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请楚天朗过来的目的,本就也是为了将李承琪吸引过来,柳文暄安排了人去陈家。

    陈家被封以来,无淮王允准,外人不得探视。

    哪怕柳文暄身手如此,也不敢轻举妄动。这些时日,他好不容易安排了几个亲卫插入李承琪换防的队伍中,只待时机成熟,可以出入传递消息。

    柳文暄知道,孔怀璋在各处都安插了人手,唯独陈府被围得铁桶一块,他根本下不了手。

    柳文暄到底是从金州回来的,有军功在身上,金州回来的二万兵年后分去各地驻扎,留了五千在长安。

    李承琪是个明察秋毫的人物,调遣长安防卫,都用的是自己的淮军,其他的都分到十二卫中,后来程子弢去岭北,带了五千兵。

    剩余也就五千供李承琪驱遣。

    柳文暄这半年一直未敢轻举妄动,是因不知道哪些人是真正可靠的。直到前几日,孔怀璋告诉他,江皓辰之所以中了乔太傅的奸计,原来江皓辰身旁的肖遥其实是萧家的人,本名萧远。

    萧远对江峰江岚两个下手,仿了明月公主的笔记,约了江皓辰见面,这才被乔太傅的人拿下。

    柳文暄也是听孔怀璋说明月私下会见江皓辰这事,不过明月既未与他主动说,他也不必过问。当时皇后宫中失火,明月必然是想找人帮忙的,她能找的人,也只有一个江皓辰了。

    三月十五,李承琪特地给楚天朗办了一场极为隆重的生日宴。

    明月以身体不虞推辞未去。灵珠尚在闺阁,不得随意出宫。

    这几日,那楚天朗愣似着了魔一般,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七公主的眷念,一心想要见七公主。灵珠却偏偏避开了他,二人并不曾见着。

    虽是生日宴,不过是十四岁,淮王一党的臣工只把这少年当个孩子看。

    楚天朗到底有些天资,也不曾教李承琪失望,待人接物处理得十分妥帖。

    夜幕之后,淮王府的一小厮又向楚天朗送来一锦盒,锦盒里是一方帕子,上歪歪斜斜绣着几个字:“生辰快乐,灵珠。”

    楚天朗看了丝帕,正要出去,却见那厢淮王的随侍娄一帆过来,楚天朗道:“稍后再去见殿下,容我更衣。”

    楚天朗哪里是去更衣,径自出了侧门,往宫中方向追去。半路果见马车,他飞身上前拦住道:“小人有事相请,敢问尊驾可否少停。”

    灵珠就在车内,只是咳嗽了两声。

    赶马车是女扮男装的侍女,笑道:“公子,我们主感染了风寒,不宜见人。”

    淮王的人自然也将这些看得真切,娄一帆道:“宫里的人说,灵珠公主这帕子绣了十多日。”

    李承琪笑着的脸变得僵硬,他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娄一帆知李承琪疑心极重,又道:“其实对于而今的七公主而言,能嫁给忠信侯,她亦是求之不得呢。何况是如花的年纪,难免春心萌动,楚天朗又一表人才,且极善于待人接物,春心萌动的少女见了这样的少年,又怎么能不喜欢呢。”

    “这倒也是。”李承琪不得不承认,眼下这个楚天朗,也是长得十分好看的。

    马上要被封侯,身手高,天资出众,情窦初开的少女难免会对他心动。何况小七再也不是被千人宠万人爱的掌上明珠了,她实在需要一个依靠。

    楚天朗来到淮王这厢时,将方才出去追七公主之事具说了。

    月亮甚好,照得树叶影子斑斑驳驳洒了一地。

    李承琪细细打量了那绣工,还真是惨不忍睹。他将丝帕还给天朗,笑道:“我这个妹妹从小不曾受过半分委屈,却愿为你做这些丫鬟婢女们做的,你可不要辜负她一番心意。

    楚天朗红着脸,道:“七公主此番出来,是女扮男装,想是怕旁人知晓,还望殿下切莫对外称道此事。”

    “我的妹妹,我自然是比任何人更看重她的名节,在我眼里,你跟我亲弟弟一样,而她又是我亲妹妹,放心,我定然会周全此事的。”他嘴上说着,心底却是不放心的,幸而,齐来福是他的人,楚天朗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到四月初,楚家的案子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人证,更送来许多物证。虽是乔太傅主理,却怕其中还有隐匿,是以文暄也日日上朝,帮助孔怀璋整理卷宗。

    四月十五,三司会审,楚家和萧家两桩旧案,光来长安的人证都有一千多。

    依旧由太傅代替御史台进行会审,朝中四品以上大员全部旁听。

    从承天门到太极殿,中间十丈见方的轩辕台上,乌泱泱跪了一片。

    朝堂之上,皇帝神思昏昏,心头却有一丝清明。乔太傅和李承琪在他身边一左一右,似乎有意让旁人与皇帝保持距离。

    他虽受了承琪药物的控制,到底年轻的时候是鞍马上过来的,这些伎俩,他心中有数。只可惜,楚家三代人的冤案,是以这样的方式重审重判的。

    他想起楚鸿,想起睿卿,想起天曦和天朗。

    皇帝眯着眼睛,因这几个月一直被德妃灌药,他的四肢都肿胀着,眼泡亦然。因此,他眯着眼用力看了看殿前躬身站着的十四五岁的少年,哪怕就这么昏昏一眼,他心中有个直觉,那不是楚天朗。

    尽管,少年有意将那玉坠挂在胸前,作为自己是楚家后人的唯一凭证,到底有几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皇帝索性将眼睛闭上,不去看。记忆中,天朗还是个三岁多的小孩子。尽管猜测少年人不是楚天朗有些出于情志上的不愿意,更多的是对故人的惭恧。

    无论如何,他不想挚友的儿子成为助纣为虐的人物。

    一审楚家旧案,因陈晋、沈坚、沈忆三人对当年的罪行供认不讳,定于秋后问斩。

    五月十五二审,将十一年前与楚家一同被牵连的人员皆官复原职,所有受诬陷的人员,均按照当年品阶升一品补发十一年来俸禄。将萧家先前被流放的罪责也赦免了,其他人员各补给俸禄。

    所有受牵连的学子,均重新分配职务。

    六月十五,冤案审结,重修楚家宗祠,令楚鸿、楚睿卿萧庭等功臣牌位配享太庙,入功臣阁。

    封楚天朗为忠信侯,封萧家为忠顺侯。

    当年楚家天朗与七公主婚约,依旧有效。

    灵珠得知这消息时,正在给李珺珵擦手。

    明月面带忧色,看向灵珠,灵珠却十分平静。

    “珠儿,你若是不喜欢,我去与承琪说。”明月愤恨不已,先前柳文暄与他说,他都是搪塞柳文暄,而今直接将这是公之于众,是不给转圜的机会了。

    明月气得手发抖,面色一下子煞白。

    灵珠苦涩一笑,过来揉着她的手到,道:“姐姐,我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的人了。何况我与楚家的天朗本就是指腹为婚,母后若是还在,定然也不会反对。”

    明月走过来,静静将灵珠揽在怀里,道:“我们虽生在皇家,从小便是身不由己。”

    皇子公主不是像李罄芳李灵瑗那种骄横跋扈的,便是如李灵璇李明月这种起不来床的病秧子,唯一一个正常点的,只有灵珠,不料灵珠又遭遇了那样的事。

    明月细细一想,越发心酸,身体竟有些微微地抽搐。

    她以前是多么淡然的一个人呢?灵珠为明月擦眼泪,破涕为笑,道:“姐,我跟你说的天素姐姐,你是知道的吧。”

    明月点点头,她一直以为马上就要见到天素,不想最后是天素身死的消息。

    她将灵珠额前的头发理顺,温和道:“她用自己的身体保护你,让你好好活下去,所以不管经历什么,你要记得,你的身上,不仅是活着自己的命,也是活着那两个人的期许。”

    灵珠忽而眼眶一热,她想起了白玉箫,她与白玉箫的交集似乎不多,不知怎的,他每次出现,她都特别激动,特别开心。

    直到他死,她才意识到,那是爱。

    她问明月:“姐姐,你心底是爱文暄哥哥,还是爱江皓辰江大人?”

    明月淡淡笑道:“我从懂事起,便没有资格去爱一个人。”

    “怎么会,长安世家公子,哪一个不喜欢姐姐。”灵珠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文暄哥哥与江大人,两个都是人中龙凤,在姐姐心底,是喜欢谁的?又是爱谁的?”

    明月颔首笑了笑:“若是不喜欢文暄,我又怎会答应嫁给他呢。”

    “那爱呢?”

    “自然也是爱的。”

    门口将将走进来的人听到这话,面色柔和得如春风一般。

    明月抬头看见柳文暄,顿时飞红了脸。

    柳文暄并未听到前面的话,只听到这一句“自然也是爱的”,他手中拿着一包裹,提过来,道:“这是天素的妹妹雨姑娘寄过来的,天素的遗物。”

    小雨着人寄过来的,里头是一本医典,一包银针,一个木头人,木头人身上刻着穴位。

    柳文暄道:“这是敬之的意思,让雨姑娘将这些东西寄过来,让我们想办法研究一套给李珺珵排毒的针术,承瑜的腿也需要。”

    正巧李承瑾推着李承瑜过来,连随身的小厮也没要跟来。

    李珺珵这里,明月说过,除了他们几个人,等闲不能让人靠近。皇上已经在德妃控制之中,绝不能让李珺珵再落入她们手中。

    李承瑾道:“文暄哥,素姑娘的医典,可否借给我学一学?外头需要你奔波,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柳文暄便将医典交给他道:“药理上不明白的问伍太医,针灸上不明白的问徐太医。”

    李承瑾点点头。

    柳文暄向灵珠道:“珠儿,你和楚天朗的婚事,你若是不喜欢,与我说便是。”

    灵珠却淡淡一笑,道:“哥,你们难道不想一个人打入他们内部吗?”

    众人神色一肃。李珺珵近来一直有醒来的迹象,却一直未能醒来,李承瑾到底医术无人指点,竟也束手无策。此番得了文天素的医典,他似乎觉得这本医典,定然能给他新的启发。

    灵珠神色很平静,不像是一时冲动的话。

    这一个月以来,灵珠却是知道明月姐姐和姐夫在想法子离间楚天朗和李承琪。至少不能让他们内部是铁桶一块。且那楚天朗似乎也有意示好,这不失为一个机会。

    灵珠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哥,姐,我知道你们怕我受委屈,可你们也当知道,我这样的委屈,也不过是成个亲而已,又不是和亲。”

    柳文暄尚还留着一丝温和,道:“有很多方法,并不需要你这般。”

    “哥,这也是母后的意思,不是吗?”她眼眶微红,“而且,我要亲自报仇。”

    “珠儿,且不可做傻事。”明月制止她。

    “姐,我知道背后的人是谁。跟着天素姐姐在一起时,我学到了很多东西,远比我在宫中这么多年嬷嬷们交给我的都多。我并不是一个承担不起任何事的人。就像我去年跟着思颖一道出皇宫时,我就觉得我能承担一切后果,即便,有些难以承受。如姐姐所说,我身上活着的如今不是我一个人的命,而是天素姐姐,白玉箫大哥,和千千万万个保护我的人。我虽非想涉入朝局,却也不想退缩,该是我承担的,还是得我承担。要不然,我闭上眼,便是天素姐姐靠在我怀里,身上扎满刀片,白玉箫哥哥跪在我面前,后背的箭像刺猬。那种痛,真的很痛很痛,连梦里都能痛醒。有时候想,如果我当初没有任性跟着思颖出宫,思颖就不会去加害素姐姐,素姐姐也不会为我身死……可惜没有如果。这几个月来,我时常觉得活着毫无意思。我之所以撑着,要说恨,也是不尽然,我也希望活成他们样子,不管经历什么,心中的爱永远不因仇恨磨灭。”灵珠从金州回来,便似变了一个人,变得通透,变得冷静,理智。

    明月擦去她眼角的泪,道:“不管经历什么,心中的爱永不磨灭,这才是仁。珠儿,你既选择这条路,我本不该再劝,只是你知道,眼前我们所见的这位楚家的天朗野心勃勃,并非善类。你虽有那心思,未必有机会。我们不希望你以身涉险。”

    “姐姐,他刚刚封忠信侯,想必也不会让我死在楚家吧?”灵珠道。

    其实他们也在揣测,娶灵珠到底是楚天朗自己的意思,还是李承琪的意思。不过中途李承琪似乎也松过口,说灵珠若是不愿意,便就此罢了。倒是楚天朗一力拥护这个无人证实的娃娃亲。

    李承瑾想了想,道:“楚家的天朗到底不是跟我们一起长大的,他根本也不记得小时候的事。这么多年在仇恨中长大,必然也是为了复仇,何况,他立场与我们不同,终究太过危险。”

    李承瑜也道:“是啊,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拿性命开玩笑。”

    灵珠却道:“八哥九哥,眼下的局势,除非七哥哥醒来,否则文暄哥哥一人独木难支,敬之哥哥远在岭南,远水救不了近火,我们如今须得破局,而不是困于眼前的局面。等闲我们是出不了宫,文暄哥哥进宫还要受五哥的人重重审查,还不如表面上先顺应了这事,我正好借机探听外头的情况。何况父皇还在,这事终究要等父皇定夺,且楚天朗还年纪小,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成亲,还不如将这事应了下来。一则显得我们是遵循故皇后的意思的,二来,我也有理由跟楚天朗接近。届时想办什么,或许更为顺畅一些。”

    灵珠这番言论,根本不像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说出来的。

    可是,她曾经经历过,自己所爱的人死在自己面前,那种痛鞭策着她,让她一下子长大了。

    众人见灵珠态度已然坚决,且此时确实无破局之法。

    八月十五,忠信侯府落成,皇帝正好清醒了些许,命立金鸡于朱雀门外右侧,竿长七丈,鸡高四尺,百官囚徒均聚集于此。

    老百姓均在竿下装土,寓意免除灾厄。

    皇帝神思昏昏,坐于龙辇之内,看着远处人头攒动的情景,像是在做梦一般。

    这一日,李珺珵也醒了。这是他十七岁生辰,满了十七,便是十八了。

    也是明月的生辰,承瑜几个商量还是给他们过一个简单的寿。

    李珺珵眼睛直直地,落在前边桌子上的馒头寿桃上,目光又徐徐挪开,看着眼前立着七八个人影,面无表情。

    “哥哥醒了!”守在他旁边的灵珠先惊呼了一声。

    布置桌椅的人皆转身过来。

    柳文暄先到床边要给李珺珵把脉,李珺珵却是十分嫌恶地避开。像一个负气的少年,故意摆脸色给人看。

    “哥,你还认得我们不?”李承瑾小心翼翼问。

    李珺珵依旧是木讷的。

    众人问了半日,李珺珵始终没有开口说话,一动不动,似一个木头人。

    前脚李珺珵醒来,后脚李承琪便收到消息。李承琪百思不得其解,道:“按照藤原的说法,李珺珵最迟一个月就能醒来,没想到竟然过了几个月。”

    娄一帆压低了声音:“殿下,那李承瑾时常去伍大夫那里拿一些人参燕窝喂给秦王殿下,或许是那些补药受了影响。”

    他没好直说是李承瑾医术不精把人医坏了。

    李承琪自然是听出这一层意思,只是笑道:“怪不得藤原总说那文天素若是死了,就太可惜了,原来,这世上除了文天素,还真无人能破解他的毒药。而文天素是唯一一个单用现有药材就控制住藤原毒药的人。”

    “就这半日的清醒来看,秦王殿下除了眼睛,真似木头人,明月公主给他喂药,被打翻了,公主的手被划伤。”娄一帆一五一十道。

    “明月受伤他也无动于衷。”尽管李承琪知道李珺珵醒来九成会痴傻,他心中到底不放心,撩衣起身道,“去宫里看看。”

    宫内,因李珺珵全然木讷,醒了还不如昏迷着,明月气血紊乱,又吐血昏迷过去。

    李承琪来时,只看到地上的血还没擦干净,承瑜的轮椅掉了一个轮子,李承瑾脸红红的,柳文暄手上也有抓狠,渗出了血。

    看得出,他们还是想阻止一番的。

    李承琪过来,正要给李珺珵把脉,哪晓得李珺珵拿起他的手就是往后一反,力气之大,若是他不用力抗争,这胳膊便被他拧下来了。

    李珺珵坐在床边,一脚将李承琪踢开。这也是李承琪担心李珺珵不受他控制,故而用了比预定中高五倍的药量,决计不会让李珺珵再正常回来。

    只是他忘了,李珺珵三岁就开始习武,身上的功夫已经形成习惯性记忆,怎么也忘不掉的。

    李承琪守到半夜,确定李珺珵是真傻了,才走开。明月却是伤得不轻,他倒不愧疚。

    宫中有名望的太医来李珺珵这里看了数日,都无结果。

    倒是淮王府上的大夫一来,给李珺珵开了副药,承瑾看那药也无问题,给李珺珵喂了,三日后,李珺珵竟然自己开始喝药了,也无需人喂药。

    正巧李承琪来宫中看望李珺珵。

    “七弟可好了些。”

    “嗯,好了许多。”李珺珵回答他。

    承瑜承瑾惊诧不已,李珺珵开口说话了。

    李承琪拍着李珺珵的肩膀,道:“你五哥我没能耐,保护不了你。”

    “五哥最好!”李珺珵呆呆地说。

    承瑜承瑾心道不妙,晚间柳文暄入宫时,他再度给李珺珵把脉,李珺珵依旧将手抽了回去。

    李珺珵终究还是失忆了,且有痴傻之状。

    失忆之后的李珺珵不与承瑜他们亲近,偏偏只亲近李承琪。李承瑾多番勘验之后,发现是李承琪身上有种异香,很淡很淡。

    李珺珵一傻,皇帝神思反而越发清明,朝堂之上,时常提起立太子之事,还当着朝臣的面,说觉得淮王李承琪是最佳的太子人选。

    李承琪听到这话时,虽内心狂澜万丈,表面上还是十分克制。这老头到这时候终于想明白了,把皇位让出来,让李珺珵多活些时日,这样不是很好么。

    但紧接着,皇帝公布了两件事,一件是赐婚柳思颖为淮王妃,一件是赐乔婉妍为吴王妃。

    但皇帝说完这话之后,又昏了过去。

    乔太傅万万没想到,皇帝依旧不受他的控制,他明明说的是让婉妍为淮王妃,柳思颖为秦王妃。皇帝说出来的却是这……

    他虽及时用药让皇帝昏迷过去,奈何皇帝口谕一出,就是圣旨。

    这道圣谕虽然未着人传出去,公主府的李罄芳却雷霆大怒。柳思颖更是在公主府里闹得鸡飞狗跳。李罄芳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取了轿辇直入乔府。

    赵安来抱着李罄芳好说歹说没劝下,被李罄芳一把挣开,甩袖出去。赵安来只是无奈一叹,一脸无可奈何。

    李罄芳这一去乔府,便是鸡飞狗跳。指着乔太傅的鼻子大骂乔太傅这个老不死的,敢和自己的女儿抢皇后之位,也不看看自己的乔婉妍是个什么东西,给她家思颖提鞋都不配。

    乔太傅虽心狠手辣,在人前一贯摆着威严,眼下被人指着鼻子骂,到底有几分抹不开脸。

    最无辜的还是乔婉妍,她才十几岁,听了长公主骂道:“一个小娼妇,从小就把心思贴在李珺珵身上,现在李珺珵傻了,又想当淮王妃,也不看看自己是哪根葱,也配?”

    乔婉妍当时在一旁哭着昏厥过去,乔太傅也拿不定皇帝是神思昏聩记混淆了还是有意为之,他陪着老脸端茶递给罄芳,笑道:“乔延年,你今日要在此给本宫把话说清楚了,你知道本宫做事,要不然,谁也别想落着好。”

    乔太傅心中纳罕这样的一个人是怎么生出柳文暄这样的儿子,看来关于柳文暄是抱养十有八九是真的。

    李罄芳身边那么多男人,真正十月怀胎的,只有与赵安来生下的柳思颖。若不是乔太傅知道此事,如何敢拿捏赵安来的?李罄芳不要脸,他赵安来还是要点的。

    李罄芳一直骂到黄昏,幸而乔府大,家奴们都避开捂着耳朵,倒是乔延年一字不落地听她骂了半日。

    李罄芳到底不学无术,骂来骂去也就小□□,男的代代为奴之类的话。直到她骂累了,乔太傅还让人上些茶点给李罄芳,李罄芳这会子有些骨气,将茶点踢翻了,人才回去。

    乔太傅是亲自送到门口。长安没有赵安来,李承琪拿不住陈仪的。一旦赵安来倒戈向孙武那边,长安势力又将失衡了。

    但也正因为李罄芳这么一闹,宫中有人对德妃下手了,德妃中毒昏厥,孙武迅速将皇帝身边所有人都换下去。

    乔太傅知道的时候,要赶去宫里,孙武以皇帝需要休息为由,拒绝了乔太傅的探视。

    理由是德妃中毒了,周围人都有嫌疑,在未查清之前,所有人都不得随意探视皇帝。

    以彼之道,还彼之身,是孔怀璋和柳文暄商量好了的。

    而乔太傅回去时候,乔府又出了一件事,婉妍便失踪了。

    婉妍的贴身丫鬟也不见了。他本担心婉妍想不开,但见家中金银少了许多,便没担心她的性命,只叫人暗中打探下落,切不可伸张,对外就说她在养病。

    李珺珵依旧不见好,却能躲开二人的视线,反被李承琪控制住了。

    李承琪干脆将李珺珵留在淮王府,无论如何,孙武控制皇帝也不重用,他手中有皇后,有李珺珵,有江皓辰。

    李珺珵不在宫中,李承瑜李承瑾几个顿时没了先前那般警惕。李承瑾将柳文暄托人找小雨带回的天素的针灸药书都细细研究了一遍,又有陈敬之寄回来的针灸术,他须得找个人练手。

    李承瑜坐着轮椅,道:“我就是一个现成的,拿我练吧。”

    反正这辈子是站不起来了。

    这些时日,灵珠只和楚天朗书信往来。二人并不曾见面。

    到重阳节这日,宫中去太乙山秋祭,新封的忠信侯虽未分兵权,倒是主动担了为七公主护驾的职责。

    而那位新封的忠顺侯萧风,从去年离开金州,到此时此日,相隔近一年。

    萧风的那张脸丝毫看不出被火烧过的痕迹,腿已全然恢复。而李承瑜还坐在轮椅上。

    当初一别,却不曾再相逢时,是这般情形。

    何其讽刺。

    萧风倒是对八皇子极其客气,李承瑜再也不能如去年那般去人性地讨厌一个人,喜欢一个人。

    李珺珵与淮王同坐一辆马车,好容易李承瑜和李承瑾到李珺珵身边,李珺珵见了二人,似乎十分嫌弃,要走开。

    李承瑾上前扒拉着李珺珵道:“哥,你什么都不记得,连文天素也不记得了么?”

    “放开!”李珺珵声音冷冰冰的,甩开他的袖子。

    九月九登高,倒也未出什么差错。

    回宫之后,李承瑜问承瑾道:“小九,你觉得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刺激到七哥的,他如今听了文天素的名字,都毫无反应。”

    李珺珵身边新跟了一个随侍,叫蒋平。听说是他自己在随侍中挑的,十分信赖。

    李珺珵的寝殿,除了这位蒋平,连承瑜承瑾都不得进入。近来虽不日日住淮王夫,回来得越发频繁,似乎清醒了一些,但就是不理承瑜他们。

    这日,李珺珵方从淮王府打马球回来,精神倒是越发好了。

    明月过来道:“先前你一直要这画,我找了许久,才找到。”

    李珺珵语气淡淡:“什么画,我没要过。”

    李承琪告诉李珺珵明月是他姐姐,身体不好,让他不要对明月发脾气。但他却不怎么想搭理他们。

    “从前你自己画的,是什么,你看了不就知道了。”明月将画轴拿在手里递向李珺珵。

    李珺珵半天不接,明月又送近了一点,送到他手边。他才心不在焉打开那画,心头猛然一闷,一口血喷在画轴之上,昏厥过去。

    蒋平要扶李珺珵,被明月呵斥下去,李承瑜李承瑾闻声跑过来,扶了李珺珵便入内。

    明月只听承瑾说要找东西刺激李珺珵,哪妨是这个情形。

    承瑾过来时,只见那画卷上满是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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