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明瑟扑簌着眼睛,抬起头让沈猷捧着她的脸仔细端详,他不问还好,一问起来,几天的委屈涌上了心头,她眼底慢慢红了,哽咽道:“又饿又怕。”

    沈猷对着灯仔细看着她的脸,确实是瘦了,心疼道:“这次都怪我。”

    以往沈猷这么说,她定会觉得他腻歪,今日听了却感觉如此受用,她终于觉得安全了。

    这几天在绝望时,她心里都只有一个念头,她想见沈猷,她当心中祈祷,若是此劫能躲过,日后她定然会好好待他,再不惹他生气。

    何明瑟落下了泪来,伸手环住他的腰道:“我知道这几日你急坏了,我又何尝不是,这几天我常想,若是你再也找不到我,会不会娶杨首辅的女儿,每次想到这里,我都难过极了。”

    沈猷面上不显,但是心里却如同被灌入了一碗蜜水,之前她从没有说过喜爱他之类的话,让他一直以为当初她主动向他靠近是为了别的原因。直到现在他才感觉自己是被她在意的。她不像别的女子那样轻易会表露自己的情绪,每次都要自己主动向她说十句情话,她兴许才能搭上一句,如今她惊慌之后的真情流露,怎能让他不开心。

    “她如何能和你比,除了你我谁也不会娶。”

    何明瑟转泪为笑:“真的?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沈猷低头看她道:“什么事,你只管问就是,只要你想知道,我定会告诉你。”

    何明瑟仰脸,咬了咬嘴唇问道:“在武昌之时,刘老爷送你的美女你收没收?”

    沈猷嗤笑了一声,这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她此前从未提及,憋在心里有芥蒂才不愿意亲近他,也真是够难为她的。

    “没有,这事儿二叔知道,当日他同我一起去刘老爷的园子里赴宴的。最初刘老爷那儿我是不想去的,后来看在二叔的面子上,才答应的,下次你回武昌可以问问他,二叔定能给我作证。”

    何明瑟瞥了他一眼,“真的?”

    沈猷道:“我何曾骗过你?那日我们去听戏,他又过来烦,我将他叫出去,告诉他若是他再弄这些事情来烦我,我便再跟刘家征一次军饷。”

    何明瑟笑道:“你真会吓唬人。”

    沈猷委屈道:“我也是他被逼的没办法了。”

    俩人说完话,何明瑟就这么安安静静抱着他片刻,才觉得心里放松了下来。

    人一放松,空空的肚子开始叫唤了,此刻又是那么安静,想不被沈猷听到都难。

    偏偏沈猷听到之后还笑了一声,何明瑟尴尬,支吾道:“我饿了。”

    沈猷道:“今天必须让你多吃一些,我们去万福楼吧,那儿的酱肘子特别好吃,上次定贞带我去吃过。”

    ……

    万福楼离里仁胡同距离不远,乘马车也就大约一刻钟的距离,此时正是晚饭的当口,门前马车络绎不绝,热闹非常。

    二楼临窗处一老一少二人坐在窗口,年轻的女子举起了茶杯,还未来得及送到嘴边,便被街道上的一处吸引了目光,她习惯轻扬的眼角渐渐随着蹙起的眉心垂了下去,眼里隐隐现出了几分感伤。

    年纪大的男子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长叹了一口气道:“今日来的真不是时候,居然在这里见到了他们俩。”

    万福楼的生意真的好,进出的客人络绎不绝,门口停满了各府上的马车,还有一些拉客轿夫站在门口,见有酒足饭饱的客人从万福楼出来便热络的上前询问要不要赁车。

    沈猷和何明瑟来的时候,万福楼门口已经没有空地可容马车落脚,他们只得让车夫停到对面已经打烊了的书肆门前。

    下了车,沈猷牵着何明瑟的手穿过马路,往万福楼来。

    那坐在窗口的年轻女子的目光随着他们二人一路进了万福楼,直到看不见了,才道:“爹,这个何姑娘真是好本事,失踪了几日,不仅和沈猷没有生分,反而俩人愈来愈好,如今在外面都这般不避讳。”

    杨世宾捋着胡子, “赵献怕是活不成了,他们孤男寡女在外面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谁能说得清?她刚被沈猷救回来,小别重逢,正是情谊浓时,日后让他们离心还不容易,你未免太心急。”

    杨世宾夹了些菜到女儿碗内,“这何姑娘确是国色,连皇上那般久经风月之人都看中了。但是爹觉得,我的女儿也不差,只是你的气色要好好调理调理,养好身子方能做别的打算,来,菜要多吃一些。”

    杨世宾本是担心女儿的身体,趁机劝她多吃一点,不要因此坏了身子,但一提到此事,杨晚照更是没了胃口。沈猷居然敢跟皇上说他和何明瑟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为了她竟然这般不顾及名声。

    思及此处,她轻咳了两声,站起身来道:“爹,回去吧,女儿不愿在这里多留了,心烦。”

    万福楼大堂内,只有过道旁处有两张空着的桌子,这里生意好,要提前几天订桌才能订得上雅间,沈猷今日临时起意,自然是没有好位置可坐了。但他觉得若是何明瑟不在意也无妨,旁人本就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他们如同市井人家的平常小夫妻一般,在大堂里吃饭也意趣十足。

    两人方才面对面坐下,前方衣着光鲜的一老一少便在堂倌的引领下向他们缓步走来。杨世宾是万福楼的常客,但凡朝中有人求他提拔,请他捞人且不方便明目张胆的到杨府求见的,都会派人到杨府递上名帖,请求和他在万福楼约见,这里的老板专门留了一间最隐蔽的内间给他。

    沈猷正看着菜谱询问何明瑟的意见,没有在意到对面的来人。听着堂倌儿卖力的恭维也能知道要从此出门的人必是店里的贵客。

    他垂下眼睫,目光专注在手中的菜单上。谁知前方来人走到他旁边,却顿住了脚步,道了一声:“是忠勇王,居然这么巧?”

    他只听于缙说这家在金陵城中颇受欢迎,偶尔过来会遇到衙门的官员,却没想第一次带何明瑟出来,居然遇到了杨世宾父女。

    若不是他早知道邀何明瑟进宫和失踪的事为杨世宾一手策划,此时单从面上来看,还会以为此人是个多好相与的老者。

    沈猷牵了牵嘴角,站起身来:“阁老,果真是巧合,不想在此遇到了。”

    杨晚照微笑看向了何明瑟,问道:“这位姑娘是?”

    明知故问!

    何明瑟见过她两次,两次都让她印象深刻,今日她既不像第一次在商船上时那般弱柳扶风,又不像第二次在集市中那般飞扬跋扈,只跟在杨世宾身后,倒是显得很乖巧,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何明瑟随着沈猷站起了身,朝杨世宾和杨晚照笑了笑,俯身行了个女礼道:“见过杨阁老,见过杨姑娘。”

    沈猷补充道:“阁老见过,在下未婚妻子。”

    杨世宾点了点头,对抄手站在一旁等待的堂倌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又转头朝何明瑟,关怀的问起话来。

    “你的事情老夫也听说了,前几日忠勇王翻遍了金陵,可见对何姑娘的情谊之深,真是难得。如今见了你平安,老夫也放心了,赵献这贼人,该杀,怎会如此没轻重,竟将你掳了去,当真色胆包天!这几日,你们二人在外面,你有没有受什么委屈?若是有委屈,只管跟老夫讲,老夫定会秉明圣上,立即杀了赵献,不留着他做人质也罢。”

    何明瑟皱了皱眉,虽然句句听着都是对她的关怀,但又句句听着不那么对劲,这分明是在说赵献可能已经污了她的清白。

    未等她开口,沈猷接过杨世宾的话道:“不必阁老费心,今日赵献不知被哪里来的贼人一箭射入心口,如今命玄一线,正在在下府上养伤,日后是否能起得来都未可知。不过今日郎中过来看过,说是赵献命大,心脏比旁人长得靠后,之前他心口窝处曾有一处旧伤,也未伤性命,此次兴许也能救活。他从牢里被人莫名的放了,在下怀疑这刑部大牢里有雍王的人,若是赵献能醒过来,我们就可以顺藤摸瓜,将这奸细揪出来。”

    “哦?”杨世宾微微一愣。今日他派的杀手回来禀告,说赵献已经中箭,必死无疑,却没想到,他此时被带到了沈猷府上,并未断气。他养着的弓箭手,向来百发百中,竟也有不可靠的时候……

    “居然有这样的事,老夫听说此事之后还只以为,刑部监牢有人被赵献收买,一时被他利诱迷了心窍,这才将人给放了,没想到还涉及到雍王奸细,这定要查清楚,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刑部监牢的人忠勇王尽管带去审问便是。”

    “多谢阁老,沈猷定竭尽所能,不负阁老所托,替朝廷铲除逆党。”

    俩人说话期间,杨晚照一直在打量何明瑟。确实是一副美人胚子,她今早刚从赵献手里脱险,此时反倒倒像个没事人一样,可见赵献只是名声在外,实则是个不中用的草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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