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固执地想从张余那儿套出些什么，哪怕一两句话，也聊胜于无。
于是场场球赛张余的应援队里总有余温的影子。
余温和郑九盈从超市回来会给他顺上一罐汽水。
张余每天早读课来抄作业，桌上已经摊着余温孝敬上来的语数英各科作业。
张余挠挠头，一度以为余温是不是碰上大麻烦了，才这么积极地上缴“保护费”。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打完一场球中场休息的时候，他跟江落说起这件事，“我问她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她又说没有。”
江落坐在长椅上，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运着球，没吭声。
明眼人能看出他最近一段日子状态不佳，不说不笑，性子比以往沉冷不少。
张余道：“后来我以为她是看上我了——毕竟哥的美貌，还真不是盖的。”
江落眼风扫来，依旧不冷不淡的。
张余有那么一瞬间觉着他的眼神还挺慑人。
他咽了一口唾沫，道：“哥们儿想着要不就试探试探她吧，明里暗里给她抛了不少媚眼，结果她就跟没看到一样。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干脆打开天窗跟她说话，问她是不是喜欢我。”
“她怎么说？”
“她让我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张余不满地哼一声，同时舒展肩膀，显出轻松的姿态，“幸好她不喜欢我，我可是一直把她当朋友看待的，她要是喜欢我，前后桌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尴尬呀。”
“余温简直要被郑九盈给带坏了，要是两人相处得再久一点，指不准那天她会指着鼻子骂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张余靠在椅背上，语气悠闲，“倒是那天我俩在操场上走着，她突然跟我问起你的事情。”
江落掀起眼皮，日光晃漾在他眼底，像杯黑咖上浮动的碎冰。
“她说什么？”
“我想想——哦，那天她说‘你和盈盈我已经够了解了，要不你就和我说说江落吧。’我就问她想知道关于你的什么，她就说都行，你的趣事，你的爱好，你的过去都行。”张余一拍脑门，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现在我一琢磨觉着不对啊，她想知道干嘛不直接来问你？看她最近跟王念可走得近，别是听她说了些有的没的，一个人搁那胡思乱想。”
张余看他运球的动作慢下来，自然地伸手截过，“不过兄弟知道你不爱跟人提你的事儿，更何况你家里的事儿乱的，我就是长了八张嘴也说不清。我什么也没跟她说，好奇得话让她自己来问你。”
张余说完，觑了眼江落的反应。
江落的眼睛平直地眺着操场，有些反常的平静。
张余拍拍球，“还打不打了？”
江落回过神，“不打了。”
张余穿上外套站起来，一脸苦大仇深，“那行，走走走。下节班会课，要是再被他抓到我打球去了，前半节课肯定拿我开刀。”
事实证明，就算张余没被抓到打球也会被拎上讲台杀鸡儆猴。
王景林把手里的教案拍得“啪啪”响，“为什么我们班永远拿不到流动红旗？来，张余你来给大家说说看。”
王景林说着走到一边，为他腾出一个众星捧月的位置。
张余上去，揉揉鼻子，“呃——”
“你说！”
“因为我们班自习课和晚修永远安静不下来，地上总是有垃圾，早读课总是有那么两三个迟到，还不穿校服，还有一些同学课后擅自使用班上的多媒体设备……”
台上的张余囧态百出，台下的郑一黎噗嗤噗嗤地笑。
王景林怒火中烧，大手一挥命张余下来，“看起来郑一黎有话要说，你来，再给同学们补充两点。”
等郑一黎跟着鹌鹑似的从讲台灰溜溜下来后，王景林接过话，从生活的各方各面渗透到学习。
最后，他道：“现在已经是十二月月底了，这个学期也即将进入尾声了。接下来你们将要面对的，是我校最后一次月考和全市统一的期末考，大家一定要集中精力应对。另外，校务处决定在月考后组织一次家长会，大家回去后跟父母交代一下。”
等王景林撂下最后一句话时，放学铃声恰好打响，班上学生伺机而动，怀着即将要开家长会的沉痛心情前往食堂抢饭。
余温慢吞吞收拾着书包，倒不急着走，毕竟今天轮到她做值日。
座位旁边，江落已经默不作声去卫生角拿扫把扫地。
等余温收拾好书包，将空荡荡的教室环视一圈后，发现吴澄溪也还在。
仿佛是觉察到她的注意，吴澄溪抬起头，冲她笑了笑。
余温不好再装没看见，问道：“你怎么没去吃饭？”
吴澄溪解释，“这两天肠胃有些着凉，东西吃多了容易积食，干脆就不去了。”
他见余温正费力地举着黑板擦，作势起身去帮忙，“够不着吗？我帮你吧。”
余温当然拒绝，“不用了不用了，我踩凳子就行。”
吴澄溪却执意要帮她。
他从她手里轻轻接过板擦，抬手，毫不费力就抹除了黑板上的几个字，“你歇着着吧，这凳子的年龄比我俩加起来都大，踩着不安全。”
他靠过来时，两人之间仅隔了一拳距离，这让她稍微有些不自在。
下一秒，她心里“咯噔”一下——
江落不会要误会什么了吧。
毕竟班上还传着她和吴澄溪的绯闻，在盈盈和依依的极力澄清下虽然没那么多人说了，可还是少不了两句风言风语。
这么一想，余温稍微拉开了吴澄溪的距离，同时，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往后瞥了一眼。
江落专注地做着手里的活儿，似乎并不在意讲台上发生了什么事。看他的背影，正要去倒垃圾。
恰好这时候吴澄溪擦完了黑板，余温真心实意地跟他道谢，随后跑到教室的后面，对江落道：“我和你一起去倒垃圾吧。”
她不由分说地提起垃圾桶的另一边。
比起开口拒绝，江落宁愿选择沉默。
他沉默地提起垃圾桶，沉默地下楼梯，沉默地到卫生间把手洗干净。
比起他的沉默，余温却显得格外焦虑。
在去的路上，她的眼睛频频地望向他；在折返的路上，她的唇一度张开又闭紧。
等江落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看到教室外等他的余温，意外，又不意外。
江落脚步一顿，心里生出一种微妙的厌恶情绪。冲她，也冲着自己。
他差不多能预见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局面。
兴许她还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想从他嘴里刨根究底出什么，对心里的猜想加以验；又兴许她知道了些什么，和王念可一样，把他的“离家出走”归咎于叛逆使然，然后苦口婆心地对他一番劝说。
这么想着，江落停下脚步，垂下眼睛不冷不淡地盯了她一眼。
余温想事情想得出神，校服袖口被她翻上去又捋下来，明显心里边揣着事儿又说不出口的模样。
她在犹豫要不要和江落解释班上盛传的谣言。
得亏了余侃带着她从小参加了不少酒局，余温渐渐学会看人脸色的本事。
她知道江落最近心情不太美妙，并且是极度不美妙的那种。偶尔只有主动搭话，才能跟他说上个一两句，更多的时候，就连只言片语也无。
除了耶耶，余温见他很少对别的事情产生过兴趣，主动解释自己和吴澄溪的绯闻，颇有些“自取其辱”的意味。
但江落的目光已经扫下来，余温不得不开口了。
“你收拾好书包啦？”
余温采用迂回战术，准备循序渐进地引入话题。
虽然江落对她的寒暄置之不理，但至少两人的脚步是同频的，余温这样安慰自己。
“你最近心情不太好吧？我知道有些人心情烦躁的时候就想一个人呆着，所以我这两天也没怎么主动找你说过话。幸好章鱼哥会打篮球，你还能跟他一起打球发泄发泄。”
“对了，下星期的月考你准备得怎么样？”余温想到一件事，忍不住偷笑，“你做题的时候可别又忘记写‘解’了，到时候又要被王老师罚抄字。”
“偷偷告诉你，我已经对下次月考十拿九稳了，这边压力给到章鱼哥——这次家长会，他爸要是知道他家长签名造假，不得揍死他呀。”余温徐徐引入正题，“不瞒你说，我能提高成绩也是多亏了我爸给我报的补习班。还有平时课后吴澄溪会帮我——”
江落的步伐莫名迈大了些，余温捣腾着两条小短腿急忙追上。
她道：“就因为吴澄溪教我数学物理，班上——”
江落遽然转过身。
他看着她，语气有些生硬，“你和吴澄溪之间怎么样，和我没关系，我也不关心，你不必复述给我听。”
余温张了张嘴，要想解释的话就这么堵在了喉咙里。
两人之间随即沉默下来，一前一后地到了车站。车来了，两人各自上车。
这会儿放学都快一个小时了，人流量不多。江落拣了个靠窗的位置，余温狠狠心，坐到他旁边。
她坚持要把话说完，“不管你关不关心，我和吴澄溪就是没有友谊之外的关系。我猜你应该从张余那听到过什么，反正不管是你还是班上的其他人，但凡是听到过这则谣言的人我都会一一解释过去。”
江落头朝窗一侧偏了偏，下颌明晰生硬。
他仍旧不说话，回避交流，拒绝交流。
于是场场球赛张余的应援队里总有余温的影子。
余温和郑九盈从超市回来会给他顺上一罐汽水。
张余每天早读课来抄作业，桌上已经摊着余温孝敬上来的语数英各科作业。
张余挠挠头，一度以为余温是不是碰上大麻烦了，才这么积极地上缴“保护费”。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打完一场球中场休息的时候，他跟江落说起这件事，“我问她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她又说没有。”
江落坐在长椅上，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运着球，没吭声。
明眼人能看出他最近一段日子状态不佳，不说不笑，性子比以往沉冷不少。
张余道：“后来我以为她是看上我了——毕竟哥的美貌，还真不是盖的。”
江落眼风扫来，依旧不冷不淡的。
张余有那么一瞬间觉着他的眼神还挺慑人。
他咽了一口唾沫，道：“哥们儿想着要不就试探试探她吧，明里暗里给她抛了不少媚眼，结果她就跟没看到一样。我实在是受不了了，干脆打开天窗跟她说话，问她是不是喜欢我。”
“她怎么说？”
“她让我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张余不满地哼一声，同时舒展肩膀，显出轻松的姿态，“幸好她不喜欢我，我可是一直把她当朋友看待的，她要是喜欢我，前后桌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尴尬呀。”
“余温简直要被郑九盈给带坏了，要是两人相处得再久一点，指不准那天她会指着鼻子骂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张余靠在椅背上，语气悠闲，“倒是那天我俩在操场上走着，她突然跟我问起你的事情。”
江落掀起眼皮，日光晃漾在他眼底，像杯黑咖上浮动的碎冰。
“她说什么？”
“我想想——哦，那天她说‘你和盈盈我已经够了解了，要不你就和我说说江落吧。’我就问她想知道关于你的什么，她就说都行，你的趣事，你的爱好，你的过去都行。”张余一拍脑门，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现在我一琢磨觉着不对啊，她想知道干嘛不直接来问你？看她最近跟王念可走得近，别是听她说了些有的没的，一个人搁那胡思乱想。”
张余看他运球的动作慢下来，自然地伸手截过，“不过兄弟知道你不爱跟人提你的事儿，更何况你家里的事儿乱的，我就是长了八张嘴也说不清。我什么也没跟她说，好奇得话让她自己来问你。”
张余说完，觑了眼江落的反应。
江落的眼睛平直地眺着操场，有些反常的平静。
张余拍拍球，“还打不打了？”
江落回过神，“不打了。”
张余穿上外套站起来，一脸苦大仇深，“那行，走走走。下节班会课，要是再被他抓到我打球去了，前半节课肯定拿我开刀。”
事实证明，就算张余没被抓到打球也会被拎上讲台杀鸡儆猴。
王景林把手里的教案拍得“啪啪”响，“为什么我们班永远拿不到流动红旗？来，张余你来给大家说说看。”
王景林说着走到一边，为他腾出一个众星捧月的位置。
张余上去，揉揉鼻子，“呃——”
“你说！”
“因为我们班自习课和晚修永远安静不下来，地上总是有垃圾，早读课总是有那么两三个迟到，还不穿校服，还有一些同学课后擅自使用班上的多媒体设备……”
台上的张余囧态百出，台下的郑一黎噗嗤噗嗤地笑。
王景林怒火中烧，大手一挥命张余下来，“看起来郑一黎有话要说，你来，再给同学们补充两点。”
等郑一黎跟着鹌鹑似的从讲台灰溜溜下来后，王景林接过话，从生活的各方各面渗透到学习。
最后，他道：“现在已经是十二月月底了，这个学期也即将进入尾声了。接下来你们将要面对的，是我校最后一次月考和全市统一的期末考，大家一定要集中精力应对。另外，校务处决定在月考后组织一次家长会，大家回去后跟父母交代一下。”
等王景林撂下最后一句话时，放学铃声恰好打响，班上学生伺机而动，怀着即将要开家长会的沉痛心情前往食堂抢饭。
余温慢吞吞收拾着书包，倒不急着走，毕竟今天轮到她做值日。
座位旁边，江落已经默不作声去卫生角拿扫把扫地。
等余温收拾好书包，将空荡荡的教室环视一圈后，发现吴澄溪也还在。
仿佛是觉察到她的注意，吴澄溪抬起头，冲她笑了笑。
余温不好再装没看见，问道：“你怎么没去吃饭？”
吴澄溪解释，“这两天肠胃有些着凉，东西吃多了容易积食，干脆就不去了。”
他见余温正费力地举着黑板擦，作势起身去帮忙，“够不着吗？我帮你吧。”
余温当然拒绝，“不用了不用了，我踩凳子就行。”
吴澄溪却执意要帮她。
他从她手里轻轻接过板擦，抬手，毫不费力就抹除了黑板上的几个字，“你歇着着吧，这凳子的年龄比我俩加起来都大，踩着不安全。”
他靠过来时，两人之间仅隔了一拳距离，这让她稍微有些不自在。
下一秒，她心里“咯噔”一下——
江落不会要误会什么了吧。
毕竟班上还传着她和吴澄溪的绯闻，在盈盈和依依的极力澄清下虽然没那么多人说了，可还是少不了两句风言风语。
这么一想，余温稍微拉开了吴澄溪的距离，同时，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往后瞥了一眼。
江落专注地做着手里的活儿，似乎并不在意讲台上发生了什么事。看他的背影，正要去倒垃圾。
恰好这时候吴澄溪擦完了黑板，余温真心实意地跟他道谢，随后跑到教室的后面，对江落道：“我和你一起去倒垃圾吧。”
她不由分说地提起垃圾桶的另一边。
比起开口拒绝，江落宁愿选择沉默。
他沉默地提起垃圾桶，沉默地下楼梯，沉默地到卫生间把手洗干净。
比起他的沉默，余温却显得格外焦虑。
在去的路上，她的眼睛频频地望向他；在折返的路上，她的唇一度张开又闭紧。
等江落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看到教室外等他的余温，意外，又不意外。
江落脚步一顿，心里生出一种微妙的厌恶情绪。冲她，也冲着自己。
他差不多能预见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局面。
兴许她还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想从他嘴里刨根究底出什么，对心里的猜想加以验；又兴许她知道了些什么，和王念可一样，把他的“离家出走”归咎于叛逆使然，然后苦口婆心地对他一番劝说。
这么想着，江落停下脚步，垂下眼睛不冷不淡地盯了她一眼。
余温想事情想得出神，校服袖口被她翻上去又捋下来，明显心里边揣着事儿又说不出口的模样。
她在犹豫要不要和江落解释班上盛传的谣言。
得亏了余侃带着她从小参加了不少酒局，余温渐渐学会看人脸色的本事。
她知道江落最近心情不太美妙，并且是极度不美妙的那种。偶尔只有主动搭话，才能跟他说上个一两句，更多的时候，就连只言片语也无。
除了耶耶，余温见他很少对别的事情产生过兴趣，主动解释自己和吴澄溪的绯闻，颇有些“自取其辱”的意味。
但江落的目光已经扫下来，余温不得不开口了。
“你收拾好书包啦？”
余温采用迂回战术，准备循序渐进地引入话题。
虽然江落对她的寒暄置之不理，但至少两人的脚步是同频的，余温这样安慰自己。
“你最近心情不太好吧？我知道有些人心情烦躁的时候就想一个人呆着，所以我这两天也没怎么主动找你说过话。幸好章鱼哥会打篮球，你还能跟他一起打球发泄发泄。”
“对了，下星期的月考你准备得怎么样？”余温想到一件事，忍不住偷笑，“你做题的时候可别又忘记写‘解’了，到时候又要被王老师罚抄字。”
“偷偷告诉你，我已经对下次月考十拿九稳了，这边压力给到章鱼哥——这次家长会，他爸要是知道他家长签名造假，不得揍死他呀。”余温徐徐引入正题，“不瞒你说，我能提高成绩也是多亏了我爸给我报的补习班。还有平时课后吴澄溪会帮我——”
江落的步伐莫名迈大了些，余温捣腾着两条小短腿急忙追上。
她道：“就因为吴澄溪教我数学物理，班上——”
江落遽然转过身。
他看着她，语气有些生硬，“你和吴澄溪之间怎么样，和我没关系，我也不关心，你不必复述给我听。”
余温张了张嘴，要想解释的话就这么堵在了喉咙里。
两人之间随即沉默下来，一前一后地到了车站。车来了，两人各自上车。
这会儿放学都快一个小时了，人流量不多。江落拣了个靠窗的位置，余温狠狠心，坐到他旁边。
她坚持要把话说完，“不管你关不关心，我和吴澄溪就是没有友谊之外的关系。我猜你应该从张余那听到过什么，反正不管是你还是班上的其他人，但凡是听到过这则谣言的人我都会一一解释过去。”
江落头朝窗一侧偏了偏，下颌明晰生硬。
他仍旧不说话，回避交流，拒绝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