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狼给的药确实很有效,天素的身体从冷到热,他的感受很明显。

    寂静之中,天地万籁尽收于他耳底。

    外头的雪下得又细又密,窸窸窣窣落个没完没了。一望无际的白色之外,是千洞万窟之间的无家可归。

    程若梅带着药去找陈敬之。

    邓巽的五万大军已长驱直入,向金州城围剿而来。柳文暄与陈敬之据守在残破的金州城之中,两壁连山之处驾着炮台,将士们守在雪山之上,严阵以待。

    程若梅紧赶慢赶回到金州城传递李珺珵的消息时,竹溪县的吴竹山亦骑马赶过来通报:邓巽的军马与陈晋的金甲军短兵相接了……

    “什么?”程若梅程子弢异口同声。

    吴竹山受了伤,一只手挂在胸前。他神色急急慌慌,央求道:“大将军,十万火急,请快快着人驰援邓将军吧?邓将军虽带着五万人马,都是南方人,不曾遇到这般大雪天气,手脚冻烂了,连兵器都握不住啊。“

    吴竹山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擦了一把眼泪。

    若是旁的人,陈敬之程若梅他们几个或许还会怀疑一二,这吴竹山却是与他们有出生入死的情谊在,哪怕是个小小的县丞,其人品也十分令人敬重。

    柳文暄只从江皓辰那里得到消息,武昌都督邓巽这人有问题,一定要防范之。

    他转向陈敬之道:“敬之,这里你比我熟悉,便由你作主帅。”

    陈敬之也没推脱,道:“好,那就由我来作总指挥,卓然、清欢,你们两各带一千五百人马,十门子母炮从敌后袭击过去,秦楠、张强,你二人各带一千人马在两边山上各架十门打炮,待卓然带着人回来,立即封锁去路。若梅、子弢,你带二百人马去山中接回秦王殿下和八殿下。文暄,你安顿城中粮草兵马修筑工事,在他们回来之前,务必要将城楼修建完毕。”

    程若梅问:“眼下可用的兵不多,这样一调走,若是陈晋还有后手,你们如何御敌?”

    “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逃之,不若则能避之。”陈敬之道。

    程若梅踢了一脚陈敬之的轮椅,道:“都这时候了,你还掉书袋。我意,我和我哥先留下来修筑金州城的防御工事,至于秦王殿下那边有那大灰狼,应该无问题。八殿下那边有天素的妹妹小雨照应,问题也不大。等金州城工事修筑完毕,让受伤的将士稍微有落脚之处,此战或许还有转机。还有子母炮,那萧风说可以打四五十里远,我们的将士不熟悉,正好,你两个最是擅长这些,刚好可以训练将士,这样不说以一挡百,至少在他们攻城的时候,我方稍稍可以打掩护。”

    陈敬之和柳文暄自是听出来了程若梅其实还是不大放心邓巽这个人,若是与金甲军短兵相接只是假象,待他们过去接应时包抄掩杀,那他们便成了瓮中之鳖了。

    柳文暄向来温和从容的脸上此时满是凝重,他道:“听敬之说秦王殿下眼睛受伤,此时城中也无歇脚之处,我倒是认同若梅的主意,先修筑工事,再去接秦王殿下。”

    陈敬之和柳文暄的人马一个是长途奔徙之师,一个是散兵游勇,能撑到今日,若没有那些子母炮,怕早被那十万金甲军砍成肉泥。

    此时两厢手足健全的兵不足一万,调遣了五千出去,金州城就只剩下五千算得上是精锐的兵了,加上伤员,拢共不到二万五。

    柳文暄将金州的地形图拿出来,道:“这些都是我离开长安之时,清宇帮我画的。这一路能冒雪顺利赶过来,多亏了这些图纸。”

    “倒比我手里的更仔细些。阿文,你去将我们的图纸拿来,我将整个重新绘制一遍。卓然,清欢,你们两个去了竹溪,一前一后接应。卓然有西北作战的经验,他作前锋,你作后盾。秦楠张强在白头山等你们,切记,即便接应到邓巽的人马,一定要注意距离上的把控,且不可让自己的人马陷入被包围的境地,一旦发现异常,立即放信号,往深山之中躲。不管任何时候,遇到没有把握制胜的情形,就三十六计走为上。”

    余清欢憨憨一笑,道:“我们三个,虽然文暄没参加殿试,在我心中我们三个是前三甲,如今你两个军功累累,难不成生怕我超过你们?放心,这一千五百人马,我能用出三万人马的阵型来。”

    “文暄,若梅,你们去帮忙点兵,点完之后回来我们再商量安置邓巽大军的策略。”

    余清欢正欲转身出去,回头笑道:“你倒是很有把握我们能顺利救回邓巽。”

    柳文暄道:“若是来援兵马,有子母炮加成,那些用药物控制的金甲军必然坚持不了多久,此战毕捷。”

    第三种情况,是邓巽和陈晋联手埋伏他们,那么,则毫无取胜的机会。

    柳文暄看了眼陈敬之,陈敬之微微颔首,二人心中有数。不管这邓巽是什么来路,他们都得去交锋才知道。

    程若梅道:“若是佯攻进来的敌军,想混入我们,那么此战亦是必捷。”

    所以在前线如何拿捏分寸,非有战事经验者不可,非冷静理智者亦不可,这里有带兵经验且冷静理智的,只有乔卓然。

    而善于工事的程子弢此时反而更适合留在城中,善于训练新兵的程若梅亦可整编竹溪军、金州军和长安来的御林军。柳文暄则是此时的金州城之主,二万御林军的主心骨,他倒是不失其时拣个便宜军师当当,也算得是最大程度上发挥几个人的优势。

    余清欢点头,众人各自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陈敬之将柳文暄留在金州城,还有一个用处,便是抓柳思颖。

    先前她们投鼠忌器,以至于柳思颖飞扬跋扈至此,如今终于等到能治她的人了。

    柳文暄看了眼陈敬之,陈敬之狡黠一笑,跟在柳文暄身后的程若梅又踢了一脚他的轮椅。程子弢道:“你的脚不痛么?”

    程若梅冷眼瞟过来,程子弢忙假装没看见,越过她走向乔卓然,邀着他肩膀道:“我一向觉得你和我才是最合拍的,没想到让余兄捷足先登。”

    余清欢亦搭着他的肩膀,三人一齐往外走,道:“论调兵遣将,我不如你,论善断善谋,你不如我。眼下这局势,不一定是打仗,更打的是心战。所以呀,还是让为兄我去,最为合适。”

    他们其实并不熟,但不影响此时称兄道弟。

    跟在他们身后的程若梅见状笑了笑,军旅之人的交情最是简单真挚,上了战场便是出生入死。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若是等到谈笑凯歌还之日,再把酒言欢,那是何等的痛快恣意。那才是最酣畅淋漓的,但愿,都能凯旋归来,她在心中暗想。

    时已正午,将士们草草用了午饭,便跟着乔卓然余清欢二人去往竹溪驰援邓巽。

    吴竹山跟在大军之中,数千人马冒雪大雪进行,士气算得慷慨。

    营帐之中,陈敬之画好舆图,他看了看从竹溪到金州那不足一百里的距离,很多地方适合伏击。

    眼下外头大雪,最是能伏击制敌。

    在觉得邓巽不可靠的情况下,派五千人马出去,委实有些以卵击石。

    柳文暄和程若梅进来时,柳文暄道:“我已将人马分成了三等,我和若梅先出发了。”

    陈敬之皱眉,看向柳文暄,柳文暄微微颔首。

    军中有细作……

    陈敬之几乎倒吸一口凉气。

    程若梅见陈敬之面色一白,问:“你们有什么事,如此担忧?”

    “军中有习作,此人身份还不低?”陈敬之道。

    程若梅眼色一沉,陈敬之没避讳她,那么这些人当中,值得怀疑的便是卓然、余清欢、张强、秦楠……

    这四个都被派出去了。若是其中有习作,另外三个的处境必然十分危险。

    程若梅道:“我这就追出去。”

    二人点头。

    待程若梅走后,柳文暄将江皓辰查旧案的事与陈敬之细说了,陈敬之道:“此番,必然能试出,那个人是不是幕后之人。”

    柳文暄也不再多问,道:“我先带兵出去,你安排好城中伤员撤退事宜。”

    “我在与你没有沟通的情况下作了这样的安排,你就舍不得夸我两句?”

    柳文暄回头一笑:“你我之间这点默契没有,白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弟。”

    “嘁,你好好回来,还欠我喜酒呢。”

    柳文暄摇头朗笑,青林递上披风,照南递过宝剑,三人一起出去。

    阿文阿武两个面面相觑,皱眉问:“公子,您觉得到底是谁啊?”

    “到底是谁,我也不知。此战过后,必见分晓。”他淡淡道。

    行了五十里地,乔卓然便先一步行军,余清欢紧随其后。

    远处炮火之声轰隆作响,乔卓然的一千五百人马才消失在风雪之中,四周喊杀之声便从雪地跃起。

    余清欢的人尚且还来不及架子母炮,雪地盖着白布的人纷纷追杀上来。

    “柳文暄陈敬之挟持秦王殿下要挟朝廷,杀叛军,救秦王……”

    “杀叛军,救秦王……”

    两山之中涌出无数金甲军和楚军。

    “邓巽叛了……”余清欢大喊,“快退……”

    乱纷纷的箭雨穿过密密的雪,射向急转马头的将士。

    骑在马上的余清欢掏出腰肩的信号弹,正要打火,一只箭穿雪而来,正中他胸膛……

    远处炮火之声隆隆,张强和秦楠带着两千军马杀过来,再往后,程若梅和程子弢各带二千军马杀来。

    程家兄妹二人很快就找到了胸前中箭的余清欢,程子弢让张强带着人赶快回去。

    余清欢心口绞痛得说不出话来,程子弢点了他的穴道。余清欢问:“你们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敬之和文暄觉得其中有诈,便立即让我带人马追过来,你们先撤退,我去接卓然。”

    “到底还是陈敬之那小子胜我一筹。”他痛得气息很轻。

    程若梅向空中放了信号弹,路上来驰援的柳文暄驰马逆风飞奔。

    金州城中,陈敬之见火光如此之近,心头倒吸了一口寒气。不出所料,邓巽的人马早就埋伏好了,吴竹山为何会叛变?

    他来不及想许多,将营中方才包扎完伤口的将士们都调遣起来。向阿武道:“准备马车。”

    受伤的将士们哪里还顾得了疼痛严寒,见陈敬之上了战车,都咬紧牙关。有些被安排躲入深山之中的重伤将士不愿退缩,坚持要上前线。零零落落,凑了三千人马。

    愁云惨淡,寒风寥落。

    山洞之中,李珺珵给自己熬了汤药,又给灰狼熬了药。灰狼才能起身,便将睡的那块木板叼过来凑在李珺珵身边。

    李珺珵怀中抱着天素,看到蹭过来的灰狼,道:“你好好养伤。”

    灰狼鼻子抽了气,似乎算是回答。

    李珺珵紧紧拥着怀中的人,听着外头落雪之声。怀中的人动了动,他面朝天素,轻唤:“天儿……”

    “珵哥哥。”天素感觉自己睡了好久,沉沉地吐了一口郁结在胸腔中的浊气。

    她要起身,却被李珺珵揽住。

    “珵哥哥。”

    “天儿……”李珺珵情绪有些激动,“不要离开我……”

    尽管他蒙着眼,他依旧看向她所在的方向。

    天素忍着心头无尽的酸楚,轻轻环住李珺珵的腰,下巴埋进他温暖又结实的肩窝。

    李珺珵的伤其实很重,他大概也是担心她,即便身体难受得紧,也不肯歇息片刻,他的心不曾真正安定下来。

    “我没事。”天素低声道,“倒是你,光喝药是不行的,也要休息才行。”

    李珺珵将怀中的人拥得更紧。

    远处的炮火声近了,李珺珵看向洞外的方向,尽管他什么也看不见,依旧停驻了许久。

    天素道:“你先歇息半个时辰,我给你行一次针。”

    “你才好,我没事的。”

    “你的眼睛周围有毒堆积,要及时排毒,否则以后会影响视力的。”

    “可是行针之后,身体会变得十分虚弱。”

    “我知道你担心战事,我何尝不是。只是你眼睛此时看不见,我也需要休息,我们这样子出去,也干不了什么。反而会拖累他们。”

    这倒是实话。

    天素身体如此,李珺珵绝不会留她一个人在这里单独行动,刚好,他与天素一同修养一晚。

    天素取了银针,李珺珵握着她的手道:“以后不许干那样的事了。”

    让他昏迷,她独自以身犯险。这是他第二回“警告”她。

    “放心,我能做的其实很少,如今我俩只有联手,才有拿下陈晋的可能,剩下的调兵遣将,让敬之和文暄去吧。”

    其实,那么点兵,进退维谷,逃是最佳选择。可背后是长安啊,如何逃呢?

    听天素说不会单独行动,李珺珵才稍稍心安。

    天素给他行针,灰狼在一旁小憩。也才行了半个时辰,李珺珵便昏睡过去。

    她看着精疲力竭的他还是昏睡过去,轻轻抚摸着他的眉头,心底比外头的天还沉。

    此生得一人心如此,夫复何求啊?

    天素眼眶湿润,五脏绞痛得厉害。

    “珵哥哥,我的身体撑不过这个冬天,你要答应我,以后一定要好好的,好么?”

    天素微微抽泣,灰狼抬头看着啜泣的天素,过来蹭了蹭。

    “你好好养伤,以后替我照顾他好不好。”

    灰狼低声哀哀一嚎。

    天素又道:“去年我就跟你说了,他也是你的主人,你还记得不。”

    灰狼委屈巴巴趴在地上。

    “他体内的毒一旦爆发,很可能会失去记忆,若是他以后不记得你,对你发脾气,你也要忍着,知道么?”

    灰狼眼睑往上一挑,更加委屈了。

    大雪如从天上抖落的棉絮,一团一团的。偶尔吹进山洞,天素将挡在李珺珵身前的蔺草席拉了拉,将寒风挡住。

    她这回没有独自行动,而是将程若梅留下的食物放在陶罐子中炖汤,煮了饭,又在锅中炒了一个竹笋。

    冬天的菜,能吃的本就不多。

    和李珺珵相处这么久,她都不曾为他做一顿饭。

    天素很少做饭,以至于厨艺,怎么说呢,算不得很好。

    天黑得很早,外头的炮火声没停过。

    天素坐在小炉边,慢慢地添加柴火。熬汤也须得讲究,文火慢煮,没两个时辰,骨头里的精髓是熬不出来的。

    陶罐子中冒出一阵阵热气,天素坐在火炉边,被这暖气熏得浑身懒懒的,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外间除了风声和雪声,以及远处的炮火声,再无其他声音。

    李珺珵到二更天忽而惊醒,天素在炉边睡着,炉子靠近洞口,与李珺珵间隔了三五步。

    他手伸向空中一抓,什么都没抓住,心头忽然一紧。

    “天儿……”李珺珵拨开身上盖着的草席要起身。

    灰狼汪了一声。

    天素朦胧醒来,忙忙过来握着他的手,“珵哥哥,我在这里。”

    吓得脸色苍白的李珺珵紧紧将人拥住,胸腔剧烈起伏着:“我以为你又走了。”

    “没有,我在熬汤呢,靠在炉边打盹睡着了。”天素握着他的手。

    他的手很暖和,她的手却冷如冰雪。他的手没了先前的细腻,有些粗粝,手背上还有几处长长的伤口,她的手也逐渐干枯。

    李珺珵什么也看不见,反而越发怕怀中的人忽然就消失了。

    她安慰他:“我不会走的,放心。”

    其实他昏迷的时候,并未完全陷入混沌,天素说的话,他都听见了,她说她熬不过这个冬天……

    明明思绪陷入混沌之中,可就在天素说那一句话时,他恰好听见了。他的泪打湿蒙着眼睛的布,他取下布条,睁开眼,想用力看清身边的人,眼前却是模糊的。

    山洞之中,一圈石头围着一团火,火光红红的,中间的石头也被烧得透红。

    “你的眼睛受伤了,不能见风,还是蒙上,等好全了再拆,听话,好不好。”天素知他是吓到了,忙忙将他的眼睛蒙住。

    “我不是任性,我只想多看看你。你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李珺珵想问她,难道就再无回天之力了吗?

    天素并不知他所指的是哪句话,是关于她命不久矣,还是他醒来会失忆?

    她安慰道:“你的内心太过执着,连昏迷都不曾消去思虑,这样何尝不是点灯熬油。你眼睛若是不好全,以后便会见风流泪,看物也会模糊。”

    “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可你呢,你知道吗?如果我活着,而你不在了,我看到再多,也都是枉然。”

    “你记不记得我们在谷底的时候说过的话。”天素想安慰他,却也不知从何安慰起。“不管我们其中一个遭遇了什么,另一个都要好好活着。”

    皇帝对故皇后不情深吗?

    她父亲对母亲不情深吗?

    情深奈何缘浅,想留的人根本留不住。

    命运轮回一程又一程,雪从她五岁那年,一直落到她十六岁。

    李珺珵身体很虚弱,他几乎是央求的语气,问她:“你至少要告诉我,你身体的真实情况。”

    天素眼睛泛红,沉默了片刻,想到李珺珵或许哪次昏迷醒来之后可能也不记得她,未必不是好事。她道:“藤原要将我练成毒人,按照正常人的身体来看,我或许已撑不住了。但按照毒人来说,或许只是另一个开始。”

    她只能这么告诉李珺珵,毒人,即活死人。届时或许连思想都不是自己的,空有一副百毒不侵的身体,与死人无异。

    世上从未有人将毒人练成功过,她也一直在用解药抵抗藤原所下的毒。可惜藤原那厮毒术技高一筹,她终究不是他的对手。

    “毒人……”

    “这是远古医书上的记载,但从未有人成功过。藤原也不过是猎奇心态,至于最后的结果,我也不知道是怎样的。我只知道,一旦成为毒人,连呼出来的气息,都是有毒的。小雨昨日扶我时,她已有中毒的迹象,藤原虽给了我解药,里头还是有毒药。”

    天素并未告诉他,“毒人”亦称作“活死人”,或者说“鬼”,一旦成为毒人,她将不会有记忆,与人类已不是同一个物种了。

    陶罐中的汤溢出香气。

    天素强笑道:“即便如此,我也从未放弃过自救。藤原是用毒高手,昨日的情形你也是看到,我现在不也好好的,所以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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