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因为她怀的是藤原的孩子。”岸田淡淡道,“等孩子生下来,等他长大,不仅可以掣肘藤原,还有千秀这样举世无双的毒师为你所用,对吗?”

    岸田此时十分平静,似乎接受了现实,他又道:“不过文天素真的能活着回来,真的能救下千秀,你的千秋大业,只怕又要完蛋了。”

    “她这不是还没回来吗。”水田云淡风轻,光影透过修竹落在他脸上,看上去越发清逸出尘。

    岸田也起身,心绪缓和了许多,道:“就这么一个奄奄一息的人,她弄疯了一个藤原,没准下一个就是你。千秀那样想杀她,最后还是要求她找她。中原的秦王为她命丧大海。我看她没准是个扫把星转世。如今你跃跃欲试,我倒十分期待你的结局。”

    岸田抬步要走,又转身:“我答应你,为你走一趟南境。”

    水田也没有太过欣喜的神色。

    岸田又道:“不过你也要答应我,尽你最大的能耐,保护千秀和她腹中的孩子。”

    “可以。”

    岸田一走,阁内便只剩下琴门和水田。远处石壁上的人还在那纠缠,好在隔得有些距离,声音并未传过来。

    “玩弄人心的手段,你是越发得心应手了。”琴门也起身,望向下山之路,道:“柳文暄已猜到天机阁阁主另有其人的事。他身边有几个高手出入,这些事,你可有应对之策。”

    “那就请君入瓮了……”水田淡淡道,“琴门君,请吧……”

    琴门十二郎无奈一叹。

    他垂下目光,盯着脚尖,此一去,便要彻底卷入朝局之中了。

    看出琴门十二郎的犹豫,水田温和道:“你放心,你所坚守的两件事,我绝不会触碰。”

    他想了想,又道:“更不会借用你的名声,去要求七星一刀流为朝廷所用。且,你的主要责任是保护天皇陛下。”

    “你看中了淳明的什么,这样维护他?”

    “陈年旧事,不提也罢了。不过淳明他比淳智天皇有野心,也更聪明。东瀛动乱得太久,实在需要一位强有力的君主来稳定朝局。”水田道。

    “所以你为了东瀛的稳定,不惜染指中原?”琴门不解。“连文天素柳文暄他们都知道,天下太平,不止中原天下,也有东瀛天下,连他们在面对如此杀戮之中,也知道祸不及百姓……身为一个江湖剑客,我觉得他们所代表的,才是一种真正的仁义。”

    琴门微微一叹,又道:“这种仁义,就像我在武术上追求的公平。你不曾经也是,眼中只有规矩?怎么而今,又不择手段起来?”

    水田温和一笑,有些意外琴门的话,道:“人生在世,万物都是虚幻。而今你我这样,在各自的追逐之上,也算是登峰造极,本该无憾才是。可我想问琴门君,你为何不敢踏足中原?”

    琴门不语。

    “是因为你的内心知道,你在武学上,代表东瀛最高武学造诣,你不去中原,是因为,你知道,自己输不起……自己可以输,但代表东瀛的你不可以输……而今你败了,败给中原人,知道我将柳文暄留下就没打算放过他,你没反对,心底也是支持的。”水田似乎早看穿他的心思,“你情愿这个人一直留在东瀛,也不想让他回去。说来,你难道就没有私心?”

    忽来一阵大风,将桌上的茶盏吹得打旋。

    “既然别无所求,那何不放手一试……”

    “你说你不会杀文天素的。”琴门淡道,“也不会杀柳文暄。”

    “是,我不会杀他们……”水田声色放低,但并不代表,我不会让人杀他们……

    柳文暄一被淳明接进皇宫,便一直被留在皇宫之中。

    若说是软禁,又礼仪周到;若说是贵宾,又暗藏杀机。

    权钱美人,倭王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他入宫才数日,各种眼花缭乱应接不暇。王宫雩台之上,倭王淳明又给柳文暄安排了一场艳丽歌舞。

    柳文暄目不斜视。

    淳明见柳文暄目光无所适从的样子,心头好笑。他对这些美丽的女子视而不见,难道不就是在强撑着不让自己露了破绽么?

    柳文暄想起民间关于三国时期的传说,他此时的情形既不似刘备那边陷于东吴,又不似关羽那般身在曹营。他想走,也没人留得住他。柳文暄扫了一眼那些艳歌舞女,淡淡一笑道:“听闻倭王最欣赏的人是我国三国中的吕布。”

    “我们东瀛人都喜欢吕布。”淳明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柳文暄软硬不吃,昏素不沾,他就不信这个人没有弱点。

    男人,最大的弱点,无非就是那几样,他为中原皇室赴汤蹈火,不就是因为那位传说中国色天香的公主么?那么,他的软肋必然在美色。常年驰骋疆场浴血奋战的人,身边最缺的就是能抚慰自己心灵的温香软玉。而美色,也最能让男人无法自拔。一旦开了荤腥便如洪水猛兽一般不能自持。这柳文暄再怎么清冷,终究也没能过那美人关。

    柳文暄总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却在简短的言辞之中拒人千里。他喝着茶,不疾不徐问:“倭王可知吕布的下场?”

    “我们喜欢吕布,是喜欢吕布不计一切为我所用。”淳明忍着怒气,缓缓道,“天使若不嫌弃,留在我东瀛如何?”

    此时柳文暄不像是个远道而来的使者,已然反客为主,反倒是他像是个外人。

    “这倒与贵国国性相通。”柳文暄冷眸斥退一个要过来敬酒的舞女,再不说其他话。淳明说的后半句,他直接忽略。

    他身体好得差不多,若非还没有天素的消息,他也不会与他们周旋。东瀛方面虽一时是答应了重开商贾贸易,谁能知道他何时又重开杀戮。为了皇位,连自己的亲兄长都能杀,何况是平头老百姓。

    淳明见柳文暄油盐不进,心头十分不爽,那些袒胸露乳的歌姬们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晃得他都没法集中精神跟柳文暄斡旋。他忍着身下燃起的火气,让那些歌儿舞女都退下。

    伶人也都退下。

    耳边一清净,淳明克制着身体的燥热,神思逐渐清明。他问:“天使这般拒人于千里,岂不知要伤了多少佳人的心呢,闻说中原男人都是三妻四妾,天使何如在这上如此克制?”

    淳明想了想,故意问:“莫非天使还未经人事?”

    这般一问,他忽然自顾自笑起来:“男人嘛,第一次总是很忌惮,一旦开了欲念之门,就再也关不上。”

    柳文暄神色毫无变化,看得淳明恨不得立即就杀了他,可惜打不过。淳明给他一块自由出入宫中的令牌,就是为了他出宫时刺杀他。不过这几日,人没能伤着,还折了那么多高手,到最后还不得不为了面子在宫中愈发优待他。

    而他的亲妹妹琴子,从最开始听闻柳文暄的名字,便日日向他打听柳文暄的事,甚至一向含蓄内敛的琴子,竟然要求亲自去伺候柳文暄……

    淳明本觉得极其羞耻,但瞧着刘文暄那张脸,别说是女人,就是男人,看了也想得到这个人。

    他答应过琴子,让她见一面这位中原第一的人物。

    柳文暄始终神色自若,道:“倭王,外使有些倦了,就先告辞了。”

    柳文暄起身告辞。

    淳明想拦,却没什么借口。之前宫外几番刺杀没成功,下毒没成功,眼下只能表面上先糊弄着稳住他,再寻找下手的机会。只要人在东瀛王庭,总有办法。

    淳明只得颔首。

    琴子在屏风后偷偷窥探良久,始终没有见到柳文暄的正脸。而今见皇兄没能留住柳文暄,她匆匆抱琴出来时,只瞧见柳文暄离去的背影。

    见琴子出来,淳明斥退左右。皇室中的女子,未出阁之前,除了贴身婢子,不能让外人看见容颜,当然,淳明也不想让别人看见琴子的容颜。

    东瀛多少男人为了见琴子一面不惜身死,琴子这张脸,实在为皇室带来不少风波。

    不过,当年藤原见了琴子,却并未被琴子所打动,听说,藤原那时已经心悦中原的一位女子,便是他后来大张旗鼓要娶的那位,到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妹妹!”国色天香的女子,每回出现,就忍不住教人心生怜爱。淳明看着琴子,手忍不住捻了下。

    琴子却只看着外头,尽管早看不见柳文暄的人影。

    失望和悲伤涌上心头,琴子一踉跄跌跪在地上,淳明要扶她,却被她拒绝。她哭诉问淳明:“哥哥,我就这么不招他待见么?”

    她确定方才是因为她太过激动弄出了动静,柳文暄才要走的。

    淳明将她扶起,冷声道:“他已有了妻子,你就不该动那心思。”

    琴子已哭得梨花带雨,原本如花一般的容颜,因这泪水,愈发叫人怜爱。淳明擦去她脸上的泪,又轻轻摩挲他的脸颊。温声劝道:“我的妹妹是这天下最温柔美丽的女人,等闲的男人配不上。”

    他将人抱在怀里,轻拍她的背。

    “可他不是等闲的男人。”琴子挣开淳明,她神色凄楚,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又像是受了极大的侮辱。她哽咽道:“他是中原第一人,而今也打败东瀛无敌手,朝中文武每一个比得上他。上回的文斗,我都听说了。他不仅仅是中原第一人,整个天下,他也是第一人……"

    “是是是,妹妹说什么,便是什么。”淳明柔声劝道,"可人家已有妻子,眼中再也容不下旁人。”

    “哥哥难道真觉得,男人一生只会爱上一个女人吗?”琴子不能理解,眼中满是泪水。

    她哭得伤心,喉腔抽抽嗒嗒,胸腔起起伏伏,从小没有受过半分委屈的她,此时完全不能理解。

    因是夏季,她所着衣衫不多,且又是为了那柳文暄,此时随着她气息起伏,春光在薄衫之下若隐若现,加上这张绝美的脸,勾得人口干舌燥。

    淳明也无奈,总不能为了留下一个柳文暄,把自己妹妹都搭进去?何况,他从小就那样喜欢琴子,也从小就想此生,都把琴子留在身边,极尽自己所能去爱她呵护她。

    他爱自己的妹妹,他心中并无什么束缚。只是他没想到,琴子似乎一点也不喜欢他,只认为他是哥哥而已。

    饶是舍不得用琴子去换柳文暄……

    但是仔细想想,也不是不可以。

    淳明心念电转,捻了捻她的脸颊,细腻的肌肤实在叫人爱不释手,他柔声问:“你是真的想要这个人?”

    “是的,哥哥。”琴子目光坚定。

    “你如果真想要他,哥哥倒也可以成全你。不过哥哥而今在谋这天下,实在不想让你也牵扯进这血雨腥风之中。”淳明觉得别人摆不平,若是以琴子为代价,柳文暄这样的正人君子必定会承担他该承担的责任。

    “哥哥,你留不住的人,就让我来留住他吧。他自诩正人君子,若是与我有了那一层关系,定然也会对我负责到底的。”琴子直白道。

    淳明有些犹豫,柳文暄这个人油盐不进,昏素不沾,如何能让他入觳,倒是个难题。

    琴子见淳明似在想对策,又握着淳明的手,娇滴滴央求道:“哥哥……”

    温软的声音,让淳明听了,越发不舍得自己的妹妹去趟这趟浑水。他将人拥在怀里,蹭了蹭,满是不舍。

    东瀛并不重人伦,且皇室之中为了保持天神纯正的血统,男女只能与皇室之中的人通婚,兄妹结为夫妻者不在少数。因此,淳明和他几个兄弟,从小就想争夺琴子为自己的妻子。他们的争执不仅是为了女人,也是为了皇位,且也毫不避讳。

    此时他看琴子喜欢上别的男人,心头越发怒火难耐。他才登基不久,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对琴子的爱,还没来得及封她为皇后,她却先告诉他已经爱上别人。

    琴子见淳明的眼神似有变化,不只是霸道,还有贪婪,她往后退了一步,忽而被淳明拉进怀里。淳明贴着她的耳朵,呼吸急促道:“妹妹知道如何伺候男人么?”

    两人相贴,贲张的血脉和快速的心跳,以及彼此身体的触感,是那样清晰。彼此的心意,到此时似乎无需言明。

    琴子狠了心要那柳文暄,什么代价,她都愿意。她知道几个哥哥从小都对她不止于兄妹之情,何况她少年时就被淳智所占有,只不过因她和淳智也是亲兄妹,因此即便亲近,也无人知晓她们那一层关系,只以为他们是兄妹而已。所以淳明杀了淳智,她一点也不痛心。而今,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怯懦地伸手抚着淳明的脸,颤声道:“不如哥哥教我……”

    琴子细腻的气息擦过淳明的脖颈处,她手如柔荑,让淳明方才那本就被那些歌女们勾起来的火,顷刻升腾上来。这么多年每当看到琴子这张美得不可方物的脸和她丰腴的躯体,他心中早按捺不住那点念想,顷刻间就爆发出来。

    而今见琴子没拒绝,淳明欣喜若狂,眼中冒着精光,再也不想去约束自己克制自己……他一把将琴子横抱起来,入了内室……

    多年压抑在心中的渴望一旦破禁,欢愉岂有尽时。

    突破心中的禁锢所来带的兴奋和刺激,让两人在秘境之中无法自拔。

    也不知过了多久,淳明在琴子耳边低语道:“就这样,你还要那柳文暄吗?”

    琴子声音已然嘶哑,只是嗯了一声。

    淳明的动作越发狂佞,似是在报复她一般。

    琴子也知道只有淳明能帮她得到那个人,也刻意迎合他,回应他,周全他。

    这大半个月来,柳文暄名震东瀛,从各地跑来京都为了一睹他神人之姿的,不在少数。

    京都数日前便传出一个事,一个女子听闻了柳文暄的美名之后,相思成疾,后来又听闻他有位美丽温良的妻子,芳华无匹,竟然投水自尽了。还留了一首绝命诗:柳棉飘摇索心魂,文才风流天下惊。暄寒人间留名地,凭谁诉我相思情。

    翌日天明,淳明抱着琴子回了自己寝宫。

    众人只以为是某个姬妾,不曾想是他的亲妹妹琴子。

    淳明为琴子擦拭身体后,又抱着她问:“我封你做皇后,好不好?”

    “哥哥……”琴子怕他反悔,起身依偎在他怀里,哭诉道,“我从来没求过哥哥,只有这一件……”

    哪怕当年被淳智那般,她也只是忍气吞声。

    淳明没法确保此事一定能成,柳文暄这个人,真的很难对付。他拍了拍怀中的人,又掐了掐她的脸。把自己的女人送出去,他心头是不甘的。可是,经过这一回,他也彻底知道,没有男人能逃得过琴子之手。

    可是,他就真的对付不了吗?淳明心头熬着一股气,一股奈何不了柳文暄的气。

    明明,他连天下最清高的水田他都能驯服,连最眼高于顶的琴门也答应要入宫做他护卫。可偏偏这么一个柳文暄,让人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好。”淳明细细打量了琴子姣好的面容和她那满含情义顾盼流波的眼睛,听闻柳文暄的妻子,中原的六公主,也是这样一位温柔如水的绝世美人。毕竟是男人,有几个受得住美□□惑的,若是他真能受得住,就不会对琴子避而不见。

    权衡过后,他觉得若是用琴子能留下柳文暄,是一笔划算的买卖。且琴子也答应他,会满足他一切要求……

    淳明很是满意,计议了一番,让琴子女扮男装,扮成宫中太监去伺候柳文暄。

    又安排人在柳文暄的饮食中下了春药。春药这种药并非毒,谨慎如柳文暄者,也察觉不出来。

    淳明一定下心,便当机立断,放开手脚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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