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臻今天去实习的时候展现出了和之前截然不同的精神风貌。

    她整个人都在发光,以至于上司都忍不住打趣,毕竟实在没见过谁来上班还光彩照人。

    “我看来开心当然是因为——我马上要遇见一些开心的事情,一想到就忍不住。”

    申仪舒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差点忘了你是名花有主的,所以男朋友要来了?”

    “对啊,应该我下班的时候他就会等在门口了。”

    “那之前每天都来接你的人是谁?”

    程臻脸上的笑立马掉了半截,“他是……司机。”

    “好的好的,司机,”申仪舒一副“我懂的”的表情,“你自己能处理好就行,小心不要‘后宫失火’。”

    “哪来的‘后宫’?都是他自己贴上来的,我根本甩不掉。”

    “啊?什么?我没听错吧?”

    “如果!”程臻强调道,“如果这个世界的男人都是你跟他说‘不要来烦我’他就真的不会去烦你的话,那也不会发生那么多有的没的事情了!”

    “我懂我懂——总之你小心‘失火’。”

    程臻觉得申仪舒应该是真心关心她,但提到靳熠确实让她觉得晦气。

    在很多时候,她会故意让自己忽略关于靳熠的事情,就好像不知道就可以当作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程臻看上去一脸平静,实际内心已是一盆马上就要沸腾的水,她笑着跟申仪舒打了招呼告了别,“那就让火把这一切都烧了,烧个‘空荡荡大地真干净’!”

    一步一步走下楼梯的时候,她想,她会把这些事情解决的。

    她一定会把这些事情都解决的。

    然后就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可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多的是“一步错步步错”,多的是发生了之后便再难掩盖,真的能当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吗?

    只是,对于程臻来说,她自己也不知道这一切要怎么结束。

    她想到一句话。

    “有些事,也许从一开始便是错的。”

    想着想着,她自嘲地笑笑。

    到了楼下,降桃李果然如她所料就等在门口,一眼便能看到。

    程臻用仅存的力气小跑过去,到了降桃李面前就如同被抽走了力气一样,整个人挂在对方身上,“好累……突然觉得路也走不动了。”

    “撑住,我叫了车,就在那边!”说着,降桃李直接单手把她扛起,往路边走。

    “啊——好高!”程臻被突然升高的海拔吓得一激灵,下意识紧紧地抱住降桃李。

    “怎么觉得你瘦了。”

    降桃李毫不费力地把程臻放在车后座上,又捏了捏她的脸。

    程臻想说些什么,但一靠在车后座上,困意就毫不讲理地袭来,上车便睡觉已经变成了条件反射,她最终还是十分顺利地在半分钟内睡着了,降桃李目睹了她眼皮越来越重,越来越往下耷拉直至完全闭上的全过程。

    程臻的呼吸声逐渐均匀起来,降桃李的眼睛却暗了下去,他拿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仔细找了个角度,把他俩一齐拍了下来。

    拍完,他翻来覆去地看,觉得不满意,又拍了一张,这次,照片里大半都是程臻,他只露出小小的一点。

    “突然发现,我们好像都不是很喜欢拍照,以后还是要多拍些。”

    他喃喃自语,像是想起了什么。

    下了车之后,程臻直接就拉着他去了学校后面的小吃街。

    虽然已经一个多月没见,但是他们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庆祝活动,毕竟条件不允许。

    程臻很熟练地点了一套,但降桃李反常地兴致不高,“可惜我们现在还是只能在这样的饭馆吃饭。”

    “怎么了?不好吃吗?”

    “我就是觉得在这种……分开了很久再见面的时候,应该去档次更高的餐厅。”

    “无所谓,都是消费主义的陷阱。”

    这是程臻的真心话,但在降桃李听来,带了些安慰的意味。

    “我这段时间支教,遇到了一些很有趣的事情。”

    “嗯?”

    “虽然我是体育老师,但是我们这些去支教的大学生基本上什么都得教,可能还有是同龄人的缘故,那些学生也会来找我们聊天什么的。”

    “所以他们是来找你聊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最近,有一个公益组织在我支教的那个学校建了个图书馆,学生们都会去那里看书,然后就有一个学生特别认真地问我,‘为什么《了不起的比尔盖茨》讲的是一个爱情故事’。”

    “啊?那本书应该是叫《了不起的盖茨比》吧?”

    “对,那个学生问题还挺多,前几天又来找我聊天,说是,看完了《月亮与六便士》,觉得非常费解,‘为什么会有人放着手里的六便士不要,而去追寻遥不可及的月亮呢’?”

    “我觉得吧,”程臻把头从碗里抬起来,“有这种想法很正常吧,毕竟‘一千个读者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我也是这么说的,但是那个学生却非常认真地要一个答案,我觉得还挺难回答的,到底一个人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呢?”

    “确定是一个正在上学的高中生问你的?”

    “对。”

    “那看来还是学业压力不够大啊,我高中的时候天天为了能多拿几分觉都没时间睡,哪还有闲心看这种书思考这种问题。”

    “臻臻,如果是你呢?如果是你,你会选择手里的六便士,还是遥不可及的月亮呢?”降桃李认真地语气就好像他自己也正面临着这样的选择。

    “那我就要问了,什么是月亮,什么是六便士?要是月亮上有人的话,说不定地球上的‘六便士’也成了他们的‘月亮’。”

    “也对,不同的人,想法可能是截然相反的。”

    “不过你非要我选的话——”

    “嗯?”降桃李的眼中有些期待。

    “我肯定想两个都要。”

    男生眼中的期待被一种倔强的追问取代,“那如果,你只能选一个呢?”

    “那样的话,我选你啊,”程臻回答得异常干脆,就好像这个回答在她这里不需要思考,“你是月亮,我就选月亮,你要是六便士,我就选六便士。”

    “那我……大概是六便士吧。”降桃李的眼睛里是好几种交织在一起的情绪。

    “我觉得你怪怪的,感觉你都没怎么吃,难道你去支教不仅能减肥还减了饭量?”

    “应该是已经饿过头了,饿到不能再饿了。”

    “那就慢慢地吃,不吃的话,第二天肚子会又饿又痛,越吃越痛。”

    “听上去你之前这么饿过?”

    “对啊。”

    “那你之前怎么不跟我说?”

    “那你刚刚饿过头了也没跟我说。”

    降桃李叹了口气,“我吃就是。”

    现在,轮到程臻放下筷子看着他,看着饭馆并不明亮的灯光落在他的头顶,降桃李吃饭的动作更像是用吃饭的动作掩饰他的心理。

    因为是学校附近,周围一直都是闹哄哄的,像用人声编织的不停息的海浪,程臻突然觉得,这样的地方没什么不好的,比那些所谓的高档的安静的地方要好。

    所看到,触及到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而随着降桃李的抬眸,她也真实地知道,他们都对彼此隐瞒了些什么。

    吃完饭,两人慢悠悠往回走。

    因为男朋友回来了所以程臻决定明天不卷了,她吃了夜宵又买了冰淇淋和清补凉,大有把明天的早餐午餐一起吃了,一口气睡到下午的架势。

    “真的要把这些都吃完吗?我怕你肚子会不舒服。”

    “那再去买个健胃消食片好了。”

    “也行。”降桃李拿起手机查最近的药店地址,但走着走着忽地停下来。

    程臻继续往前走了几步,也跟着停下来。

    她转过身,问道,“怎么了?”

    降桃李没说话,只是站在原地,周围人来人往,昏黄的路灯落下,将他裹住。

    程臻往回走了几步,走到他跟前,近得不能再近,整个人都倚靠在他身上。

    “你是只有每天晚上很累的时候会想我,还是白天的时候也在想我。”她听到降桃李这么问自己。

    “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你。”程臻闭上眼睛,她能听到对方愈发汹涌的心跳,也能听到自己的。

    好像有什么话呼之欲出,但降桃李只是紧紧抱着她。

    “我好想抱着你,做梦都会梦到。”程臻听到从自己背后传来的闷闷的声音,“我就不应该去支教。”

    “为什么?那里条件太艰苦?”

    “我不想和你分开,几天也不行。”

    “你不是还有一个月支教就结束了,就要回来了。”

    “我就是……我就是既想要长长久久,又想要朝朝暮暮。”

    这实在不像是降桃李会说出来的话,就好像是被什么奇怪的人附了身。

    程臻试着挣了一下,却发现对方完全没有要放开的意思,“我觉得……你今天怪怪的,你在支教的时候遇到什么事情了?”

    “遇到了很大的困难,需要你亲我一下才能解决。”

    “那你先把我松开,我现在头都抬不起来。”

    降桃李稍稍松开她,空出了一点距离,程臻扶着他的肩膀,踮起脚,在他的唇角浅浅亲了一下。

    “这叫亲吗?根本就不够。”

    “那先回去吧。”

    “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我就想在这里。”

    程臻又用眼神问了一遍,“你今天怎么了?”

    “怎么?不能在外面亲我吗?我现在天天跟中学生混在一起,就想他们一样,干点老师不允许的疯狂事情。”

    所谓的“疯狂事情”,指的是他们之前看到过的穿着高中校服的小情侣在公共场合顶风作案,当时两人的反应都是,不能在公共场合“丢人现眼”。

    “那你亲——我吧。”程臻扬着下巴,闭上眼睛。

    然后吻就像十二月末最盛大的雪一样落下来,是密不透风的,但在触碰之间便融化了,

    程臻埋在他的怀里,而降桃李一面用自己的下巴蹭着她的脑袋,一面抬起眸,看着路边的一个人,他的眼神包裹着志得意满的自信。

    两个人的眼神,就这么隔空交汇。

    待到程臻终于把耐心耗光,她直接扯着降桃李进了小区,飞速走到单元楼门口,飞速上楼。

    “我感觉我出了好多汗,要赶紧去洗澡。”话说完了,但牵着的手还没放。

    “你这样要怎么洗澡啊?”降桃李明知故问。

    “一起去洗啊。”程臻平常的就好像在说,饭后一起去散步。

    降桃李的脸稍稍发红,“怎么这么突然,一点铺垫都没有,好不适应。”

    “你怎么还矜持起来了?看来一个月不见——我真得对你‘刮目相看’?”

    他好像是有很多话要说,但说出口只是,“倒也……不必。”

    于是十分诚实地一起进了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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