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霎时寂静,何启年和金葵不约而同看向了脸色骤变的何明瑟。

    何明瑟一手攥紧了衣袖被他气得冷笑出声:“几千两?沈大人可真会说笑,为何我自己都不知道?”

    她都不知道自己能有这么富裕的一天,只皱着眉头死死的看着沈猷,倒要看看他能扯出什么花来。

    “看来何姑娘还不知道,赵献在求亲时送来府上十几个箱子的聘礼,何二老爷说若是要动这聘礼,需得征得何姑娘的同意。”

    沈猷此次过来一来是怕金葵乱讲话,给他个警醒,二来是顺便告知何明瑟他将这部分财物拿去充了军饷,并非真是征求她的意见,但是毕竟名义上是何家的钱财,且和她有关,还是有必要让她知道。

    他不说,何明瑟自己都忘了还有聘礼这东西。当日赵献派人到何府来提亲,她还尚未回来,只是曾听赵献跟她提到过一嘴,并没有看见聘礼都有些什么,有多少。

    谁知,不知廉耻的沈猷竟将主意打到了她头上。

    “聘礼?沈大人要我拿出聘礼去助饷?”

    她几乎难以置信,拧了眉毛转头看着沈猷,强忍着这几日积攒下来的火气。

    沈猷回望着她,虽面上不显任何情绪,但语气里却有那么几分理所当然。

    “这些财物本就不属于赵献,当然也不属于你,用在国事上,方是正道,在下劝何姑娘明辨是非。”

    何明瑟终于忍不住了,这混账不仅要拿走她的聘礼,还讽刺她不辨是非。

    她倏地站起了身子,难以抑制得白了沈猷一眼,气愤道: “我要是不同意呢!”

    沈猷看得出她气得不轻,侧脸的腮肉在暗暗用力。

    自打南下以来,他便在筹划如何凑足军饷。手下几万将士不仅要吃饭,而且眼巴巴地等着发饷寄回家去来养活一家老小,这是比上阵杀敌更让他头疼的事情。

    如今朝廷国库空虚,而他又不可能放任手下将士掠夺百姓财物,故而只能动员富户,希望有能力之人都出一份力而已。

    对此,他觉得此举并无什么不妥,故而,态度也是强硬的。

    他慢慢站起身,语气平稳:“沈某有一句话要提醒你,现在正值国家危难之时,若是国将不国,何家亦不会有立足之地。想必何大人也是一样的想法,若是他知道何姑娘的所作所为,不知会作何感想?倘若是有些不知情的,在圣上面前参何大人一本,虽然何大人无错,但……”他哼笑了一声,未再说下去。

    何启年在一旁掩了面,金葵回头瞧树上的鸟巢。

    沈猷说的确实没错,赵献到了武昌之后在民间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这动辄几千两的聘礼肯定也是来路不正,此时拿去助饷也算是用作正途。

    但是沈猷这幅威胁人的口气,连他俩听了心里都十分不舒服,更何况是现在正恨着沈猷的何明瑟呢!

    何明瑟方从他进来就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冷静,此时,还是没能压制住心里的怒火。

    “无耻!我父亲与沈大人同朝为官,我劝你不要欺人太甚!”

    何明瑟气极,甩了衣袖将桌上的茶杯扫落在地,瓷片和茶水顿时喷溅一地。

    沈猷看片刻地上的狼藉,抖了抖喷落在袍子上的茶汤,皱眉望向了她。

    “沈大人出去吧,我身子不舒服,要休息了。”

    何明瑟扭过头去不看他,下了逐客令。

    “我劝何姑娘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我等你答复。”

    沈猷忍着没拉下脸,抬腿绕过了一地的碎瓷片,出了屋子,顺便拍了拍金葵的肩膀。

    金葵会意,小步紧跟在沈猷身后。

    待二人出门了,何启年过来坐在何明瑟身旁小声道:“这事儿我爹今早跟我说了,其实我这次来就是想问问你的意思。”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何明瑟盯着何启年没好气,全家上下都知道了,合着只瞒着她一个人!

    “妹妹消消气,我不是还没来得及讲么!谁知道他没忍住自己先来说了。我爹知道你生沈大人的气,不会同意这事儿,所以让我来劝你。武昌人有目共睹,沈大人军纪严明,想必这些银钱不会乱用。”

    何启年拿团扇在身后给她扇了扇,好言劝她。

    何启年虽然纨绔,但在大事上却是明事理的。何况沈猷将他在赵献手中救出,算的上是他的恩人,为他说几句话,也是人之常情。

    何明瑟心里烦躁,靠在椅子上闭了眼,长吁一声, “罢了!让二叔都拿给他吧。”

    反正她要走了,这些东西也带不走,若是将这些给了沈猷,能让何家剩下的人好过一些,那她也不计较那么多了。

    何启年还以为她心里放下了赵献,用扇子抚了一下她的肩头,开心道:“这就对了,我妹子以后嫁的人肯定比那赵献好上千倍万倍。”

    ……

    沈猷突然停住了步子,在他身后低着头闷声走路金葵直直撞到了他的脊背上。

    前面的人“嘶”了一声,转过了身来。

    金葵抬眸看他,心道:完了!还以为刚被何明瑟呛了几句,沈猷心情不好,他此时又没眼色的撞到了枪口上,免不了挨一顿骂。

    金葵已经做好挨骂的准备,认错态度极好:“大人,我不是故意的!”

    谁知沈猷却没有责骂他的意思,反而搂住他的肩膀向前走去,跟他诉起苦来。

    “你说,让武昌的富户助饷,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沈猷以脚尖勾起一颗地上的石子踢了出去,石子向前飞射,擦过槐树,打在墙面上,“啪”得一个脆响,老槐树上几片树叶飘零落下。

    “小的不敢说!”金葵心思快速转了一转。

    “说!”

    沈猷年纪轻轻就身处高位,下面人都知他杀伐果断,说一不二。平日里,手下的人对他只有服从,但是金葵日日贴身服侍他,跟他相处得久了,自然比别人更了解他的脾气秉性。

    他并不是不近人情,只是军中一应大小事物都需要他亲自来决断,心里常年绷着一根弦子,不得不练就出一副冷脸孔。

    “那我说了,大人可别责罚我。”

    “让你说你就说,我何曾对你食言过?”沈猷催促。

    金葵自认和沈猷亲近,壮了胆子直言:“别的我不知道,就单说让何姑娘拿出聘礼助饷这件事,大人一上去就说什么要参何大人一本,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哪个姑娘听了能不生气呢。”

    沈猷听了才觉得面对一个姑娘自己的口气似乎不妥,一反常态求教起来,“那要怎么说才合适?”

    他一来家中没有姊妹,二来军中没有女眷,不了解女儿家的心思也是正常。

    金葵语重心长,摸了摸下巴,一本正经道:“姑娘么,当然需要哄着来。”

    沈猷半信半疑的哼了一声,“小子,你知道的还不少!”

    “我在家的时候经常惹我姐姐生气,她一生气就凶我,但是我每次服软一哄她,她就又好了。大人啊,你这年纪早该娶妻了,娶了就清楚了。”

章节目录

丁香饵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添禾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添禾并收藏丁香饵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