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远方的告死鸟

    科尔维娜

    螺丝星的君王联系了星穹列车的开拓者。

    为了一个委托,他携带访客一同抵达星穹列车。

    螺丝咕姆退开一步为之前被他挡住的委托人引荐了星。

    很懂人类社交礼仪的智械绅士,礼貌地将场合留给两位女士。

    带着兜帽穿着白色斗篷的小个子上前向灰发的开拓者伸出了手。

    斗篷盖住了他的全部,无法辨认性别。

    目测身高大概只到星的胸口这里。

    “你好。”,委托人的声音听上去像是还没开始发育的小孩一样。

    星半蹲确保现在身高一样之后回握住他的手,也对他打了声招呼。

    他晃了晃握着的手,笑着说“叫我科尔就好。”

    他仰起头,兜帽自然而然地掉了下去。

    她们四目相对。

    开拓者很自信地对她说,“可以叫我银河棒球侠。”

    “好的,银河球棒侠小姐。”

    列车长为客人呈上了一份甜点和茶。

    在找个地方坐下来后,开拓者问我:“你想委托什么?”

    我思考了一会该怎么说,才开口“请帮我找一个埃维金人。”

    “?”

    “就是,”我停顿了一会才继续说,“和现在的我有着一样眼睛的人。”

    我仰视着她,让她有机会能够仔细看着我的双眼。

    星点了点头,“明白了,你想找砂金。”

    “诶?”,那么快就找到了?效率那么高?她认识那个人?

    砂金好像是石头的名字,可是他的名字不应该是……

    总之还是先见面再说。

    “你找他有什么事吗?”,在交换完联系方式后,虽然热情助人的开拓者对委托来者不拒,但被那么多事洗礼之后她还是稍微留了点心眼。

    她只凭着模糊的线索就找上门来,感觉又是什么事开始的征兆。

    “我只是个信使,其余的我无权告知。”

    她委婉拒绝了她的问题,但从一定程度告知了她的来意。

    信使。

    还有那双眼睛。

    “你介意我给你拍张照吗?”,开拓者晃了晃手机。

    科尔摇了摇头,示意她直接拍。

    在拍完之后,星给砂金发了条消息,问他有没有空。

    “怎么了?朋友。”

    那个签名是接代抽业务的青年很快就回复了她的消息,她甚至才刚来得及把照片发出去。

    照片刚好就在他的消息下方。

    “她说想找和她一样眼睛的人。”

    “她想找一个埃维金人。”

    “我觉得可能是你。”

    “你想和她见一面吗?”

    虽然更大的原因是因为她只认识砂金一个有这样的眼睛的人。

    像是存在紫色的河流,又像是某种漩涡。

    层次分明。

    深不见底。

    像是并非天然的宝石,却依然有着令人目眩神迷的魅力。

    砂金回复的速度很快。

    基本上没过多久消息一条条就跳出来。

    砂金:朋友

    砂金:你能带他来我这边吗?

    砂金:你知道能在哪里找到我的

    砂金:下个系统时见

    他直接转账了二十万信用点。

    星发了个表情包表示没问题。

    “你介意现在动身吗?”

    注意力一直放在她身上的我,听见银河球棒侠小姐这样问我,我吞下蛋糕后一口答应,也绝不会有不的答案。

    星穹列车上的开拓者拥有比支撑整个银河经济体系的信用点的星际和平公司更值得信任的口碑。

    可能是因为我走得太慢了。

    她直接一手抄起我,直接出发。

    我靠在她的背上,被她背着。

    对于初次见面的人来说这样做其实有点太突然,但我还好。

    她是好意。

    因为我没有穿鞋。

    刚结束任务的砂金总监,收到了那位开拓者发出的消息。

    过往的事他不曾遗忘分毫,在看见一样的眼睛时他在想什么他自己其实也不知道。

    他只是看着自己发出了消息,身体内的自我发出了指令。

    要去见那个人。

    要去确认。

    哪怕是骗局。

    哪怕会失望。

    他的身体在移动,批复的手没有停过,他的内心在冷静剖析情况。

    他知道开拓者没有联合他人欺骗他自己的必要,但也有可能是假面愚者假扮的。

    为了欢愉没有底线的乐子人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所以他必须做好最坏的假设。

    所以他必须谨慎地去求证。

    以那个人不是埃维金人为前提,可以将目标缩小到有变容能力的,甚至也有可能给自己换了双眼睛。

    一双埃维金人的眼睛。

    哪怕有着糟糕至极的名声,但却无法否认那双眼睛的美丽,更何况是在埃维金已经只剩下他的前提。

    稀有就意味着价值。

    臭名昭著却趋之若鹜。

    但可以这么做,却没必要。

    毕竟埃维金人的名声是在宇宙间出了名的骗子、小偷、交际花。

    没什么人会费尽心思装成埃维金人。

    在这样的前提下如果真的有,那只能是别有所图,甚至图谋得会比他所想象地更多。

    毕竟已经付出了那么大的‘牺牲’。

    当时他问翡翠,她的答案是茨冈尼亚已经没有埃维金人了。

    但如果……

    假设那个人真的是埃维金人。

    比如茨冈尼亚确实没有埃维金人了,但茨冈尼亚以外的地方呢?

    他找上星穹列车为了找幸存者的理由是什么?

    以这个问题导出的结果作为目的,可能性到底都有哪些。

    他一条条地列出来,又一条条否定。

    内心依然怀有希望。

    那样的希望如同火苗一般缥缈,绵绵细雨、轻微的风就能熄灭。

    他用最快的速度处理完手上的工作和一系列报告,将剩下的时间都清理出来。

    希望那个人能对得起他耗费的精力。

    如果是欺骗。

    那个人不会想知道后果的。

    那个人也会明白丧钟在耳边响起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十分平静的想。

    有时候人总是要赌一把的。

    哪怕是在不需要赌的事情上。

    “好久不见了,朋友。”

    在我发呆的时候,听见了一个陌生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除此之外,还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

    我没有回头,只是等着他坐到我的前面来。

    听星说,这里暂时被包下来了,所以这里只会招待我们。

    所以他一定是我想等的人。

    我听见星很自然地和他打了个招呼,就找个借口去洗手间让我们有谈话的时间了。

    等到他坐在我的对面后,我才抬眼看他。

    看见他的第一时间,我就僵住了。

    他真的会是记忆里的小孩子吗,穿得好花里胡哨啊。

    和小时候的差距看上去也太大了。

    这样看起来张扬的人我实在是不擅长应付。

    “朋友,听说你想找我。”

    在我准备说些什么之前,他已经先开口。

    我摇了摇头,“不算是。”

    我指了指自己的心,“是她要找你,” ,笑了起来,看着他喊出了他的名字。

    “卡卡瓦夏。”

    埃维金的末裔。

    哪怕外表会骗人,但心不会。

    “我只是一个信使,那些内容就让她来对你说吧。”

    我闭上了眼睛,封闭了自我。

    那些我不应该看见的,我不会去看。

    接下来是家人重逢的场合。

    他们一定会有很多话想说。

    也许不需要赌上所有,也不需要付出什么。

    青年瞳孔紧缩,在听见那个名字的瞬间便想要开口但看见变化的那刻又紧紧闭上了嘴。

    他看着穿着斗篷的人开始抽条头发也开始变长,细长的手脚看上去瘦骨伶仃的身形。

    原本看上去相当宽大的衣服也变得合身了一些。

    一个看上去很漂亮的少女,看上去很年轻。

    哪怕瘦弱,哪怕看上去年纪轻轻就经历了许多事。

    有着金色的长发,以及和他如出一辙的眼睛。

    从眼睛透露出来的情感,令他无法动弹。

    他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在说话,哪怕只是细微到近乎呢喃的,“……姐姐?”

    砂金的记忆力很好。

    所以到底有多久没听到有人叫他卡卡瓦夏了。

    和姐姐的分别到底已经过去了多久。

    明明应该比任何人都记得。

    现在却什么都回忆不起来。

    记得过往的一切但不记得时间的流逝。

    突兀的断片,也许只有梦才会出现这样不符合实际的现实存在。

    他很少做梦,他也不会做这样的梦。

    梦没有任何意义。

    在见到她的时候所有的想法、所有的计划和筹码都被他孤注一掷。

    强运的赌徒不应当在此时选择抛却理性。

    赌徒会将一切赌上,只因为哪怕多么微小依然存在胜利的概率。

    所有或是一无所有,他明白这个道理。

    他不应该将一切赌在不存在可能性的可能上。

    可是。

    他做不到。

    只是单纯的做不到而已。

    运气在每一次他放手一搏的时候,都让他赌赢了。

    这一次,也一样。

    所以他看见了故人对自己展露笑容。

    在意识到奇迹发生的瞬间猛烈的狂喜到来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捂住自己的脖子。

    他能够承受任何的冷嘲热讽因为他对自己有过的嘲讽和憎恶是比他听过的话语还要苛刻上千百倍的情感,但唯独。

    唯独这个、唯有这个不想让她知道。

    不能让她看见这个奴隶烙印。

    不想让她难过。

    娜斯卡睁开了双眼。

    金发少女看着坐在对面的青年,时间为她的家人留下了太多痕迹。

    他已经长大到她有点认不出的程度。

    但在叫出他名字瞬间的他的反应,告诉她,她是正确的,她没有认错她的弟弟。

    但还好没有相差太多,她还是能和他像小时候一样。

    要赶紧行动起来才行,时间是很珍贵的。

    她站了起来想要走到他的身边。

    她看见了他的动作。

    为什么?哪怕想这么说。

    可是她不会追问。

    哪怕她的好奇依然存在,但只要他不想说,她就不会问。

    因为她也有不能说的事。

    所以扯平了。

    娜斯卡曾与科尔维娜一起为她的重逢打下许多的草稿,也设想过许多重逢以后会发生的对话和场景,但在见到他时。

    “卡卡瓦夏。”

    她仰头看着她跑去换了一身衣服的弟弟,踮脚想要摸他的头。

    青年只是察觉到她想做什么顺从地低下头听着他的姐姐想说什么,让姐姐弄乱了他的头发。

    “你能活下来真的太好了。”

    在真的重逢后,她想说的也只有这一句而已。

    没有什么比看见他好好活下来,好好地站在她面前更好的事了。

    其他的一切都不再重要。

    她有很多的话想对他说。

    就像他也有很多的话想和她说。

    如果还有很长的时间的话也许被隐瞒的那些都会被看见,但只有一天的时间足以让家人敞开心扉的同时成为最优秀的演员。

    她不会问他换高领的衣服是为了遮掩什么。

    他也不会提那些和死亡有关的事。

    仿佛不提,在这连续的瞬间中就不会存在那些负面的事实。

    哪怕兜兜转转他还是会问起怎么做到的,他接受了只能相处一天的事实不妨碍他想方法试图延长。

    因为太过短暂。

    因为不愿意失去。

    娜斯卡思考了很久该怎么说,因为她也不是很清楚。

    “死人和活人是无法相见的,”她坐在沙发上捧起卡卡瓦夏给她递的水,水很冰很适合思考,“但如果有媒介的话就能做到。”

    她触摸着冰凉的杯子享受着难得的冷。

    科尔维娜在询问她的愿望时,她们曾交流过关于这个愿望是否能实现。

    科尔维娜给出了能够一试的答复。

    科尔维娜本身就是活动的媒介,她是为不愿离去的死者,极度深沉的情绪的意识集合体所送葬的中间人。

    “科尔维娜是这么和我说的,因为我的执念还没消失。”

    所以我不会去找爸爸妈妈,哪怕我还没意识到我在拒绝去见他们。

    娜斯卡喜欢阴暗的天气,乌云会带来水。

    落在手上的冰冷,至少在短暂的时日中保证他们能够短暂的存活。

    短暂的,日复一日祈求母神的恩赐(雨水)。

    她喜欢寒冷,更准确的说法大概是雨水带来的冷风。

    除了死亡所带来的寒冷,那实在是太冷了,不管什么都感知不到。那时她似乎看见了深不见底的黑暗。

    那个时候她有些害怕。

    深深的,将人拉下去的黑暗。

    不断地坠落。

    娜斯卡并不害怕死亡,因为她知道那只是重逢。

    在醒过来之后,在漫长的旅程中她思考着为什么,在见到卡卡瓦夏后才恍然的一件事。她害怕他孤身一人,害怕他太早地与她重逢。

    她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

    “可以和我说说你的朋友们吗?”

    在死亡之前她没有交到过埃维金以外的朋友。

    但在醒来之后,她却认识了一个很好的朋友?伙伴?,因为她认识了科尔维娜,所以她看见了‘茨冈尼亚’,她陪着她为了其他因负面情绪裹挟而依然停留的其他埃维金灵魂送到他们应该去的地方,她看见了星星之外的许多星星,认识了很多朋友,看见了很多以前从来没想过的景色,哪怕只是以旁观的角度在这场终点是重逢的旅行中,她的心也跟着变成星星一样收下了很多回忆。

    她希望她的弟弟也能够有一直陪伴他的朋友。

    因为一个人真的很寂寞。

    她只能够陪着她的弟弟走一段路,度过一段时光。但剩下的时间里,她无法陪伴他。

    她的时间已经停留在过去无法前进,但卡卡瓦夏的时间还在前进。

    那些过去,如果需要丢弃那就丢下,他只要能够继续前进就好。

    “我能见一见你的朋友吗?”

    看上去有些营养不良的少女,抬头看向他,她不想听到拒绝的答案。

    “不是同事,不是下属,是朋友。”

    双方的角力只是看谁比谁更固执。

    卡卡瓦夏从来不会拒绝答应姐姐的事,所以原本以去厕所为借口先走一步的开拓者收到了砂金的求助短信。

    砂金:朋友,江湖救急

    收到这样一条短信开拓者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她也确实发了个帕姆的表情包来表示自己的疑问。

    砂金:能过来一趟吗?

    还没回复,甚至什么都不知情就已经收到转账的开拓者在想可能这就是富哥的实力。

    她只好也果断一点了。

    银河球棒侠:地址发我

    砂金:谢了

    接着就又是转账,虽然不穷但看见转账时开拓者的仇富之心还是会开始燃烧。

    钱她收了,不过她得看看是什么忙再决定要不要帮,杜绝被坑。

    不过结合之前收到的委托,也许不是什么坏事。

    埃维金人有仇必报,但埃维金人也不会忘记曾得到过的帮助与善意。

    有恩必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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