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成三十四年立春，都城地动，昼夜百余次方止，国师观星卜算，言祸起西北，遂亲往明州祈福。
晨间的薄雾尚未散尽，清水县的大街小巷已是人声鼎沸。
百姓们一大早便去江上取水，回来沐浴涤衣，用枝条蘸水洒扫门庭，取水多的人家更是遇到活物就点上一点，一时间热闹非常。巡查的衙役偶尔看到有人趁乱用蓍草蘸水行祝由禁术，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闻香斋的伙计一路穿街过巷，不知被枝条洒扫过多少次，拐进延庆小巷的时候，身上颇有些狼狈。头巾被水完全打湿，发丝紧紧地贴在脸上，衣衫也深一块浅一块满是水渍。
小巷里是与身后长街上完全不同的景象，冷清、萧瑟、空无一人，只有尽头小院门口的魂幡在风中飘飘荡荡，发出“呼啦啦”的声响。
伙计不禁打了个寒战。昨日，他刚听人说了个故事：延庆小巷尽头的院子，闹鬼！
那人说得有模有样——
那院子曾经是个木雕匠人的住处，他收了两个徒弟，开始时师徒和睦，后来却因为一个物件起了争执，最后师傅被气死，大徒弟断手出走，小徒弟得了疯病，没多久也死了。
从那以后，院里经常传出说话声，有时还有人哭嚎，听到过的人都说，那声音仿佛从脚底窜出来，空灵灵的，直往人心头上钻。
渐渐地，周围的人家都搬走了，延庆小巷就变成了一条空巷。直到七年前，一个卖香的老道士，领着一男一女两个道童住进来，那说话声才止了。
几天后，小院里又多了个年迈的老仆，大家都猜他就是被老道收服的鬼怪。
伙计看着那抹白，心凉得他一阵阵发晕：老道士几日前便羽化登仙了，谁还能真的得住那“鬼怪老仆”？
恍惚间，伙计已然走到了小院门前，手刚抬起，面前的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开门的正是“鬼怪老仆”。
伙计心里刚闪过“老鬼生嚼童男童女”的血腥戏码，猛地看见这张脸，腿一软差点就要往地上瘫倒。
好在老鬼虽老，但手脚还算麻利。他手里的拐棍一翻，鸠头穿过伙计腋下，直接将他提了起来，还顺道看了看天色：“可是哪里下雨了？”
伙计被这一提溜羞窘出一脑门子汗，心里的惧意也散了些，倚着门勉强站住，借着衣袖擦汗的工夫觑了老仆一眼。
老仆一身青灰道袍，头发花白，腰背佝偻，笑起来脸上每个褶子缝都溢满了慈祥。
跟往常没什么区别啊……
伙计在心里暗啐自己一口，听了旁人几句胡话就当真了：“今日国师大人的船驾行经清水县，在密须江上蘸水祈福，县里如今到处都在泼洒福水。小人从闻香斋一路至此，多少也沾了些福缘。”
“呵，福缘啊，自是越多越好。”老仆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然后掠过他，用拐棍将门口挂着的白幡勾下来，“如今家中有丧，便不请客进门了，郎君且先在此稍候，我去将东西取来。”
伙计一瞧那白幡，心口刚升起的一点热乎气又消了些，立刻应诺，乖巧地站在门外等老仆回来。
不多时，老仆捧着两个匣子出来，伙计眼前一亮。
出门前，掌柜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多长几个心眼，打听出女冠去处，实在不行就多留些丸香，也好回来窖藏着慢慢卖。
“这些年多亏掌柜照拂，这一匣香便作答谢赠与贵斋。”沈檀说着，又从袖中掏出个香囊，放到伙计手中，“这两丸清心香请小郎君收下，这些年往来送香也是辛苦。”
伙计受宠若惊，这一趟不仅完成了掌柜的叮嘱，还另得了两丸香，嘴上不由得恭维道：“能得道长寄卖香丸是本斋之幸才是，女冠的香香名远扬，前些日子连庆州府的州牧大人都派人来寻安神香呢！若是以后……”
老仆摇头打断他：“道长仙逝，女冠心中伤悲，此次离开，以后应不会再回来了。”
话到此处，伙计便不便再继续询问去处了，只能叹息一声，告辞离开。
送走伙计，老仆颤颤巍巍回到屋内，屏风之后有烟气飘散而出，满室芬芳馥郁。
静待片刻，有清灵女声响起：“收拾东西，我们启程吧。”
晨间的薄雾尚未散尽，清水县的大街小巷已是人声鼎沸。
百姓们一大早便去江上取水，回来沐浴涤衣，用枝条蘸水洒扫门庭，取水多的人家更是遇到活物就点上一点，一时间热闹非常。巡查的衙役偶尔看到有人趁乱用蓍草蘸水行祝由禁术，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闻香斋的伙计一路穿街过巷，不知被枝条洒扫过多少次，拐进延庆小巷的时候，身上颇有些狼狈。头巾被水完全打湿，发丝紧紧地贴在脸上，衣衫也深一块浅一块满是水渍。
小巷里是与身后长街上完全不同的景象，冷清、萧瑟、空无一人，只有尽头小院门口的魂幡在风中飘飘荡荡，发出“呼啦啦”的声响。
伙计不禁打了个寒战。昨日，他刚听人说了个故事：延庆小巷尽头的院子，闹鬼！
那人说得有模有样——
那院子曾经是个木雕匠人的住处，他收了两个徒弟，开始时师徒和睦，后来却因为一个物件起了争执，最后师傅被气死，大徒弟断手出走，小徒弟得了疯病，没多久也死了。
从那以后，院里经常传出说话声，有时还有人哭嚎，听到过的人都说，那声音仿佛从脚底窜出来，空灵灵的，直往人心头上钻。
渐渐地，周围的人家都搬走了，延庆小巷就变成了一条空巷。直到七年前，一个卖香的老道士，领着一男一女两个道童住进来，那说话声才止了。
几天后，小院里又多了个年迈的老仆，大家都猜他就是被老道收服的鬼怪。
伙计看着那抹白，心凉得他一阵阵发晕：老道士几日前便羽化登仙了，谁还能真的得住那“鬼怪老仆”？
恍惚间，伙计已然走到了小院门前，手刚抬起，面前的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了——开门的正是“鬼怪老仆”。
伙计心里刚闪过“老鬼生嚼童男童女”的血腥戏码，猛地看见这张脸，腿一软差点就要往地上瘫倒。
好在老鬼虽老，但手脚还算麻利。他手里的拐棍一翻，鸠头穿过伙计腋下，直接将他提了起来，还顺道看了看天色：“可是哪里下雨了？”
伙计被这一提溜羞窘出一脑门子汗，心里的惧意也散了些，倚着门勉强站住，借着衣袖擦汗的工夫觑了老仆一眼。
老仆一身青灰道袍，头发花白，腰背佝偻，笑起来脸上每个褶子缝都溢满了慈祥。
跟往常没什么区别啊……
伙计在心里暗啐自己一口，听了旁人几句胡话就当真了：“今日国师大人的船驾行经清水县，在密须江上蘸水祈福，县里如今到处都在泼洒福水。小人从闻香斋一路至此，多少也沾了些福缘。”
“呵，福缘啊，自是越多越好。”老仆漫不经心地点点头，然后掠过他，用拐棍将门口挂着的白幡勾下来，“如今家中有丧，便不请客进门了，郎君且先在此稍候，我去将东西取来。”
伙计一瞧那白幡，心口刚升起的一点热乎气又消了些，立刻应诺，乖巧地站在门外等老仆回来。
不多时，老仆捧着两个匣子出来，伙计眼前一亮。
出门前，掌柜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多长几个心眼，打听出女冠去处，实在不行就多留些丸香，也好回来窖藏着慢慢卖。
“这些年多亏掌柜照拂，这一匣香便作答谢赠与贵斋。”沈檀说着，又从袖中掏出个香囊，放到伙计手中，“这两丸清心香请小郎君收下，这些年往来送香也是辛苦。”
伙计受宠若惊，这一趟不仅完成了掌柜的叮嘱，还另得了两丸香，嘴上不由得恭维道：“能得道长寄卖香丸是本斋之幸才是，女冠的香香名远扬，前些日子连庆州府的州牧大人都派人来寻安神香呢！若是以后……”
老仆摇头打断他：“道长仙逝，女冠心中伤悲，此次离开，以后应不会再回来了。”
话到此处，伙计便不便再继续询问去处了，只能叹息一声，告辞离开。
送走伙计，老仆颤颤巍巍回到屋内，屏风之后有烟气飘散而出，满室芬芳馥郁。
静待片刻，有清灵女声响起：“收拾东西，我们启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