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25
“你不用和我道歉呀。”路晓星摆手，“我不敢说完全感同身受，但……压力太大，现有的一切已经让人精疲力尽，没有余力面对新的人际联结……类似的体验我也有过，当然是轻很多倍的。”
她看着周昀眼睛，诚恳说：“你已经那么难了，何况你又没伤害谁，高中大家都很喜欢你。Joker，你真的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不要再道歉了。”
周昀却垂下眼睫，神色深远：“不止这个。你可能不知道，很长一段时间里——直到你回国前——宁晞时不时对我旁敲侧击，似乎想问出关于你的事。回想起来，大概是从你转学出国开始的，也就是你们分手的时候。”
路晓星“哦”了一声，“可你都不记得了嘛，也不能怪你。”
周昀摇头：“如果只是单纯不记得，宁晞完全可以直接问我，不需要顾忌我的状态，采取迂回的方法试探。我也能够更早想到他真正要问的是什么，给出可靠的答案。”
路晓星抓住了关键点：“你的状态？”
“嗯。之前表面还能勉强支撑，在妈妈和姥爷相继去世后，好像那根弦突然断掉，积蓄的问题全爆发出来。最严重的时候完全不能独立生活，身边离不了人照顾。后来就放弃了T大，去国外读书同时接受长期治疗。”
“这一方面是需要远离刺激源静养。另一方面……我真的太累了，已经不想再管国内这些事，恨不得跟宁少华、宁晞都断绝关系，一个人安静生活。出国前，我让他们都别再找我，就当世界上没我这个人。”
周昀顿了下：“家里出了个精神病人，宁少华本来就觉得丢脸。宁晞则是……虽然不是他的错，但他总觉得亏欠我。我说别来打扰我，他就真的为我隔绝了一切外界干扰。总之，从结果上看，他们都尽可能减轻我的存在感，以至于外界普遍以为宁晞是宁少华唯一的儿子。”
路晓星咬了咬嘴唇，突如其来的难过。
他们交往时，宁晞从不提到周昀，原来是为了照顾周昀吗？
可是问宁晞，他又不肯说。
周昀完美的外壳下，内心早已崩塌，那宁晞呢？
她有触及到玩世不恭外表下，宁晞的真心吗？
宁晞他……
路晓星充满无奈地说：“宁晞真是把你藏的很好。如果不是你告诉我你生过病，我想他会一直瞒着我的。”
周昀愣了下，也无奈笑了：“宁晞啊……我其实和他解释过很多次，我得病有很多原因，但无论怎样都轮不到他为此负责。”
“即使周文丽是生病去世的那个，表面上看我比较惨，可跟着宁少华生活也没有更轻松。我告诉过宁晞，他不需要对我怀有内疚，幸存者内疚其实也是一种创伤后应激障碍，再这样下去他可能也要看心理医生了。”
路晓星大概能猜到，嘴角微微扬起：“宁晞怎么说？”
“他说，”周昀一板一眼念，“我事业有成爱情美满，每天做梦都会笑醒。单身狗少管别人。”
完全是宁晞会有的反应。
路晓星会心一笑。
周昀却道：“我从前还以为他是吹嘘。不过，在正式接触你后，我倒觉得宁晞当初描述的是事实，和你在一起那段时间，他真的很开心。”
绕回她与宁晞的关系，路晓星又有些不自在，迟疑了几秒，决定将辞职这件事正式告知周昀。
可是又一次，周昀把她看透了。
“晓星，”周昀脊背挺直，一脸认真地问，“在你眼里，我是个值得信任的人吗？”
路晓星毫不犹豫：“当然是。”
周昀推推眼镜：“那我向你保证，无论你和宁晞关系如何，都不会影响你的实习，不会影响我们的合作。”
路晓星抿唇：“可是……”
“当初，宁晞只是手头有一笔闲钱，恰好对这个项目有兴趣，就投了进来。从公司创立之初算起，宁晞一共只来过两三次，你不需要担心会在工作场合遇到他。”
“就算他为难你，”周昀笑，“我难道会坐视不理吗？我和你可是初中、高中、大学三重校友，还是旧邻居，缘分可不浅。”
路晓星被逗笑了：“宁晞不至于为难我。他虽然看上去不靠谱，但意外的有点……嗯……正直？”
周昀又笑了笑，没催路晓星做决定。
安静了几分钟，放在桌面的两部手机同时振动——
【@所有人班车4点来。还想去山上转转的小伙伴，12：45在山庄西门集合。】
周昀扫了眼信息：“我早上登上山顶了。你呢？”
路晓星：“我、我还没去过山上……要不我去找他们会合吧？”
她对爬山兴趣不大，只是想透透气，转换一下思路，也是逃避立刻做决定。
周昀眨眨眼，也不说破，只叫服务员打包了剩余甜品，交给路晓星：“路上补充体力。”
“对了，”临要告别，周昀抱歉似的说，“我们互相留一下联系方式吧。之前因为生病，我把个人生活捂得很紧，不太随便加人。”
路晓嘟囔了一句：“宁晞也很看重隐私……”
周昀手指一顿，“是啊，不过他那个手机号用了太多年，暴露的人尽皆知，垃圾短信电话多得快影响正常使用了。”
宁晞他……还没换号？
路晓星瞥了周昀一眼，总觉得他意有所指，神情平静却只似随口说起。
被这么一打岔，路晓星爬到半山腰才意识到，周昀先和她说了那么多掏心窝子的话，之后两人又交换了联系方式，无形中熟络起来——她再坚持调离难免有些不好开口了。
好狡猾……她被摆了一道，路晓星心叹。
可是，好像也不讨厌。
话说回来，她迫切想离职的原因，无非是担心面对周昀太尴尬。
这个矛盾，现在似乎已经化解了。
再留几个月……好像……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刚才信誓旦旦和李念说要跑路，喝杯咖啡的功夫就改了，该说周昀太狡猾，还是……
路晓星脸皮一热，有些唾弃自己的善变，决定暂时不想这个，看看风景，吹吹凉风，等回到住所冷静下来……再说吧。
“当心！”
路晓星漫无边际的乱想，一不留神踩空一级台阶，多亏边上的人稳稳扶了一把。
“谢谢——”路晓星转头，这才发现走在她旁边的人是林佳航。
“嗯。”林佳航语气淡淡。
握在臂上的手却迟了一拍才缓缓松开，和温热触感同样挥之不去的，是他意味深长的目光。
路晓星尴尬转开眼，却发现她和林佳航不知不觉走在了一起，与前后其他人都隔开了一段距离。
她尬笑了两声，也没有其他话题，只能又道谢：“多谢你啊，幸亏你在我旁边。”
“我这一路都在姐姐旁边，”林佳航笑意不达眼底，“但姐姐好像没发现。”
路晓星：“……”
林佳航今天一身运动装，炫目的头发被束进发带，越发突显精致的五官。
加上他神色微冷，桃花眼里波光粼粼，和往常乖巧跳脱的弟弟形象相比，显得攻气十足。
路晓星干咳了两声：“啊……我想事情想的出神了，不是忽视你，我连路都没注意到……”
林佳航却笑：“逗你玩的，姐姐可真老实。”
他像忽然开心了，唇角勾起，笑眯眯问路晓星：“姐姐，你是不是有心事呀？”
“嗯？”路晓星一怔，“还好……”
想起周昀先前的话。压力很大，所以别人善意的接触，也会当做负担。
——倒很符合她之前对林佳航的态度。
路晓星反思自己，因为被宁晞和周昀搅的头大，之前是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毕竟林佳航刚刚帮过她，她也投桃报李，敞开了一点心扉，诚实回答：“算是有心事吧。不过不严重，我也差不多想开了。”
林佳航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追问。
这孩子倒比实际年龄成熟稳重，懂得留余地——路晓星正这样想，就听林佳航说：“昨天姐姐没和我们一起，我们玩到很晚，都在说姐姐的事呢。”
“嗯？说我什么？”
“说姐姐厉害啊，二十出头取得的成绩已经是很多人一辈子追不上的了。而且姐姐不光聪明上进，又漂亮，性格又好，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才能配得上姐姐。”
如此直白的夸奖，路晓星听得脸又热了，本来就在走山路，这下喘息也急促起来。
“不过——”林佳航话头一转，“他们说姐姐之前那段恋爱，被渣男辜负了，到现在都没走出来，提到前男友还是满心埋怨……”
路晓星：“……”
她好像只说了自己被甩吧，他们是怎么解读出这么多层含义的？
啊，怪她了，以为周昀是宁晞，语气便有些怨愤……
路晓星心底哀嚎，面上一片木然，试图挽尊：“你别听他们瞎说，只是正常的恋爱分手，没有那么多抓马，还……还有些误会吧，他也不是特别渣。”
就……有那么一点。
就一点。
“你不用和我道歉呀。”路晓星摆手，“我不敢说完全感同身受，但……压力太大，现有的一切已经让人精疲力尽，没有余力面对新的人际联结……类似的体验我也有过，当然是轻很多倍的。”
她看着周昀眼睛，诚恳说：“你已经那么难了，何况你又没伤害谁，高中大家都很喜欢你。Joker，你真的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不要再道歉了。”
周昀却垂下眼睫，神色深远：“不止这个。你可能不知道，很长一段时间里——直到你回国前——宁晞时不时对我旁敲侧击，似乎想问出关于你的事。回想起来，大概是从你转学出国开始的，也就是你们分手的时候。”
路晓星“哦”了一声，“可你都不记得了嘛，也不能怪你。”
周昀摇头：“如果只是单纯不记得，宁晞完全可以直接问我，不需要顾忌我的状态，采取迂回的方法试探。我也能够更早想到他真正要问的是什么，给出可靠的答案。”
路晓星抓住了关键点：“你的状态？”
“嗯。之前表面还能勉强支撑，在妈妈和姥爷相继去世后，好像那根弦突然断掉，积蓄的问题全爆发出来。最严重的时候完全不能独立生活，身边离不了人照顾。后来就放弃了T大，去国外读书同时接受长期治疗。”
“这一方面是需要远离刺激源静养。另一方面……我真的太累了，已经不想再管国内这些事，恨不得跟宁少华、宁晞都断绝关系，一个人安静生活。出国前，我让他们都别再找我，就当世界上没我这个人。”
周昀顿了下：“家里出了个精神病人，宁少华本来就觉得丢脸。宁晞则是……虽然不是他的错，但他总觉得亏欠我。我说别来打扰我，他就真的为我隔绝了一切外界干扰。总之，从结果上看，他们都尽可能减轻我的存在感，以至于外界普遍以为宁晞是宁少华唯一的儿子。”
路晓星咬了咬嘴唇，突如其来的难过。
他们交往时，宁晞从不提到周昀，原来是为了照顾周昀吗？
可是问宁晞，他又不肯说。
周昀完美的外壳下，内心早已崩塌，那宁晞呢？
她有触及到玩世不恭外表下，宁晞的真心吗？
宁晞他……
路晓星充满无奈地说：“宁晞真是把你藏的很好。如果不是你告诉我你生过病，我想他会一直瞒着我的。”
周昀愣了下，也无奈笑了：“宁晞啊……我其实和他解释过很多次，我得病有很多原因，但无论怎样都轮不到他为此负责。”
“即使周文丽是生病去世的那个，表面上看我比较惨，可跟着宁少华生活也没有更轻松。我告诉过宁晞，他不需要对我怀有内疚，幸存者内疚其实也是一种创伤后应激障碍，再这样下去他可能也要看心理医生了。”
路晓星大概能猜到，嘴角微微扬起：“宁晞怎么说？”
“他说，”周昀一板一眼念，“我事业有成爱情美满，每天做梦都会笑醒。单身狗少管别人。”
完全是宁晞会有的反应。
路晓星会心一笑。
周昀却道：“我从前还以为他是吹嘘。不过，在正式接触你后，我倒觉得宁晞当初描述的是事实，和你在一起那段时间，他真的很开心。”
绕回她与宁晞的关系，路晓星又有些不自在，迟疑了几秒，决定将辞职这件事正式告知周昀。
可是又一次，周昀把她看透了。
“晓星，”周昀脊背挺直，一脸认真地问，“在你眼里，我是个值得信任的人吗？”
路晓星毫不犹豫：“当然是。”
周昀推推眼镜：“那我向你保证，无论你和宁晞关系如何，都不会影响你的实习，不会影响我们的合作。”
路晓星抿唇：“可是……”
“当初，宁晞只是手头有一笔闲钱，恰好对这个项目有兴趣，就投了进来。从公司创立之初算起，宁晞一共只来过两三次，你不需要担心会在工作场合遇到他。”
“就算他为难你，”周昀笑，“我难道会坐视不理吗？我和你可是初中、高中、大学三重校友，还是旧邻居，缘分可不浅。”
路晓星被逗笑了：“宁晞不至于为难我。他虽然看上去不靠谱，但意外的有点……嗯……正直？”
周昀又笑了笑，没催路晓星做决定。
安静了几分钟，放在桌面的两部手机同时振动——
【@所有人班车4点来。还想去山上转转的小伙伴，12：45在山庄西门集合。】
周昀扫了眼信息：“我早上登上山顶了。你呢？”
路晓星：“我、我还没去过山上……要不我去找他们会合吧？”
她对爬山兴趣不大，只是想透透气，转换一下思路，也是逃避立刻做决定。
周昀眨眨眼，也不说破，只叫服务员打包了剩余甜品，交给路晓星：“路上补充体力。”
“对了，”临要告别，周昀抱歉似的说，“我们互相留一下联系方式吧。之前因为生病，我把个人生活捂得很紧，不太随便加人。”
路晓嘟囔了一句：“宁晞也很看重隐私……”
周昀手指一顿，“是啊，不过他那个手机号用了太多年，暴露的人尽皆知，垃圾短信电话多得快影响正常使用了。”
宁晞他……还没换号？
路晓星瞥了周昀一眼，总觉得他意有所指，神情平静却只似随口说起。
被这么一打岔，路晓星爬到半山腰才意识到，周昀先和她说了那么多掏心窝子的话，之后两人又交换了联系方式，无形中熟络起来——她再坚持调离难免有些不好开口了。
好狡猾……她被摆了一道，路晓星心叹。
可是，好像也不讨厌。
话说回来，她迫切想离职的原因，无非是担心面对周昀太尴尬。
这个矛盾，现在似乎已经化解了。
再留几个月……好像……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刚才信誓旦旦和李念说要跑路，喝杯咖啡的功夫就改了，该说周昀太狡猾，还是……
路晓星脸皮一热，有些唾弃自己的善变，决定暂时不想这个，看看风景，吹吹凉风，等回到住所冷静下来……再说吧。
“当心！”
路晓星漫无边际的乱想，一不留神踩空一级台阶，多亏边上的人稳稳扶了一把。
“谢谢——”路晓星转头，这才发现走在她旁边的人是林佳航。
“嗯。”林佳航语气淡淡。
握在臂上的手却迟了一拍才缓缓松开，和温热触感同样挥之不去的，是他意味深长的目光。
路晓星尴尬转开眼，却发现她和林佳航不知不觉走在了一起，与前后其他人都隔开了一段距离。
她尬笑了两声，也没有其他话题，只能又道谢：“多谢你啊，幸亏你在我旁边。”
“我这一路都在姐姐旁边，”林佳航笑意不达眼底，“但姐姐好像没发现。”
路晓星：“……”
林佳航今天一身运动装，炫目的头发被束进发带，越发突显精致的五官。
加上他神色微冷，桃花眼里波光粼粼，和往常乖巧跳脱的弟弟形象相比，显得攻气十足。
路晓星干咳了两声：“啊……我想事情想的出神了，不是忽视你，我连路都没注意到……”
林佳航却笑：“逗你玩的，姐姐可真老实。”
他像忽然开心了，唇角勾起，笑眯眯问路晓星：“姐姐，你是不是有心事呀？”
“嗯？”路晓星一怔，“还好……”
想起周昀先前的话。压力很大，所以别人善意的接触，也会当做负担。
——倒很符合她之前对林佳航的态度。
路晓星反思自己，因为被宁晞和周昀搅的头大，之前是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毕竟林佳航刚刚帮过她，她也投桃报李，敞开了一点心扉，诚实回答：“算是有心事吧。不过不严重，我也差不多想开了。”
林佳航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追问。
这孩子倒比实际年龄成熟稳重，懂得留余地——路晓星正这样想，就听林佳航说：“昨天姐姐没和我们一起，我们玩到很晚，都在说姐姐的事呢。”
“嗯？说我什么？”
“说姐姐厉害啊，二十出头取得的成绩已经是很多人一辈子追不上的了。而且姐姐不光聪明上进，又漂亮，性格又好，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才能配得上姐姐。”
如此直白的夸奖，路晓星听得脸又热了，本来就在走山路，这下喘息也急促起来。
“不过——”林佳航话头一转，“他们说姐姐之前那段恋爱，被渣男辜负了，到现在都没走出来，提到前男友还是满心埋怨……”
路晓星：“……”
她好像只说了自己被甩吧，他们是怎么解读出这么多层含义的？
啊，怪她了，以为周昀是宁晞，语气便有些怨愤……
路晓星心底哀嚎，面上一片木然，试图挽尊：“你别听他们瞎说，只是正常的恋爱分手，没有那么多抓马，还……还有些误会吧，他也不是特别渣。”
就……有那么一点。
就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