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狗子还没走出里正家院子,就听到外头街上一阵凄惨的哭声,正由远而近,他心里一阵嫌弃,脸上却不敢带出来丝毫情绪,倒是装着难过的样子在眼角狠狠擦了一把,把眼角擦得通红,“四叔,我先走一步,去看看她!”

    黄阿贵欣慰地点点头。

    黄狗子刚出门几步,就被一个穿着破烂,憔悴老迈的妇人抓住了腕子,她哽咽着说道,“相公,你总算回来了,你怎么才回来啊?我……我们都以为你没了啊!”

    接着又是一通嚎,这回还是趴在黄狗子的肩上哭的,把他一身锦缎袍子祸祸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

    黄狗子差点一把推开她。

    但黄阿贵就在他们身后,他这次的事情能不能办成了,还得靠他呢!

    所以,就耐着性子,软声细语地哄,“娘子,别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你这样,我给你点银子,你去置办些东西,做几个菜,我跟四叔还有咱爹一起喝一杯,算是庆祝咱们这个家得来不易的团聚!”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来几枚碎银子。

    这就把罗氏激动得眼泪流的更快,“相公,你有钱了啊?”

    黄狗子真是打心眼里鄙视她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儿!

    就这几两碎银子她看在眼里了?

    没见着他前几天一笔买卖东家就赏给他八百两银子?

    真是的,活该是受穷的命,头发长,见识短!

    这些念头在他心里一闪而过,对这个山沟里的家,还有家里的这些家人更是嫌弃不已,恨不能这就撒丫子闪了。

    “四叔,走,去我们家,咱们好好喝会子!”

    场面上的事儿,黄狗子可是驾轻就熟的,当了十多年的掌柜了,什么高档次的贵人他没见过?就黄阿贵这样一搞山沟旮旯里的村里正,他不用三两酒就能把他拿捏住了。

    罗氏倒是个做事麻利的,时间不长,就做出五六个菜。

    “四叔,我首先敬您一杯,谢谢这几年您对我家人的照顾。我先干为敬!”

    黄狗子上来先敬了黄阿贵一杯,说了一大堆逢迎巴结的好话,把个黄阿贵给美得连喝了两杯。

    黄狗子又敬他爹,他媳妇,漂亮话说的一箩筐一箩筐的,她媳妇流着泪,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他爹则为儿子如今有出息而高兴的大喝特喝。

    不到半个时辰,他爹醉了,被他扶回房歇着了。

    他媳妇又被他指使着去厨房添菜了。

    屋里只剩下他和黄阿贵。

    “四叔,先前您说那个事儿能帮我,您说说,还有啥门路能买到好的獭兔皮子?”

    他哄有七八分醉意的黄阿贵,“四叔,别看我出去混这些年,要说起这辈子让我佩服的人,除了您,没第二个啊,您是咱们村里的这个……人人敬仰啊!”

    他满脸堆笑,竖起大拇指。

    “哈哈,狗子,我……也没你说的……说的那么邪乎,我这个人呐,就是……就是心底无私……天地宽,哈哈,也不是我自吹自擂,讲起这……三里五村的,没谁不给我黄阿贵几分薄面的……”

    黄阿贵被他忽悠得忘乎所以,醉的嘴巴都瓢了,还不忘自夸。

    “是,是,四叔您是这个!”

    黄狗子再竖大拇指。“那您就说说呗,那么不好买的獭兔皮,您上哪儿能买到?您放心,只要您给我出个招儿,好处指定少不了您的!”

    他说着,又给黄阿贵倒满了酒。

    黄阿贵哆嗦着手,拿起酒杯往嘴里倒,但手抖得厉害,一时找不到嘴巴的准确位置,直接把酒都倒在了凑近他听下文的黄狗子身上。

    黄狗子差点就跳起来骂,你个老黄瓜瓤子,敢往老子身上倒酒,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但他竭力忍住了愤怒,继续笑着哄黄阿贵。

    终于黄阿贵打着酒嗝儿,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我知道在隔壁村……村西头有一个大宅子,宅子……的主人采购了……很多……很多獭兔皮……那皮子多得啊……堆满了院子……很多……太多了……”

    他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知道了想知道的,黄狗子再没了在这个破家里继续待下去的心情,他到老娘屋子里,老爹还在睡,他看也不看,只是掏出来五十两银子递给他娘,“娘,这些钱给你,你们拿着过日子,过好过坏的也别再找我!”

    说完,他扭头就走。

    他还在厨房里忙乎的原配罗氏,听情况不妙,丢下铲子扯了孩子追出来,“相公,他爹,你这是咋啦?你不要这个家了吗?”

    她哭喊着。

    黄狗子站住,回头瞥着罗氏,还有那个看上去瘦瘦弱弱的十几岁少年,一脸膈应,“我有别的事儿忙,不能再回来了。”

    再看一眼那个孩子,虽然瘦,但从长相看,与他还是很相像的。

    犹豫了一下,他还是从口袋里掏出来五十两银子,给了那孩子,“拿着这银子将来娶个媳妇,就在这里过下去吧!”

    说完,他像是做了一件天底下最大的好事儿一样,昂首挺胸,理直气壮地走出了小村。

    隔壁村叫乌村。

    进村打听了一下,果然村西头有一户人家收獭兔皮货,不过,这方圆百里的獭兔皮都被他收了差不多了。

    黄狗子敲响了西头这户大宅子的门。

    时间不长,有人出来应门,听声音是个老妪,“你是谁啊?来我家有什么事儿?”

    “我是一个外地的客商,找你家主人谈一笔大买卖,请把门打开!”

    货源找到了,黄狗子也不焦急了,当了多年的掌柜,练就他遇事不惊的习性。

    这回他是奉命收獭兔皮货,干得还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姚更踵跟他说了,甭管多少钱,只要有獭兔皮那就收,姚家有的事钱!

    有了资本做后盾,黄狗子才不信有拿不下的货呢!

    门吱呀一声开了之后,一个身材看起来很匀称的黄脸老妪引领着他往里走。

    在正堂,他见到据说是这个宅子的女主人。

    一个看年龄在五十岁往上的夫人,看装扮就是个乡下的有钱财主婆,与城里那些有钱女人的不同,这夫人满头的金饰,腕子上也是金镯子,金链子,两只手戴得沉甸甸的。

    “你找上门来跟我一个老婆子做什么买卖?”

    那老夫人开口了,嗓音沙哑干涩,听得黄狗子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他就纳闷了,咋这乡下的女人,甭管富的穷的都长得没气质不说,嗓音也不美,不是嗓门大得跟敲铜锣似的,就是这沙哑干涩得像谁拖着铁锹在地上滑动,地面与铁锹之间那股子摩擦的声响,听得人直发冷。

    “咳咳,这位夫人,我听说您家里采购了不少的獭兔皮?我来,就是为了购买这些皮货的,还请夫人给亮个价格!”

    他实在是没有耐心跟这个嗓音不好听,长得不好看的婆子磨叽,直入主题。

    “我不卖。”

    那夫人竟一口回绝了。

    “为……为什么?您采购这么多皮货,不是为了倒手卖了赚钱?”

    黄狗子给弄懵了。

    “是为了倒卖赚钱!可是,我听闻有一帮外域皮货商,他们在大肆收购獭兔皮货,价钱给得很高,我准备把皮货卖给他们!”

    老夫人的话直把黄狗子惊得险些喊出来,你怎么知道的?

    但理智让他克制住了情绪,脸上依旧是平静无波的,“老夫人,您也说了,是听闻,这听来的东西总有不可信的,您就确定真有那帮外域客商?或者说,如果真有那么些皮货商,您能确定他们一定会到您这个偏僻的小山村来收购?万一您错过了机会,您等不来他们,那您这么多的皮货可是要砸手里的!”

    “那你又怎知道我等不来他们呢?”

    那老夫人倒真是个精明的,一句反问,直接把黄狗子给问住了。

    场面一度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夫人,我给你的价格也比一般市场的价格高很多呢!不妨你就卖给我吧,总好过你在这等着,万一等个空儿呢!”

    最终还是黄狗子打破尴尬,说出一张獭兔皮八两银子的价格。

    那老夫人听后就笑了,“你这个人做买卖不实在,我都告诉你,我是在等一帮给价高的外域客商,你就该猜着我大致的价格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你给八两银子买我一张好獭兔皮,还觉得了不得吗?”

    黄狗子给以顿损,脸有点发烧。

    按照以往的价格,八两银子一张獭兔皮,的确是高价。

    但现在那帮外域客三番两次提价,他们跟自己说哪怕二十两银子一张皮货也肯收,那就有可能也跟别人说了,如此,也怪不得这老夫人听他给出八两银子一张皮货,还损他了!

    “既然,你没有诚意,我也不想卖,咱这买卖就做不成,来人,送客!”

    老夫人作势要端茶送客。

    “夫人,十二两,你看怎样?这个价格可是近三十年没有的价格了!”

    黄狗子抢着说道。

    那老夫人也点头,“是,十二两一张獭兔皮,的确是三十年没有的价格,但是,那些皮货商却是今年刚来的,据说跟京都城里的姚记皮货交易过了,已经喊出去了,下次来只要有好货,二十两一张的价格也是给得起的!”

    “啊?你……你……”

    黄狗子的心渐渐变凉。

    原来对方也知道外域客商给了二十两一张皮货的价格。

    正在这时,有人急匆匆从外面进来,“老夫人,不好啦,老爷在城里惹上了官司,让小的回来跟您取银子,要托关系打官司,不然老爷的命就保不住了!”

    什么?

    那老夫人腾地站起来,手边的茶杯也被碰到地上,摔得粉碎。

    黄狗子心头一喜,这可真是峰回路转啊!

    当下他近前一步,道,“夫人,在下愿意全部购买你的皮货,还请夫人斟酌一二!”

    “你……你这是趁火打劫!”

    那夫人面红耳赤,怒不可遏。

    “夫人,话不能这样说,自古买卖得双方愿意,我这也是给您一个挽救您家老爷的机会,您不说谢谢,也不能这样损人吧?”

    黄狗子一脸的得意洋洋,我就是趁火打劫了,有本事你别卖啊!

    “十八两银子一张獭兔皮!”

    老夫人咬着银牙开口了。

    “不行,太贵!”

    黄狗子反倒不焦急了。

    “皮子我就是压着不卖,我可以卖房子卖地,所得银钱也够我们老爷用了,留下这些皮子,我将来卖给外域皮货商,每张多赚六两银子,足够我再把宅子和地买回来了!这笔买卖,我们做不成,你好走不送!”

    老夫人下来逐客令了。

    黄狗子自知有点自信过把了,当下竖起五根手指,“十五两银子一张皮货!再给你加三两银子!”

    “不成!”

    老夫人坚决反对。

    旁边那个报信儿的急的满头大汗,他小声在老夫人耳边嘀咕,“老夫人,老爷那边十万火急,今天就得拿到银子,您……”

    “对啊,我现在就带了银票,如果你同意,咱们一手交银子一手交货,你可别想不开,为了多赚个三瓜两枣的,害了你家老爷!”

    黄狗子越发的得意了。

    那夫人狠狠一跺脚,骂了句,老东西害我!

    当下咬碎银牙,气哼哼地盯着黄狗子,道,“你这个人品行不好,以后咱们再不合作,只此一次,十六两银子一张獭兔皮,你要是买,咱们现场就交易,你要是不买赶紧走,别在这里碍我眼!”

    十六两银子?

    黄狗子有点犹豫。

    是不是得回去请示一下姚更踵?

    可是,对方这是急岔子,万一他走了,有别的什么人来捡了这漏儿,不管是买了这老妪的皮货还是宅子,他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是以,他一咬牙,“成,十六两就十六两,我认了。”

    他早就盘算过了,十六两银子收货,二十两银子卖出去,倒手一张皮货赚四两银子,这老夫人说家里存了五千张獭兔皮,那东家就能净赚两万两银子,他呢,再在姚更踵跟前诉诉苦,讲讲他拿下这五千张皮子多不易,姚更踵还不得奖励他一千两银子啊,那都是小数,说不准一千五百两呢?!

    想到这里,他心情更加愉悦,跟那老夫人交易时,看老夫人十分沮丧不快的样子,还说了句风凉话,您啊,要怪就怪您家老爷,这是仗着有点钱在外头惹下什么大麻烦了!这为人呐,还是得本分才行!

    那老夫人没说话。

    给他开门的老妪却狠狠啐了他一口,骂道,关你屁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趁火打劫的小人!

    他钱赚得开怀,倒也没跟这没见识的老妪计较,乐呵呵地坐上马车,拉着几大车的皮货乐颠颠地回去了。

    姚更踵听说他花十六两银子一张皮货的价格买了五千张皮货,倒也没说他什么,只是让手下小厮给他送了几道菜,说是他一路辛苦了,大爷赏赐他的。

    黄狗子更高兴了,就着那些菜喝了个酩酊大醉,之后做了个梦,梦里他又娶了三房妾室,那三房妻妾还接连给他生了仨大胖小子,他过上了左拥右抱,子女绕膝的富贵日子!

    他是笑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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