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誉舟是在江月影归国以后才认识她,他很欣赏这样知性温柔的女生,也有心在表露自己的欣赏,即使江月影明显更在意她的青梅竹马,霍誉舟之前也还没有特别大的危机感,毕竟何勉有女朋友,而他对自己看中的人,有着一种势在必得的耐心。

    何勉恢复单身以后,霍誉舟可以说是无形里多了位头号情敌,自然稍有戒备。被何勉几乎是贴脸输出,霍誉舟毫不留情地嘲讽了回去。

    霍誉舟:[你个单身狗这么问我是几个意思?]

    何勉回了他一个白眼,随后发了定位给他。

    何勉:[机会给你了,中不中用看你自己。]

    霍誉舟看到何勉发的定位是江月影的画室,无语望天。

    头号情敌突然变僚机助攻按理来说是好事,但这助攻来的真不是时候。他正要去机场,甚至人还在高架上,不能半路调头,只能顺着当前的方向继续走。

    话说到这份上,他肯定是不能不中用,霍誉舟告诉司机在最近的匝道开下去:“临时变个目的地,压着限速,尽快过去。”

    司机载着老板的时候,一向以平稳为主,得了指令后,立刻释放自我似的,给了一脚地板油。

    如此一番快速赶路,司机硬是在半个小时内把车停在了画室门口。

    霍誉舟理了理西装,稍稍平稳了一下呼吸,推门进去,于是便见江月影在光影缭乱的角落,拿着油画笔在巨幅画布上信手涂抹,一改平日的温婉模样,发丝微乱,眼神灼热,有着一种不可被掌控的野性。

    霍誉舟怔了一下,推门的动作力道有些大,伴随着“卡啦”一声,江月影停止了动作,向着门口的方向望了一眼,在看清他之后,几乎是瞬间从那个状态抽离出来,而露出了害怕被别人窥视另一种自我的、惶恐的表情。

    江月影的语气都僵硬了几分:“你……怎么会在这?”

    霍誉舟只是直直地看着江月影,并不隐藏自己的征服欲,和他的叹息:“突然发觉,原来自己也会在赛车以外的地方,对自己的眼睛感到可惜。”

    她是个把自己的野性都隐藏在画里的超现实主义画家,但他只是个对色彩感知存在偏差的色弱者……的确是,很可惜。

    江月影没想到霍誉舟会这么说,别过头去又在画布上添了一笔:“在你的眼睛里,我的画会不会看起来更奇怪?”

    霍誉舟想了想说:“奇怪在我这并没有等级,乍一看挺奇怪和仔细瞧觉得奇怪都是奇怪,没有谁比谁更奇怪这一说。”

    “但也还是奇怪是么?”江月影手里的笔不自觉地落下地有些重。

    霍誉舟这才发觉她难得地钻了牛角尖,而自己掉进了难以自拔的言语陷阱。

    这位在商业上游刃有余的总裁,颇有无奈地摊了摊手:“你觉得我一个色弱,在进门不过一分钟的时间里,能品鉴出来画到底奇不奇怪吗?”

    他没有一丝附庸风雅的意思,直白地说:“我根本就没怎么看画,只是在看你。”

    *

    何勉到驰测工作室的时候,彼时还没有到下班时间,因为工作室的工作性质比较特别,经常有人出去外采,工位上只有零星几个人。

    何勉没看到顾堇堇,随便逮了一个人问:“你们节目导演呢?”

    被他问话的是工作室的剪辑,他虽然没跟何勉打过照面,但天天处理对方的影像素材,还是认得何勉的。

    剪辑小哥见是他,挠了挠头说:“顾PD就才刚走了有两三分钟吧,具体去做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如果说她今天并不在这里也就罢,人明明刚才还在,因为迟了几步就这样错过,带来的焦躁是前一种情况远不能比的。

    何勉皱着眉正要出去找,在门口处碰见了林珊,林珊见他出现在这里,有些意外,又有些了然似的试探着问:“来找人的吗?”

    何勉颔首,言简意赅:“她呢?”

    那个“她”指代的是谁,两个人都是心照不宣。

    林珊指了指走廊另一头说:“她从那边的电梯下去了,说是今天要上医院复诊。”

    何勉匆匆道了声谢,大步流星地跑向电梯,然而那道电梯已经重新上行,顾堇堇显然已经不在写字楼内了。

    何勉不至于傻到做跑楼梯追这样的事,直接下楼回到车上,开去了医院。

    翎市这样的大都市,路面上时不时会堵车,被车流塞在马路中间时候,何勉第一次地觉得,车这个东西也不总是方便的。

    乘坐地铁的顾堇堇就没有堵车这样的烦恼,按时抵达了医院。

    她这些天比较忙,心思也有点乱,一直把自己的药全都吃完才想起该挂号复诊,但当时陆时清本周的号都已经空了。

    陆时清因为还要兼顾学术研究,每周只坐诊两次,并不是一直在门诊科室,知道她没挂上号,他便稍加通融了些,让她在临近下班的时候过来,她这才得以顺利复诊。

    陆时清问过她的症状,又仔细地给她听过诊,熟稔地在电脑上开了处方:“剂量减半,再巩固两周就可以停药了。”

    “谢谢陆医生。”顾堇堇想了想,还是告诉了他自己的近况,“我最近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记忆在恢复,今天看到你的时候,还想起以前我们就在医院见过几次的。”

    陆时清温声笑道:“是么,这是好事,说明你记忆功能紊乱的症状在不断好转。最近还有吃天麻鱼头么?”

    顾堇堇不好意思地笑笑:“最近工作有点忙,没太顾得上煮。”

    “适当吃一些还是有益的。”陆时清说,“以前我上学的时候基本上每个月都会吃一次补充脑力,出国之后就很少再吃,有时也会怀念这一口。”

    说话间,陆时清曲着长指,脱去了那身显得斯文又禁欲的医生制服,露出了里面的银灰色夹克和蓝色衬衫,随着这个动作完成,存在于医生和病人的距离感也一应消除。

    如今的陆时清,既是顾堇堇失忆前的旧友,也是她失忆后的新识,那种淡而温柔的笑意,让顾堇堇觉得很温暖。

    “不介意的话,我请你吃饭吧?”顾堇堇说,“麻烦你许多,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正好我也有点想吃鱼头了呢。”

    陆时清颔首应好:“那就却之不恭了。”

    他让了一步,在科室门口处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温声道:“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踏足这里。”

    顾堇堇便笑,轻声道:“才覅来呢。”

    陆时清也是一笑,一面收拾着关了科室的门,一面和她说:“有没有人说过你讲起吴语的样子,很像那种文艺片里的邻家妹妹?”

    顾堇堇抿唇笑着摇摇头,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起,虽然是没有人这么形容过她,但何勉经常说她讲起方言的时候显得很娇,让他会产生特别强烈的占有欲,强烈到甚至不想让其他人看见。

    不同与她在家都是讲吴语,何勉只会听,讲地却不地道,硬拗起吴语的时候,有一种小朋友咿呀学舌的稚趣。

    “娇到则,弗想叫别个窥见。”

    他说这话时就是这样的,捧了她的脸,语气微有些不自然的顿挫,眼里的占有欲却一点不加掩饰,强势而不失率真。

    不受控制的想起,又只能强自按下,顾堇堇正自我拉扯着,在转过电梯厅时,余光里瞥见一个隐约熟悉的身影,像极了何勉。

    那人从另外一部电梯出来,显得步伐匆匆,她没有追寻着细看,只是有点难以言喻的自嘲……她可能是太恍惚了吧。

    而何勉奔到陆时清所在的科室,见门已合上,急促地喘息了口气……终究还是错过。

    何勉从不是认命的人,对于不能接受的东西,他有的是勇气推翻,是以他没等气息平稳,直接拨通了顾堇堇的电话。

    顾堇堇才刚踏出电梯,看到是何勉来电,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

    犹豫几秒,还是接起,轻声问他:“有什么事么?”

    “在哪里?”何勉不答反问。

    “医院。”顾堇堇说。

    “我也在这。”何勉说,“见个面吧。”

    ……何勉真的在医院。

    顾堇堇不由得想到,刚才那个错身而过的熟悉身影,很可能并不是她恍惚间产生的错觉。

    但现在和他见面,一来时机不合适,二来她也不是很情愿。

    记忆慢慢恢复以后,对他的那些复杂情感也一并随着回涌,纠缠着难以梳理。她才刚有些开始适应没有他的未来,还没办法用平常心去面对他。

    “我还要和朋友一起吃饭。”顾堇堇说,“不了。”

    何勉追问:“男朋友,还是女朋友?”

    “这与你无关。”顾堇堇说。

    “怎么会无关?”何勉说,“堇堇,别太快找男朋友……”

    何勉话说一半,忽听对面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温润男声:“职工车位在这边。”

    何勉瞬间眉头紧蹙,曾经撞见的场景让他胸口都似被火灼过,滚烫到难以平息:“你和陆时清出去吃饭?你什么时候和他这么熟的?”

    这次面对何勉的质问,顾堇堇很坦荡,也很错杂:“从我失去记忆,需要求医的时候。”

    何勉对于这样的事实竟是有些无言以对。

    陆时清比她大六岁,隔着两个代沟,曾经哪会有过多交集,都是因为那一个无法挽回的意外,才铸就了他们可以熟稔地私下吃饭,他只能在电话里追问几句的局面。

    何勉缓了口气才说:“这样说来,是该请他吃顿饭,捡着贵的点,但别做吃饭以外的事,别玩游戏,别给他剥虾,也别让他送你回家。”

    顾堇堇不甚认同他这样的话:“你凭什么这么要求我?”

    “凭我们之间的回忆,你忘了,我没丢。”何勉顿了顿说,“这个理由,够么?”

    这些日子顾堇堇让自己孑然前行所做的诸多探索,在他说出这句话后,都快成了无用功,回忆往事拖拽着她,几乎要把她拽回相恋时的甜酸。

    但她最终没有让自己被牵绊,快刀斩乱麻似的,斩断了这一切:“回忆只是回忆,在现实面前不具备任何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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