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这长陵真不愧是物产丰饶！这程度都快赶上安阳了！”随手拿起小摊上的果子闻了闻，尘熠眼睛都发光了。连着赶了两条路，可算是吃着新鲜东西了。连忙掏出几个铜钱。“公子你试试这个，可甜了！”
楚穆笑着摇头，“你倒是到哪都先招待自己的肚子。”拿过他手上的看着就十分新鲜的果子咬了一口，确实甜。他们赶在最早的时辰进的城，说不定这果子还是刚摘的。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啊公子？”
“先找个落脚的店吧，”
“好嘞！”找店他在行，立马就牵着马先去前面找客栈了。
楚穆则在后面走走看看。
显然此次的水患尚未对长陵产生影响，楚穆接连问了好几个人，都不甚在意。
“公子不必担心，这水患冲的是下游的地，咱这安稳着呢。不过听说江夏那地儿，啧啧啧，人也没了地也没了，老惨了。”
随便找了个茶摊，楚穆边喝边和小二聊着。
“这话怎么说？”
这会儿人少，小二也就索性坐下，想着唠唠嗑，“公子您是外地来的吧？”
“嗯，北方来的。”
“一看您就不像本地人。”小二笑呵呵道，“咱这地儿啊，比江夏那地方地势高，本来就不容易被淹。文昭皇帝早些年下令各地通官渠，那也是成效显著的。不过吧……您说咱这南边儿都太平多少年了，怎么今年就”
“封城了！封城了！”一众衙役叫嚷着从街头跑过来，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城门即刻落锁！所有人等不得出入！”
“没事的都赶紧回家去吧！”
“这、这是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生意还能做吗？”
小二也被这场面吓住了，“这这这出什么事了这是？”
一位老婆婆腿脚不便，又走得急了些，一下就摔在了地上。周围的人都忙着躲避，显然都有些惊慌，只有楚穆还冷静的观察着周围，赶忙过去把人扶了起来。
“您没事吧？”楚穆带着人往人少的地方移了些。
“没事没事，谢谢你啊。”
“公子！公子你在哪！”
这会儿的人全被衙役从另一头赶了过来，原本还算人少的地方立马挤得跟闹市一样。尘熠刚找好客栈，正往回走，这会儿看也看不见，只能被人流拥着往前。
“公子！”尘熠蹦了两下，还是没看见。“公”正想再唤，手臂就被人抓住了，一下把他从人群里解救了出来。
“别叫了。”
“公子你在这儿啊！可急死我了刚才。”尘熠围着人转了两圈，“这是怎么了？”
楚穆平静地看了看城门的方向。
城门已经落锁，留了几个衙役和守军看着，其他人则分开走了。
像是在搜查什么人。
“先回客栈。”
杂乱的脚步声打破了一室的沉寂，一众衙役一齐进了昨日尚且歌舞不绝的阁楼。
大堂中间的圆台上早已没了身姿曼妙的舞女，四周全是身带刀剑的守军衙役。台下桌边坐着一位身着官袍的人。他今年刚过天命之年，两鬓已有些许斑白。
“大人。”衙役最前面的一人上前行礼道。
埋着头的人听了，才缓缓抬起头，“李都头，可有查到些什么。”
李都头低了头，沉声道：“衙役、守军，能调动的人手都派出去了。从城南到城北，已经翻了个个儿了，还是没有半点踪迹。”
刘知县看向他身后，天已经黑了。
“大人，发现太迟了，人若是一早出了城，只怕是大海捞针了。”县丞站在一旁，也是十分焦灼。
好好的一个人，本应在刺史府安安稳稳的，怎得一早起来就死在了烟花之地呢！
“我们……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呜呜……”
跪坐在地的人群里发出小声的呜咽，紧紧靠成一团，一个个哭得眼红妆花，怕得浑身发抖，哪里还有半点妩媚动人的样。
“你不知昨夜里边死的是谁？扬州刺史沈明山！不是阿猫阿狗！你敢说你不认得他？！人如今死在了你的醉花楼你不知！”县丞猛然暴怒。
这条命案查不清，他们谁都得遭殃。
“仵作，”知县抬手止住县丞，“验得如何。”
实则验与不验都已明了，就是一宗谋杀案。
“禀大人，死者致命处伤在心口，系用尖刺一类武器刺穿心口而亡。死亡时间当在昨夜亥时。”
“下去吧。”
“大人……”仵作没动，低声道，“下官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知县抬头看他一眼，起身和县丞、仵作一起走到一边，避开一众人。
“刚刚在屋内，有衙役发现桌上一支箭头下压着的信件。”仵作只是客气的说是“信件”，但是刘知县却知道他说的东西根本不是普通的信件，那是罪状啊！一桩桩一件件列的清清楚楚，足够这位刺史大人发配流放了。
“刺史大人的死状，让下官想起两年前在益州曾听闻过的一桩悬案……”
两年前益州建宁曾有一桩命案，死者是当时西境两洲的军粮御史，官职之重，极为轰动一时。
这两桩案件相似之处，首先是案发之地——都是青楼。好巧不巧，当初的军粮御史同样是去烟花之地寻欢作乐，第二天一早就被人发现死在了阁楼里。
其次就是作案手法。同是为尖刺武器刺穿心脏而亡，那位军粮御史被发现时，胸口上还刺着尚未取下的银簪，凶器显而易见。屋内桌上留有此人过往所犯罪行，以箭头深扎在桌上，人进去第一眼就能看见。
仵作此时联想这两桩谋杀，甚至可能同出一人之手。
刘知县对仵作所说不作定论，只叫人退下。
“刘妈妈，”知县转回头又走近她们，“你确定昨夜除了刺史，只有白枫姑娘在屋内吗？”
刘妈妈哆哆嗦嗦地抬眼，“是……是啊，我后面也没让人进去，怕扰了刺史大人雅兴，谁知就！”
“那现在怎么只见刺史，不见白枫呢？”
“这这……奴家真的不知啊……”
不知不知，一个个都不知！他也不知他又该找谁诉苦？
“罢了罢了，都关起来都关起来！”刘知县捂着额头，身形摇晃。县丞都担心他下一刻就能栽地上去，赶忙上前扶住。
“没听见大人的话吗！醉花楼所有人即刻关押审讯！”
一众姑娘立马哭声喊声一片，响亮得简直要把这醉花楼屋顶都掀了。
“你也回去吧，我自己待会儿。”
县丞看了看满脸疲惫的知县大人，默默退下了。
他们这个地方，虽是物产繁盛，商贾遍地，但实际也不过一个南境小城，来这的人大多都是求财，规矩立好了，自然是皆大欢喜。哪里遇到过什么谋杀朝廷官员的命案。
如今死了刺史，这可如何是好。
“打听到什么了？”楚穆慢条斯理的翻过一页纸，也不抬头，就这样问道。
尘熠轻手轻脚关上窗，先去桌边倒了杯茶。
“城门守卫没撤，街上也一直有人巡查。”他喝口水缓了缓，“除了东边的一处名为醉花楼的青楼，前前后后被守军围了个水泄不通，其他地方倒是没见什么不对劲。”说着抱着杯子思索，冷不丁被书砸了头，才醒过神来。
“青楼被围还不算不对劲吗？”
尘熠摸着头，不解道：“可是以前在安阳不是也有嘛……”那些富家公子为见红颜，费老大功夫了。
下一秒又是一本书飞过来，一边还在疼，另一边又挨了一下，吓得他直接双手抱着头跑一边儿去了。
“公子你干嘛！”
楚穆靠上椅背，抱着双手道：“敲打敲打你。好的不想，净想些不正经的例子。”
尘熠突然就不吭声了，呆在原地，低着头。
楚穆只当他是不服气，也不管他，想着让他自己悟一悟。老是这么一根筋，以后出去到哪都得摔跟头受气。
“明天一早，先去府衙看看。”
现如今这个样子，暗访是没多大成效了。只有亮明身份，有了便利，才能尽快查到更多的消息。
而且，调动一城守兵围堵一个青楼，楚穆若猜的不差，不是有人失踪，就是出了命案，这个人的地位应当也不低，至少不至于是普通的市民小贩。
“殿下……”尘熠默了许久，才坐在地上低声唤他，“我想郡主了……您刚刚好像她。”
他也不知是哪里，许是楚穆用书本砸他时，与过去常被那人捉弄的心境莫名重叠；又或许，是刚才楚穆抱臂靠坐时无意露出的傲慢之态，与往昔北境马背、擂台之上，那人以手中冷兵傲视所有的肆意姿态有几分相似……刚刚那一瞬，他确实有些混沌了。
楚穆要翻页的手顿在半空，就那么静默了好长时间，久到尘熠都抬头看他。
“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得去官府。”
他又重复了一遍先前说的话，其他的什么也没说。
尘熠一直盯着他，却看不出什么。
许多时候尘熠都险些止不住自己的话：郡主真的还活着吗？
但是他又不敢说也不敢问，怕这一问，会听到他不想听的回答；也怕这一问，压断最后的枝丫，让以近枯朽之树，断掉最后的依畔与生机，只剩孤身只影的树干。
他默默退出了房间，回了自己的住处。
尘熠走了，楚穆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动作，又过了许久，手指缓缓抚上手中书页上朱红批注的“下策”二字，仿佛能看见写下这两字的人那时的傲慢神态。
“阿洛……”
楚穆笑着摇头，“你倒是到哪都先招待自己的肚子。”拿过他手上的看着就十分新鲜的果子咬了一口，确实甜。他们赶在最早的时辰进的城，说不定这果子还是刚摘的。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啊公子？”
“先找个落脚的店吧，”
“好嘞！”找店他在行，立马就牵着马先去前面找客栈了。
楚穆则在后面走走看看。
显然此次的水患尚未对长陵产生影响，楚穆接连问了好几个人，都不甚在意。
“公子不必担心，这水患冲的是下游的地，咱这安稳着呢。不过听说江夏那地儿，啧啧啧，人也没了地也没了，老惨了。”
随便找了个茶摊，楚穆边喝边和小二聊着。
“这话怎么说？”
这会儿人少，小二也就索性坐下，想着唠唠嗑，“公子您是外地来的吧？”
“嗯，北方来的。”
“一看您就不像本地人。”小二笑呵呵道，“咱这地儿啊，比江夏那地方地势高，本来就不容易被淹。文昭皇帝早些年下令各地通官渠，那也是成效显著的。不过吧……您说咱这南边儿都太平多少年了，怎么今年就”
“封城了！封城了！”一众衙役叫嚷着从街头跑过来，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城门即刻落锁！所有人等不得出入！”
“没事的都赶紧回家去吧！”
“这、这是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生意还能做吗？”
小二也被这场面吓住了，“这这这出什么事了这是？”
一位老婆婆腿脚不便，又走得急了些，一下就摔在了地上。周围的人都忙着躲避，显然都有些惊慌，只有楚穆还冷静的观察着周围，赶忙过去把人扶了起来。
“您没事吧？”楚穆带着人往人少的地方移了些。
“没事没事，谢谢你啊。”
“公子！公子你在哪！”
这会儿的人全被衙役从另一头赶了过来，原本还算人少的地方立马挤得跟闹市一样。尘熠刚找好客栈，正往回走，这会儿看也看不见，只能被人流拥着往前。
“公子！”尘熠蹦了两下，还是没看见。“公”正想再唤，手臂就被人抓住了，一下把他从人群里解救了出来。
“别叫了。”
“公子你在这儿啊！可急死我了刚才。”尘熠围着人转了两圈，“这是怎么了？”
楚穆平静地看了看城门的方向。
城门已经落锁，留了几个衙役和守军看着，其他人则分开走了。
像是在搜查什么人。
“先回客栈。”
杂乱的脚步声打破了一室的沉寂，一众衙役一齐进了昨日尚且歌舞不绝的阁楼。
大堂中间的圆台上早已没了身姿曼妙的舞女，四周全是身带刀剑的守军衙役。台下桌边坐着一位身着官袍的人。他今年刚过天命之年，两鬓已有些许斑白。
“大人。”衙役最前面的一人上前行礼道。
埋着头的人听了，才缓缓抬起头，“李都头，可有查到些什么。”
李都头低了头，沉声道：“衙役、守军，能调动的人手都派出去了。从城南到城北，已经翻了个个儿了，还是没有半点踪迹。”
刘知县看向他身后，天已经黑了。
“大人，发现太迟了，人若是一早出了城，只怕是大海捞针了。”县丞站在一旁，也是十分焦灼。
好好的一个人，本应在刺史府安安稳稳的，怎得一早起来就死在了烟花之地呢！
“我们……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呜呜……”
跪坐在地的人群里发出小声的呜咽，紧紧靠成一团，一个个哭得眼红妆花，怕得浑身发抖，哪里还有半点妩媚动人的样。
“你不知昨夜里边死的是谁？扬州刺史沈明山！不是阿猫阿狗！你敢说你不认得他？！人如今死在了你的醉花楼你不知！”县丞猛然暴怒。
这条命案查不清，他们谁都得遭殃。
“仵作，”知县抬手止住县丞，“验得如何。”
实则验与不验都已明了，就是一宗谋杀案。
“禀大人，死者致命处伤在心口，系用尖刺一类武器刺穿心口而亡。死亡时间当在昨夜亥时。”
“下去吧。”
“大人……”仵作没动，低声道，“下官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知县抬头看他一眼，起身和县丞、仵作一起走到一边，避开一众人。
“刚刚在屋内，有衙役发现桌上一支箭头下压着的信件。”仵作只是客气的说是“信件”，但是刘知县却知道他说的东西根本不是普通的信件，那是罪状啊！一桩桩一件件列的清清楚楚，足够这位刺史大人发配流放了。
“刺史大人的死状，让下官想起两年前在益州曾听闻过的一桩悬案……”
两年前益州建宁曾有一桩命案，死者是当时西境两洲的军粮御史，官职之重，极为轰动一时。
这两桩案件相似之处，首先是案发之地——都是青楼。好巧不巧，当初的军粮御史同样是去烟花之地寻欢作乐，第二天一早就被人发现死在了阁楼里。
其次就是作案手法。同是为尖刺武器刺穿心脏而亡，那位军粮御史被发现时，胸口上还刺着尚未取下的银簪，凶器显而易见。屋内桌上留有此人过往所犯罪行，以箭头深扎在桌上，人进去第一眼就能看见。
仵作此时联想这两桩谋杀，甚至可能同出一人之手。
刘知县对仵作所说不作定论，只叫人退下。
“刘妈妈，”知县转回头又走近她们，“你确定昨夜除了刺史，只有白枫姑娘在屋内吗？”
刘妈妈哆哆嗦嗦地抬眼，“是……是啊，我后面也没让人进去，怕扰了刺史大人雅兴，谁知就！”
“那现在怎么只见刺史，不见白枫呢？”
“这这……奴家真的不知啊……”
不知不知，一个个都不知！他也不知他又该找谁诉苦？
“罢了罢了，都关起来都关起来！”刘知县捂着额头，身形摇晃。县丞都担心他下一刻就能栽地上去，赶忙上前扶住。
“没听见大人的话吗！醉花楼所有人即刻关押审讯！”
一众姑娘立马哭声喊声一片，响亮得简直要把这醉花楼屋顶都掀了。
“你也回去吧，我自己待会儿。”
县丞看了看满脸疲惫的知县大人，默默退下了。
他们这个地方，虽是物产繁盛，商贾遍地，但实际也不过一个南境小城，来这的人大多都是求财，规矩立好了，自然是皆大欢喜。哪里遇到过什么谋杀朝廷官员的命案。
如今死了刺史，这可如何是好。
“打听到什么了？”楚穆慢条斯理的翻过一页纸，也不抬头，就这样问道。
尘熠轻手轻脚关上窗，先去桌边倒了杯茶。
“城门守卫没撤，街上也一直有人巡查。”他喝口水缓了缓，“除了东边的一处名为醉花楼的青楼，前前后后被守军围了个水泄不通，其他地方倒是没见什么不对劲。”说着抱着杯子思索，冷不丁被书砸了头，才醒过神来。
“青楼被围还不算不对劲吗？”
尘熠摸着头，不解道：“可是以前在安阳不是也有嘛……”那些富家公子为见红颜，费老大功夫了。
下一秒又是一本书飞过来，一边还在疼，另一边又挨了一下，吓得他直接双手抱着头跑一边儿去了。
“公子你干嘛！”
楚穆靠上椅背，抱着双手道：“敲打敲打你。好的不想，净想些不正经的例子。”
尘熠突然就不吭声了，呆在原地，低着头。
楚穆只当他是不服气，也不管他，想着让他自己悟一悟。老是这么一根筋，以后出去到哪都得摔跟头受气。
“明天一早，先去府衙看看。”
现如今这个样子，暗访是没多大成效了。只有亮明身份，有了便利，才能尽快查到更多的消息。
而且，调动一城守兵围堵一个青楼，楚穆若猜的不差，不是有人失踪，就是出了命案，这个人的地位应当也不低，至少不至于是普通的市民小贩。
“殿下……”尘熠默了许久，才坐在地上低声唤他，“我想郡主了……您刚刚好像她。”
他也不知是哪里，许是楚穆用书本砸他时，与过去常被那人捉弄的心境莫名重叠；又或许，是刚才楚穆抱臂靠坐时无意露出的傲慢之态，与往昔北境马背、擂台之上，那人以手中冷兵傲视所有的肆意姿态有几分相似……刚刚那一瞬，他确实有些混沌了。
楚穆要翻页的手顿在半空，就那么静默了好长时间，久到尘熠都抬头看他。
“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得去官府。”
他又重复了一遍先前说的话，其他的什么也没说。
尘熠一直盯着他，却看不出什么。
许多时候尘熠都险些止不住自己的话：郡主真的还活着吗？
但是他又不敢说也不敢问，怕这一问，会听到他不想听的回答；也怕这一问，压断最后的枝丫，让以近枯朽之树，断掉最后的依畔与生机，只剩孤身只影的树干。
他默默退出了房间，回了自己的住处。
尘熠走了，楚穆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动作，又过了许久，手指缓缓抚上手中书页上朱红批注的“下策”二字，仿佛能看见写下这两字的人那时的傲慢神态。
“阿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