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时陷入沉默,辰允舟怡然自得的喝了口茶,心道既然你要玩,那我就奉陪到底。

    他问了下这几日附近或者江湖上可有什么大事发生,景一对这些事自然十分关注,便道:“最重要的莫过于几个月后的武林盟会,以武会友,各家各派铆足劲头要让弟子大放异彩,听闻这次的杰出弟子,会受到冰河铁卫的招揽,还有机会入驻皇城。”

    辰允舟淡笑,真是想睡觉有人就送枕头,“皇城不是整个大陆最神秘的地方,怎地要突然吸纳外来人员,转性了,这消息的真实性可靠吗?”

    景一嘀咕着,“这消息前两天就传开了,人家冰河家主亲自发了笺书给这次举办武林会盟的五大世家还能有假。”

    辰允舟点点头也不再深究,又问了可还有其他大事,景一有些兴奋,笑眯眯的说,“你知道蓑雨城吗?再过个两个月就要举办春日宴了,可热闹了,有云和斋的踏云飞絮,允墨馆的龙飞凤舞,乞巧坊的灯影夜游,精彩又好玩。宫主你正好成亲,不妨带着夫人一同去游玩。”

    听到这辰允舟喝进口的茶差点吐出来,眉角跳了下,不动声色的点点头,“是可以考虑下……就这些没有其他事了。比如我们大张旗鼓的从银涛碧南城中出来,肖氏就没什么动作。”

    “那到没有,安静得很。可能准备参加武林会盟,没时间顾忌我们?”

    辰允舟可不这么想,那少城主夫人少蕴扮作少城主接任了城主之位,竟无人识破,肖氏易主这事可不是单她一人就能办成,背后搅动风云的会是那方势力?没动作才更令人不安。

    景一见宫主沉默陷入深思,犹豫着还有件事要不要讲,见辰允舟瞥了过来,咕哝着说,“还有就是关于租我们地的佃农,善家。”

    这个善家辰允舟可是印象深刻,什么佃农,土豪老赖还差不多。

    当初恰逢离乱,灵阙宫所在的黔曲州一时涌入了大量难民,当时灵阙宫的姚宫主想兼济天下,就大发善心把宫内大片闲置的土地以极低的价格租给一些难民,也算为这些流离失所之人找了份生计。

    结果连着几年,又是洪灾旱涝虫灾,颗粒无收生存都是问题,自然也免了这些人的租金,姚宫主还自掏腰包没少接济这些佃农。

    到姚宫主死时,租出去的几千亩地一个子儿也没收到,怕是黄世仁听了都得憋屈死,后面继任的宫主,酷爱浪迹天涯,得劲的折腾,懒管这些俗事。

    等到上任宫主想起要收田地租金时,才得知这大片田地都归到一大户善家在经营。

    善家人口百十来户全仰仗着这些田地度日,小日子过得滋润,见了上任宫主要来讨租金。

    善老爷子带着全族上上下下一千多号人,膝盖一弯乌压压的跪了一大片,声泪俱下哀求着,容再宽限些时日,家里人多嘴多要吃饭,一时拿不出来。

    搁着搞了几次,上任宫主虽心有不满,却无可奈何,最后不了了之。

    明面上这大片田地属于灵阙宫,私底下却成了善家的地。

    灵阙宫早已凶名不在,人才凋零,连三四流的乌合之众都敢来踩上两脚,像善家这样的王炸级老赖自然有存在的合理性。

    辰允舟当时听了也没什么,直到有次在附近游玩,见这善家人去祭祖,路上车马辐辏,排场隆重,祭品讲究。

    人员精神饱满,红光满面,队伍浩浩荡荡望不到头,这哪像穷得揭不开锅的破落户。

    当时他心下就不是滋味,本想好好整治下,但善家本本分分又没作恶,这一大片田地打理得也不错,时不时搭个棚子施舍点粥什么的,还颇有声望,思来想去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下景一不提他都要忘记了,“善家,有什么事?”

    景一叹口气娓娓道来,善家子弟在这一个月的时间,只要有人成亲,当夜洞房内出现异景,霞光涌动,第二天男必亡,女的就失踪了,已经好几对都是如此。

    这事都传开了,吓得这方圆几百里地的人家都不敢同善家结亲,善家到了成亲年龄的子弟也不敢成家,闹得人心惶惶的。

    还有歌谣流传,“锅碗瓢盆抡一团 ,三年两年归一家,虚情假意泪汪汪,千亩良田空手得。无才无势无神通,游走街头忙生计。隔院筵席夜不尽,可怜孤阙不负名。”

    辰允舟一听,哭笑不得,合着是骂他废材一枚,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他该怎么做,凶神恶煞一些?提着大刀冲上去把一群人揍得屁滚尿流,强硬收回田地。

    他摇头一笑,到是对善家成亲出现异景之事更感兴趣,楚溪又在打什么主意呢?

    看时间也不早了,景一催促着快换好吉服,吉时要到了,帮着辰允舟梳理发髻,整理仪容,穿戴好后又细细打量了一番,阔肩窄腰,广袖长袍显得身姿颀长,润玉般的面孔衬托出几分出尘仙气,几分矜贵气。

    景一点头满意的说,“英华毕现,洵美无度,总算有点翩翩浊世公子的派头。”

    如此夸赞辰允舟不好意思不知怎么回应,瞥眼意外察觉景一神情十分落寞,笑着安慰,“景一,我看明日我还是粘贴个告示,给你找个媳妇,你单着怪不让人放心,钱我还有,聘礼管够!”

    景一十分抗拒,发脾气说,“找什么找,我就想呆在灵阙宫,一辈子……”他顿了下,凑近低声说,“再说了,宫主你不知道吧,钟锤搬来的几大箱子都是嫁妆,里面有真金白银,还有些精贵物件,看着就价值不菲。你以后还会缺钱?”

    辰允舟:“……”还真娶了个白富美。

    到了黄昏时分婚礼即将开始,整个灵阙宫除了景一钟锤,负责司仪的老婆子,基本没什么人来参加婚礼,冷冷清清的。

    但场地布置得极为精美,整个花田摆放了几百盏灯笼,光彩烨烨,花影浮动时,有种独特的朦胧之美。

    屋檐处处张灯结彩,如霞似锦,银杏树上缀满了彩带,冉冉舞动。

    空地上放了一座两人高的灯轮,上下缓慢流转,缛丽优美。

    进行婚仪的房间也布置得极为精美,红烛华彩煌煌争辉,高堂上供奉着正令,金光灿灿,瑞兽香炉内青烟袅袅,楚溪头顶红盖头一身红装霞帔,早在此等候。

    辰允舟嘀咕着,她还挺正式的,端正的走了过去,低语,“你当真要嫁……”

    楚溪没回应,负责仪礼的老婆子到开始唱喝起来,说了些吉祥话就开始拜天地,楚溪对着天地叩首,动作从容有度,不带丁点犹豫。

    辰允舟也配合着叩首,留意着四周动向,毛孔收缩愈发紧张,刚叩首完,轰的一声响,从灯轮的花柱中喷射出烟花,炸得空中满堂彩。

    清风乍起,无数野百合打着旋飘然而起,纷纷扬扬,如雪如幻,暗香弥漫。

    又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辰允舟心里一紧,注视着声音的来源,一辆牛车快速从甬道内奔出,烟尘滚滚,车厢上装有个大箱子,牛尾端绑了一串炮仗,火星跃动,快速袭来。

    眼见还没奔出多远,轮子磕到块大石板上,车子不稳瞬间翻倒在一侧,箱子飞出重重的砸向地面。

    乍然间,无数的飞絮从箱内炸裂开来,飘飘荡荡,有一袭纸鸢飞出,灵巧生动,刚飞到半空,纸鸢身上被淡蓝色洇湿了一大片。

    嗖的一声,一把匕首从箱底蹿出扎入纸鸢正中央,顿时鲜红一片似人流血一般,火光一闪,纸鸢在空中燃烧了起来,没多久化为灰烬。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辰允舟一时想不通这闹的是哪一出,至于那头可怜的老牛一个劲的向前冲,被他一招制服,凝神观察四周,林野静谧,没什么动向。

    折身退了回来,正色道:“那是冲你而来的?要是真有大敌来犯,可启动机关大阵,阻个三五刻,方便出逃。”

    楚溪默默无言,瞥眼腿打哆嗦的老婆子吩咐继续。

    老婆子瞟眼四野,暗道这亲事办得真冷清,不吉利,内心打了个寒颤,张嘴继续唱喝起来,仪式有序进行,二拜了正令,三互相对拜后,老婆子嘴里喝着礼成,送楚溪到洞房。

    辰允舟配合完这些,整个人懵懵的,如坠入云雾中,景一同钟锤两人过来敬酒,说些什么他都不太记得。

    之后他自个跑到花丛中,站了好久,似在等待也似在守候,过了好一会儿,周遭平静如故,星斗铺满了整个夜幕,沙沙的风声、窸窣的虫鸣穿透了寂寂的原野。

    景一在远处注视着宫主一动不动的身姿,悄然走了过来,提醒道:“宫主,你杵在这儿酝酿情绪还要多久!”

    辰允舟内心起伏不定,转身以手肘搭在景一肩膀上,笑着脱口说,“我在想出任CEO,迎娶白富美,人生从此迈入巅峰。”

    景一没懂意思,附和着点点头,淡漠道,“哪你还不入洞房,这也太淡定了。”

    辰允舟忙回复着,“马上马上。”又磨磨唧唧的好一会儿,才往洞房去,到了门前很有礼貌的敲一下门,听到应声才推门进入。

    见楚溪神色如常端坐于桌前,头上红盖头早掀了丢在一侧,辰允舟又环顾四周,满眼红彤彤的,床榻锦被上撒满了干果,还真布置的像模像样。

    他闲然的坐在楚溪对面,瞥眼桌上摆放的铜盆,还有正令,心情复杂,“说说吧,搞这么个仪式用什么用意?”

    楚溪喝口茶,淡定说,“成亲,开正令谱,钓鱼……可惜鱼没上钩!”

    辰允舟点点头,有丁点小失望,嘀咕着,“那也不一定非拉上我成亲,反正假的,随便拉一个不就得了!”

    “你不会想在此扎根,之后安家立业,如果是……那我只能继续找同一脉之人。”

    楚溪说的果决,这个世间不乏有人不愿意回去原来的世界,愿在此终老一生,她不想有所勉强,需要的是同心同德的伙伴。

    辰允舟悠然叹口气,“现下我和你都是一根绳子的上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形势所迫……但是,不是有句话说乘着年轻就该好好折腾一番,到老了好有点回忆能咀嚼下,人生才不会如白开水一般。”

    楚溪目光炯炯,“看不出,你还挺文艺!要是会死呢?”

    辰允舟抚弄着茶盏杯沿,神色淡然,“人总要死,至少我想死在故乡?正令谱是什么?有什么用?”

    楚溪从怀中抽出千重道给她的留书,展开上面写着,小念子,正令交予你,为师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地了,你祭出正令可不一定是正令使,必须开启正令谱,上面有了你的名字才算是正令使。

    从前正令使只有一位,其实某些原因,应该有两位才能是最好的,就像一双眼睛,同心同德,相辅相成。同舟共济,圆圆满满一双人最好,最好还是同乡,能心有所感。

    具体仪式呢,一双人要在一处,彼此顾念,正令置于水碗之中,双方以血为媒,自能开启。

    正令断是非最早不是这样说,该是正令启阊阖,为师也不太懂,但小念子你这么聪明,一定能找到答案,要是实在有危险……纸上画了个溜了的表情,最后留款祝你好运,永远有颗童心的千重道。

    看得辰允舟哭笑不得,“你师父真幽默!小念子,这名叫得真别致。”楚溪斜乜了他一眼,用眼神把他棒杀了千万遍,暗骂老头还很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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