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臻在一片阴影中醒来,那是降桃李的身体遮住阳光投下的阴影,他甚至十分有兴致地伸出手挡下了落在程臻眼睛上的阳光。

    “感觉……”程臻眼睛睁开了但没完全睁开,“你好像醒了很久了。”

    “嗯,但是你一直没醒,然后我就先刷了牙洗了脸,然后又去买了早饭,然后又接着回来睡了。”

    “我一点感觉也没有,竟然睡得这么沉。”

    “看来,”男生俯下身送出自己慵懒的声音和慵懒的吻,“是昨天晚上累着了。”

    “也可能是我这段时间一直都很累。”

    “我就是想让你夸夸我。”

    “嗯?昨天晚上好像已经夸过了。”

    “那你再夸一次?”

    “我再睡会儿。”

    “别睡太晚了,怕你晚上睡不着,明天不是还要早起。”

    “是啊,明天要早起,”程臻的反应像是听觉系统刚刚才启动成功开始发挥作用,“为什么会有早起这个事情!”

    她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头,“就让世界毁灭吧!一起毁灭吧!”

    降桃李没放弃,非常有耐心地用一种很均匀的力度揉着程臻的脑袋让她赶紧起床。

    揉着揉着,床边的手机开始振动起来,程臻的手机屏幕亮起来,新消息一条接着一条。

    “有人找你,连着给你发了很多消息,这个人是——方斐?这是谁啊?好像没听你说过。”

    “方斐?”程臻把头从被子里探出来,以为自己听错了,“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

    “很久没联系了吗?那她可能是最近有什么急事找你。”

    “怎么会有急事找我,她跟我也没什么关系,一般都是……”程臻瞬间清醒,从被窝里窜出来,“让我看看是什么急事。”

    她不露声色把手机屏幕转过来只对着自己,上一秒还是睡眼惺忪看不清字,下一秒就如同一只机敏的猫一样眼睛瞪得像铜铃。

    “是什么很紧急的事情吗?”

    程臻敷衍过去,“也不是……就是一些和关系户有关的事情。”

    “啊?可是你现在都休学了,还来找你啊。”

    “关系户当然不管这些。”

    程臻把手机塞回自己得枕头下面,方斐发消息是想约她出来单独聊聊。

    程臻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事情,所以这个约还是得赴。

    她觉得一阵心烦。

    还不如去上班呢,起码不用和这些人打交道。

    收到方斐的消息后,程臻睡意全消,再赖了两分钟就利落地从床上爬起来去洗漱。

    “我下午要出门,和那个方斐聊点事情。”意思是,没办法送降桃李去高铁站,他得自己一个人去。

    降桃李点点头,“嗯,我下午去买菜,你晚上想吃什么?”

    “你不应该回学校吗?”

    “没有我的课,我就申请了晚一天回去。”

    “你这个态度不会教坏学生吗?支教的老师怎么还天天想着翘班。”

    “我一个体育老师,哪来那么大作用,人家正课老师巴不得我翘班呢。”

    “体育课怎么就不如正课了?我们新时代青年应该改掉这种错误想法,让每一节体育课都能圆满上完。”

    “程老师说得对,我肯定努力改正。”降桃李说着,从背后环住程臻的腰,紧紧贴着她的背。

    他们有的时候不用语言交流,而是这种紧密直接的触碰。

    降桃李在说,我想一直这样抱着你。

    程臻同意了,没再说话。

    方斐定了一个五星级酒店的下午茶,在能俯瞰全城的那种高级地方,程臻从没去过,之前她们两见面是在学校里,现在直接升到高空中,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也一下子就扩大了。

    程臻提前了五分钟,但她到的时候,方斐已经喝上了咖啡。

    她注意到对方今天的打扮得格外靓丽。

    “来了啊。”

    “嗯。”

    “我点了自助的下午茶,点心就是桌上这些,想喝什么的话直接跟服务员说就好。”

    很本不需要起身,服务员就站在她们桌旁,十分贴心地替程臻拉开了凳子,但她拒绝了服务员递过来的菜单,“就普通的拿铁就好了。”

    程臻喝咖啡从来只为提神,品不出很大的区别,从来都是一个大杯接上热水,再泡上一大包速溶咖啡,从不会像方斐这样坐在五星级酒店里拿着带着金边的小杯子还要配上点心。

    说起来,她们两个的生活只是短暂地有了一些交集。

    “程臻,我也不卖关子了,其实我今天找你,就是想听听你和靳熠的故事。”

    程臻下意识启功防御机制,回了句,“什么?”

    “他不是每天晚上都接你吗?”

    “……”

    “好几次你从他车上下来的时候,我就在后面看着。”

    “你在……后面看着?”程臻只觉得恐怖,所以方斐派了人跟着靳熠,她也知道自己的住址,这不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好像真的有什么人在捕捉自己。

    “我没有什么故事好分享,你不如直接说说你想要干什么。”程臻端起服务员刚刚从过来的看起来很高级的拿铁,喝了一口,觉得,确实和自己平时喝的速溶咖啡没什么区别。

    “我想要的事情很简单,你和他分开,如果你想要什么补偿,钱,还是别的什么,我可以给你。”

    程臻轻笑,“我跟他都没在一起,怎么分开?”

    方斐显然是没想到会这个回答,她的食指用力勾着精致茶杯的把手,用力到微微发抖。

    程臻接着补充道:“我跟他没发生什么,难道坐个车就是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行吗?再说了,我我有男朋友,而他也不是我的男朋友,我也没有想过,要把靳熠变成我的男朋友。”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我只是把实际情况告诉你,你似乎自己脑补了很多东西。”

    “我之前……”方斐苦笑,“真没看出来你是这样的人。”

    “我是什么样的人,这是因人而异的。”

    “你既然不喜欢他,又何必缠着他?”

    “不是我缠着他,是他缠着我,我觉得,我已经尽量不去影响别人了。”

    “你说这些话……真的很可笑。”

    “那怎么办?难道那些事情是我说拒绝就有用的?还是,我应该换手机号码,换一个公司上班?那我要不要直接换一个城市生活,永远消失在你们的视线里?难道,我要为了你们几个人的事情,就把自己所有的生活都打乱?”

    “如果你觉得场面很难应付,可以跟我说,我可以帮你,你既然觉得他很烦,你在他第一次来找你的时候,就应该告诉我。”

    “方斐,你不是早就把我屏蔽了吗?在这种时候,你终于想起来,你可以‘帮’我了?”

    这句话算是彻底把方斐的嘴给堵上了,她苦笑,微微摇头叹息。

    方斐刚刚的那个“应该”在程臻耳朵里异常刺耳,她不喜欢方斐说话和做事的态度,她们做不了朋友。

    程臻想,已经有那么多人在帮你们这些人了,好像整个世界都在帮你们,我不想再去帮你们的忙了。

    “话说回来,我记得你之前不是还晒过订婚戒指吗?我还以为在那之后我应该再也不会和你们这些人有关系了,为什么又变成了现在这样?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到这话,对方愣住了,原本她一直低着头小口吃着点心,现在抬起头来,才发现她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红了,在下午并不热烈的阳光中微微闪着光。

    她嘴巴微张,但话还没说出口又合上了,被自嘲的笑取代,她的眼里闪过很多复杂的情绪,“……确实发生了一些事,但我不想告诉你,我说不出口。”

    明显是强撑着的平静淡然,程臻丝毫不怀疑眼前的人会在下一秒哭崩,那句“我还以为你们现在就是各玩各的”,她最终没说出口。

    “那你为什么非要来找我呢?难道你真的觉得问题在我身上吗?你应该去解决靳熠的问题,或者,直接放弃,像靳熠那样的人,他永远都会有下一个,你又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方斐沉默了好一会儿,“程臻,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

    “应该是没听说过。”

    “‘人终将为年少不可得之物困其一生。’”

    程臻有些意外,“你说的这句话,我倒是听说过,我经常能看到。”

    “因为每个人都是这样。”方斐一字一字道,“你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她之前还是自信而恣意的孔雀,现在却是蔫得彻底,满身的奢侈品和化妆品也只是造了个精致的外壳,掩不住内里的衰败。

    “士之耽兮,由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

    程臻想到这句非常熟悉的诗。

    她想,方斐并不像是那种不管不顾单相思的恋爱脑,她和靳熠应该也有过很甜蜜的时光,以至于“困其一生”,结果到头来还是这个结果。

    爱不会源源不断,爱迟早会枯竭的。

    后来方斐先离开了。

    程臻留下来把点心吃完了才走。

    这个下午她很累。

    毕竟跟方斐见面,她也带了副厚重的面具,毕竟要做出,自己不会被轻易打败的模样。

    “本身就不是我跟她之间的矛盾,而是痴情女和渣男之间的矛盾,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想办法远离这些人。”

    不过程臻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几天,因为提前打过招呼,所以靳熠也消失了,他们这几个人,好像都是,在生活中短暂地有了一些交集。

    程臻索性直接开摆。

    随他们去吧,爱咋地就咋地,最好能就此消失,以后也别来沾边。

    但是事情远没结束,在回去的路上,程臻竟然收到了杨名的消息,“灿然的论文有些问题,你帮帮她,现在你在外面实习,你时间最多。”

    距离杨名上一次找她,好像已经过去了半辈子那么长的时间。

    程臻没有直接拒绝,然后杨名紧接着告诉她,是靳灿然的硕士毕业论文有问题。

    程臻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可是硕士论文,一般学生多少都得磨大半年,她自己的论文还没着落,还是在休学的学生,怎么帮别人写毕业论文?

    程臻点开和靳熠的聊天框,差点就要主动发消息问他外甥女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对,不能因为这个事情问他……只会带来更多的麻烦。”

    又取消了对话框。

    程臻转而在难兄难弟群里发起了一场讨论。

    “我有点不敢相信,难道大小姐的论文全部都要我们写吗?”

    颜抒很快回复,“我根本没接到这个消息,怎么回事?全都安排给你这个校外人士了?”

    “只跟我一个人说了?我刚刚去问了学弟学妹,他们也没有收到消息。”

    颜抒:“这怎么还变本加厉了?在毕业论文上都要当甩手掌柜。”

    “越想越不对劲,我现在开始怀疑她在故意整我,因为她舅舅的事情,还有……”

    还有方斐的事情,程臻想,靳灿然绝对是方斐的同伙,说不定是想用这种方式为她的好朋友出气。

    但程臻还有种预感,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要发生些事情,或者说,有些事情,似乎要没办法控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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