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摇曳之下,竹椅摇晃的吱呀声随着风声飘散,不觉尖锐突兀,和着风声里的鸟叫声,倒有几分惬意。

    伸手拿了个枣,本打算放进嘴里,楚洛却又中途止住了,仔细端详片刻,心生一计。

    “落儿~”

    “诶!”落儿立马从隔壁院子冲了过来,立在楚洛侧旁,“公子有什么吩咐。”

    又甜又嫩的声音好似裹了蜜,配着她圆圆的可爱脸蛋儿,楚洛觉得别的不说,九叔养孩子养的不错。

    当然,这只能说明她吃的不错。

    楚洛笑着支起下巴,另一手拿着枣,眼神示意对面,“站那边儿去。”

    落儿自然不疑有他,乖乖听话站池塘边儿去了。

    阿姐和九叔说了,公子的话不会有错,乖乖听话就是。她也觉得,公子的话哪里会不对呢。

    “准备好了?”

    “啊?”准备什么?落儿一脸懵,不是就让她站这儿吗?

    下一瞬,楚洛手上的青枣嗖的就飞了过来,好在她一直盯着,反应迅速的侧身躲过去了。

    第二颗枣子,第三颗,第四颗………

    落儿这会儿才大梦初醒般想起了楚洛独自北游之前的日子,不过那时用的是包了布的箭!

    “公子!”她一边左蹦右跳地躲着,一边喊道,“我要告诉九叔你浪费粮食!我要告诉阿姐你欺负我!”

    “你告啊,这宅子都是花你公子我的钱买的,我还不能用几个枣了?”楚洛秉持着有理横行霸道的原则,手上的枣一颗接一颗的丢。

    不一会一盘青枣已经被消耗完了,唯一还剩下手里的一颗。楚洛瞅准人下落的时机,迅速扔出,正中腰腹。

    伴随一声痛呼,腰上失力,眼看着人就要直直掉进池子里了。

    楚洛也看出不好,正要起身把人救下,却有人先她一步。一截细黑的长鞭瞬时缠上了落儿的腰身,救人于池塘之上。

    完犊子,正主来了。

    “回去再练。”

    居然不护着?

    楚洛原本把脸埋在手里,这会儿露出半张脸,瞧着对面长廊上的两人。只见手拿长鞭的人一身黑衣,手轻轻搭在落儿头上揉了揉,像是安慰,嘴里说的话却又强硬。牵着落儿的手慢慢走了过来。

    看着那并排的身影,楚洛好像恍惚了一瞬。离开不及两年,两个人似乎都长了不少,面相也变了些。又恍惚间想起了以前,也有一个人,牵着她的手,走过一个又一个长廊。

    “公子。”

    思绪终于回笼,楚洛笑了笑,伸手欲扶起单膝跪地的人,“弈柠。”

    那人却不听也不动,只是道:“不是奕柠,是鸾影。”

    怎么还这么固执。

    楚洛无声叹气,“好好好,鸾影鸾影,快起来吧!”这才成功把人扶起来了。

    “我昨日歇的早,也没见你回来。”落儿回自己院子了,楚洛也就和鸾影随意逛逛。

    “是回来晚了些,商阙这两日受了风寒,晚上去看了看。”

    “怎么受了风寒?严重吗?”

    鸾影摇头,抿着唇道:“不大好,公子您也知道,商阙身子一向差。”

    何止是身子差,不生病还好,一生病就比常人严重许多。

    “她现在在哪?”

    “城西,一生病我就给接回来了。”

    “我过两日也去看”

    声音陡然被打断,外面突然变得十分吵闹,还伴随着小孩的哭啼和妇人的哀嚎。

    楚洛和鸾影对视一眼,一同向侧门走去。

    略微开了半扇门,原本遮挡住的声音一齐涌进,楚洛皱了皱眉。

    哪里来的这么多难民?

    莫九从后门回来的,找了一圈终于在侧门找着了人。

    “公子,”莫九走上前,“江夏遭了水患,早上城门一开难民一窝蜂地全进来了。”

    “水患?”没听说啊,楚洛疑惑道,“什么时候的事,我这一路一点消息也没听见。”

    莫九也皱眉道:“消息没传出来,有人在中间动了手脚,只报灾不报情,都以为只是小灾。江夏的知县也因救灾而死,如今只有县丞主事。”

    知情不报,还阻拦灾情上报,胆子够大的。

    “难民流窜会影响城内,”楚洛关上门,“都先别出门了。”

    默了一会儿,楚洛又问道:“家里还有多少粮食?”

    “不多了,”鸾影回道,“铺子里存粮倒是够的。”

    “先分些出来。”

    “诶九叔,府衙的人换了吗?”

    “没呢。”

    莫九心道不好,伸手拦着要出门的人,“公子要去做甚?”

    “找人开仓放粮啊。”

    这还用问吗?那么多难民,粮铺里的粮食能缓个两天,也不是长久之计。这时候了不得找父母官啊。

    “府衙那群人一向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您此时让他们开仓,如何能行?何况眼下安置难民才是要紧啊。”

    楚洛当然知道。但这事儿她不好出面,府衙的人也是躲惯了的,不推一把,怎么肯现身主事。

    楚洛拍拍他的手,“九叔放心,我有分寸。”

    ***

    门环被扣了又扣,响声不断。一轮过了没人来开门,门口的人便又开始扣。

    好一会儿,才终于有人来开了门。

    “大清早的有什么事儿!”

    昨晚上整座城跑来跑去搜了一整夜,好不容易休息了,又有人上门。

    揉了把脸,衙役才睁开眼看到底是什么人。

    眼睛刚睁开一条缝,就直直怼上一块玉牌。他眯着眼仔细瞧了瞧,这纹路和用料像是……像是……宫、宫中之物!

    被这猜想吓了一跳,衙役立马俯身跪地。

    他虽然只是个衙役,但往日来往此地的富商贵人颇多,见识虽谈不上广,好歹还是养了些眼色。

    “劳烦通传。”尘熠也不多说其他。

    衙役颤颤巍巍起身,悄悄瞥了一眼近前的少年,和他身后不远处背对着大门的人,一边回应着,一边连忙赶回去通报。

    “玉牌?!”县丞猛然起身,急促奔至衙役身前,再次问道:“你可看仔细了?”

    “千真万确啊大人!”

    “两名男子……不及弱冠……衣着平常……”县丞绞尽脑汁思索,终于在临近知县屋外时,脑中闪过一人。

    “大人,启王殿下来了。”

    ***

    “不知启王殿下亲幸长陵,未能专迎,望殿下恕罪。”

    楚穆上前扶起他,触碰之时明显感觉到了颤抖,“刘知县请起。”他应该没表现的那么严肃慑人吧。

    “本王原是云游,只是路过,知县不必在意。”

    这么说也没错,他原本确实是云游,没想来这儿。

    楚穆在主位坐下,“本王这两日,见此地民风淳朴,人人安乐,知县与众位同僚劳累了。”

    刘知县却坐也不敢坐,立在一边躬身道:“职责所在,焚膏继晷自为臣等归处。”

    焚膏继晷自为归处。这位知县倒是有几分才识,为官此久,应该不止这般啊。

    楚穆收回打量的视线,仍旧温润有礼,“知县且坐,今日本王来,是有事相问。”

    “殿下请说。”

    “前不久本王收到书信,说是长陵江夏一带遭了水患,可城中的景象,分毫不受水患影响,是这水患本就不严重吗?”

    “殿下初至,或许不甚了解。暴涨的淮河流水虽经长陵右侧,但右侧山势崎岖不平,多为山林,又以矿产为多,所以民居田地较少,及时救助,灾情不至严重。”

    “哦?那知县可否知道江陵的灾情,本王听人说,十分严峻啊。”

    长陵受灾不重,这他早就知道了,但是造成水患的根源却在此处。

    “臣……”刘知县抹了把额角的汗,“臣等也是这两日方才听闻。”

    盯着那两人,楚穆默了许久。

    “扬州刺史何在。”

    这句话一出,刘知县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身后的县丞亦随其后。

    楚穆微微俯低身,平缓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却又莫名施加压迫,问道“昨日醉花楼,死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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