳儿把头巾边缘露出来的一绺金发塞了回去，走到弓箭手背后、骑兵队列的最前面，盯着嘎鲁呼啸而来的人马，更强壮的草原马，更骁勇的战士和更熟悉的地形，蒲氏被放逐了近三十年的嫡次孙背对着自己亲自挑选的战士们，铿然拔出腰间手刀敲了敲紫色胸甲，再高举头顶。
“放箭！”
他大喊一声，手刀笔直向前挥下。
传令兵头上的小旗换成红色。
哗哗——哗哗哗——
箭雨黑压压冲向天空，拐过一个舒展的弧度然后下坠，密密麻麻洒在嘎鲁部前锋们的身上，再好的骑术在铺排开的箭矢之下也显得单薄，即便格挡住了要害，还是或多或少受伤，马匹中箭倒下不少，再绊倒后面冲锋的勇士。
“准备——”蒲开焱发现对面即便队形乱了一片，后面的人却很快补上，队形依然保持住，两边留出给放箭的距离已经很近了，他稍微留了一点时间给射手们调整角度，“放箭！”
这一次的射程短，训练有素的射手们选择了直射，强劲有力的箭羽直平奔向正前方的敌人。
这一轮放完，无论对面什么情况，射手们即刻撤离，将正面对抗留给身后的骑兵。
蒲开焱的呼吸很急促，他在所有禁军的最前面，大喊的声音已经被对面的马蹄音浪掩盖，他要紧牙关，眼中尽是亢奋的精光，挥动手刀的刹那，□□坐骑立即暴冲而出。
“全歼！”他的喊声破裂，迸发出一往无前的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