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儿，你瞧，那是什么？”
顺着父亲手指的方向，长城如巨龙蜿蜒，崎岖的怪石彰显着历史的厚重。
每一块砖石都写满了刻痕，就如同士兵身上的伤，在号角吹起的那一刻，所有的疼痛都化为力量。
天是那样高远，云是那般稀薄，苏溪客舒展手臂，对着远处的重峦叠嶂大喊一声。
回音在整个山谷散开，惊动一行大雁，秋风吹开天穹，也吹散群雁的羽毛。
仰起头，天似穹庐，笼罩整片大地。大地在脚下旋转，和天融为一体，她就在这天所铸成的碗里，遥望更远的地方，那是大片北国的土地。
“爹，长城外是蛮夷的聚落吗？”
她有些鄙夷的指了指长城外的风光，另一只手指敲击着青砖。
父亲点了点头，语气不无遗憾：“蛮子仗着自己有些力量常来我们边境骚扰，如今五王爷正和他们周旋，也不知…”
苏溪客也望向远处那片荒草连天的大地，拍遍每一块青砖，胸中是豪气凌云：“不用担心，今日有五王爷，明日就有别的英雄好汉，子子孙孙无穷尽也，楚国的盛世近在眼前！”
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与爹娘相见，但她并不难过。
天下的热血男儿都想去疆场，而女子皆想成为英雄的女人，她如今总算是进了五王府，也算是为家族立下功业。
心中就像揣着一只兔子上下来回跳，她只觉得心中无比畅快，充满光芒的未来仿佛就在眼前。
此刻秋日暗淡的日光照在身上也不觉得寒冷，只觉得说不出的熠熠生辉，就像她眼中闪烁的星河，充满勃勃生机。
“爹，女儿一定会恪守女德，得到五王爷喜爱，让我们苏家蒸蒸日上，为楚国王室诞下英雄！”
在阳光下，父亲的脸忽明忽暗，那笑容虽然如同往昔，却结着一层薄薄的冰，让人有些看不中切。
特别是那双一向慈爱的眼睛，此刻却显得有些晦暗不明，其中的光芒是飘摇的，就像即将熄灭的烛光，虽然明亮，但其中也透露着黑暗即将生出的爪牙。
她只当自己读书多了眼神又不如往昔，只是一笑置之。
仰头看去，秋日的阳光就这样明晃晃的悬在头顶，那样温暖，那样灵动而跳跃，就好像她此刻充满着希望的生命。
脚下的步子逐渐活泼，她一蹦一跳的随父亲回到府中，家中众人都上前赞扬，纷纷说以后的好日子都靠苏溪客争取。
她高高的仰着头，好像中了举的书生，用尽数十年的努力总算有了成效，这怎能不让人喜悦呢？
家中的姐妹也纷纷前来道喜，她一向忙着读书和大家不熟，只是随意说了两句。其他人来恭维她，她就像模像样的说些好话，父亲见她这样懂规矩，脸上的小胡子一动一动的，笑容愈加清晰。
只是四处逛了一圈都没有看到母亲的身影，她去问父亲，父亲说母亲不大舒服，在房间里歇息。
她知道母亲这个人总是阴沉沉的，平日里脾气也很大，总是不愿和她多说话，但母亲身子不是总要去看，她总是个孝女。
到了母亲所住的小院，她敲了敲门，正想进去，却见母亲直接推门出来，和她撞了个满怀。
不过两日功夫，母亲看着瘦了许多，额间也生了不少皱纹。
望着那在微风中飘飞的白发，她忽然意识到岁月悄然流走，在不经意间带走了过去的时光。
她有些担忧的询问母亲的身子如何，但母亲只是摇了摇头，说一切都好。她问母亲哪里不舒服，母亲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紧紧盯着她，那眼神就好像要在她身上挖出个洞似的，想要里里外外将她看明白。
她没见过母亲这样的神色，这神情带着几分审视、几分无奈、还有几分说不出的哀伤和茫然，她看不懂。
过了许久，母亲忽然执起她的手，还没有说话，便是两行清泪流下来。
“好孩子…好孩子…”
母亲呜咽着声音越来越低，低到听不清楚。她的言语也开始变得混乱，苏溪客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知道她在哭。到了后面她用手紧紧的环住苏溪客，指甲几乎嵌到她的肉里。
苏溪客有些不知所措的安慰母亲，但说了半天，母亲依然和之前一样，哭的喘不过气。
她没有见过母亲这副模样，只当她舍不得自己，便轻轻的拍着母亲的背，就像安慰小孩子一样安慰母亲：“娘，放心吧，王府什么都好，等有朝一日我位置高了，也接您过去！”
母亲好像在说这些都不重要，又不住的摇头，她应该急切的想说什么，但只是张着嘴却没有说出一句话。
就在这时，父亲从旁边经过，见到这一幕，直接过去恶狠狠的将母亲拉开，那眼神和平日不一样，就像狼一样，显得很凶恶。
苏溪客没见过这样失态的父亲，也没见过他这样用力的拉拽母亲，一时间有些着急，急忙拽住父亲的手腕，对他摇了摇头：“爹，不用管，娘就是担心我！”
父亲的神情一凛，将母亲往旁边一推，瘪了瘪嘴，气哼哼的说：“女人就是麻烦！你也真是的，孩子过两天就要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还在这里又哭又闹，怎么像话？
父亲平日算是君子，做事都是极其温文尔雅的，像今日这样还是头一遭。苏溪客知道母亲脾气大，肯定受不了一向文弱的父亲吼自己，没成想母亲什么也不肯说，只是掩面离开。
她急忙大步跑过去，拽住母亲的袖子，又转头对父亲劝谏：“娘只是担心我…”
说罢，她轻轻的拍着母亲的背，又对旁边看热闹的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回去，不要在这里观望母亲让她觉得更难堪。母亲是大家女子，自然不希望别人看她这样被丈夫斥责，否则就失了面子，以后在这后宅抬不起头。
她到了王府没什么担忧的，苏家一切都好，如今去了也算是给苏家挣名声，其他人都会好过，唯一担忧的就是母亲。
母亲没有儿子傍身，恐怕会被其他人欺负，若是爹又找了姨娘生儿子，母亲的地位就更加不稳固。
索性自己还算有些能力，父亲如今看在自己的面上也不好伤害母亲，况且母亲还有娘家作为依傍。也不至太差。无论如何，总要更努力，这样才好让母亲不受气。
她拽着母亲的袖子，像小孩一样做鬼脸，讨她欢心，可这回母亲不再像平常一样破涕为笑，依然流着泪，那眼泪就像流不尽，一滴一滴往下落，她无论怎么用手绢擦，都会有新的眼泪落下来。
心里有些慌张，她总觉得母亲表现的不同寻常，但母亲哭了很久，最终只是对她摇了摇头：“回去准备准备，就不耽搁了，娘没什么事。”
母亲虽然还在抽噎，却尽力提起嘴角，想要露出笑容，可这笑容如同昙花般短暂，很快就凋谢在眼泪里。
父亲将她推着往前走，对她适：“孝顺的孩子都知道让父母多休息，你娘不舒服，别在这里吵她了。前几日她家中不太平，心情不好，我这样说也是为了让她快快走出来。”
苏溪客听到这里，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对母亲点了点头，随即便转身离开，又回到房间收拾东西。
父亲在她身边转，苏溪客没什么可和父亲说的，只是走到桌前拿了几本书放进贴身背着的绶囊里，又取了毛笔和墨盒放在旁边。
见她盯着绶囊上的金缕发怔，父亲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又不是考举试，带上这做什么？”
苏溪客用手拨弄着金穗子，漫不经心的回答：“爹说过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不要忘记读书，去了王府也要每日多读些书多长些见识呀！”
说完这句话，她抬起头对父亲笑了笑。
父亲的脸色却并不好，眼神也有些闪避，过了良久，才叹了口气：“好孩子…你还记得爹的话呢…”
苏溪客用手指轻轻拨弄着书上的墨痕，笑意又加深了几分：“女儿永远记得爹说过的话，也永远将学习圣人之道放在心上，无论将来到了何处，女儿都不会放弃领受爹的教诲。修身齐家，这是一辈子的要事。”
她本以为父亲会像往日一样拍着她的肩膀说她是好孩子，露出欣慰的神情，没成想父亲连看都没有看她，只是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就好像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她不敢多言，正准备转身去找别的东西，却听到父亲叫住了她。
“溪儿，对不…”
父亲的嘴动了动，吞下了很多话，声音变得越来越模糊。
她走近了几步，想要听清楚，但最终只看到父亲留下落荒而逃的背影。
“一个个的，真的好奇怪…”
她不敢说出来，只是在心里默默的想。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她转头，看见母亲直愣愣的站在门口。夕阳将母亲的身影拖得很长很长，在地上形成一片浓稠的黑暗，同落日金黄色的余晖形成鲜明的对比。
顺着父亲手指的方向，长城如巨龙蜿蜒，崎岖的怪石彰显着历史的厚重。
每一块砖石都写满了刻痕，就如同士兵身上的伤，在号角吹起的那一刻，所有的疼痛都化为力量。
天是那样高远，云是那般稀薄，苏溪客舒展手臂，对着远处的重峦叠嶂大喊一声。
回音在整个山谷散开，惊动一行大雁，秋风吹开天穹，也吹散群雁的羽毛。
仰起头，天似穹庐，笼罩整片大地。大地在脚下旋转，和天融为一体，她就在这天所铸成的碗里，遥望更远的地方，那是大片北国的土地。
“爹，长城外是蛮夷的聚落吗？”
她有些鄙夷的指了指长城外的风光，另一只手指敲击着青砖。
父亲点了点头，语气不无遗憾：“蛮子仗着自己有些力量常来我们边境骚扰，如今五王爷正和他们周旋，也不知…”
苏溪客也望向远处那片荒草连天的大地，拍遍每一块青砖，胸中是豪气凌云：“不用担心，今日有五王爷，明日就有别的英雄好汉，子子孙孙无穷尽也，楚国的盛世近在眼前！”
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与爹娘相见，但她并不难过。
天下的热血男儿都想去疆场，而女子皆想成为英雄的女人，她如今总算是进了五王府，也算是为家族立下功业。
心中就像揣着一只兔子上下来回跳，她只觉得心中无比畅快，充满光芒的未来仿佛就在眼前。
此刻秋日暗淡的日光照在身上也不觉得寒冷，只觉得说不出的熠熠生辉，就像她眼中闪烁的星河，充满勃勃生机。
“爹，女儿一定会恪守女德，得到五王爷喜爱，让我们苏家蒸蒸日上，为楚国王室诞下英雄！”
在阳光下，父亲的脸忽明忽暗，那笑容虽然如同往昔，却结着一层薄薄的冰，让人有些看不中切。
特别是那双一向慈爱的眼睛，此刻却显得有些晦暗不明，其中的光芒是飘摇的，就像即将熄灭的烛光，虽然明亮，但其中也透露着黑暗即将生出的爪牙。
她只当自己读书多了眼神又不如往昔，只是一笑置之。
仰头看去，秋日的阳光就这样明晃晃的悬在头顶，那样温暖，那样灵动而跳跃，就好像她此刻充满着希望的生命。
脚下的步子逐渐活泼，她一蹦一跳的随父亲回到府中，家中众人都上前赞扬，纷纷说以后的好日子都靠苏溪客争取。
她高高的仰着头，好像中了举的书生，用尽数十年的努力总算有了成效，这怎能不让人喜悦呢？
家中的姐妹也纷纷前来道喜，她一向忙着读书和大家不熟，只是随意说了两句。其他人来恭维她，她就像模像样的说些好话，父亲见她这样懂规矩，脸上的小胡子一动一动的，笑容愈加清晰。
只是四处逛了一圈都没有看到母亲的身影，她去问父亲，父亲说母亲不大舒服，在房间里歇息。
她知道母亲这个人总是阴沉沉的，平日里脾气也很大，总是不愿和她多说话，但母亲身子不是总要去看，她总是个孝女。
到了母亲所住的小院，她敲了敲门，正想进去，却见母亲直接推门出来，和她撞了个满怀。
不过两日功夫，母亲看着瘦了许多，额间也生了不少皱纹。
望着那在微风中飘飞的白发，她忽然意识到岁月悄然流走，在不经意间带走了过去的时光。
她有些担忧的询问母亲的身子如何，但母亲只是摇了摇头，说一切都好。她问母亲哪里不舒服，母亲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紧紧盯着她，那眼神就好像要在她身上挖出个洞似的，想要里里外外将她看明白。
她没见过母亲这样的神色，这神情带着几分审视、几分无奈、还有几分说不出的哀伤和茫然，她看不懂。
过了许久，母亲忽然执起她的手，还没有说话，便是两行清泪流下来。
“好孩子…好孩子…”
母亲呜咽着声音越来越低，低到听不清楚。她的言语也开始变得混乱，苏溪客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知道她在哭。到了后面她用手紧紧的环住苏溪客，指甲几乎嵌到她的肉里。
苏溪客有些不知所措的安慰母亲，但说了半天，母亲依然和之前一样，哭的喘不过气。
她没有见过母亲这副模样，只当她舍不得自己，便轻轻的拍着母亲的背，就像安慰小孩子一样安慰母亲：“娘，放心吧，王府什么都好，等有朝一日我位置高了，也接您过去！”
母亲好像在说这些都不重要，又不住的摇头，她应该急切的想说什么，但只是张着嘴却没有说出一句话。
就在这时，父亲从旁边经过，见到这一幕，直接过去恶狠狠的将母亲拉开，那眼神和平日不一样，就像狼一样，显得很凶恶。
苏溪客没见过这样失态的父亲，也没见过他这样用力的拉拽母亲，一时间有些着急，急忙拽住父亲的手腕，对他摇了摇头：“爹，不用管，娘就是担心我！”
父亲的神情一凛，将母亲往旁边一推，瘪了瘪嘴，气哼哼的说：“女人就是麻烦！你也真是的，孩子过两天就要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还在这里又哭又闹，怎么像话？
父亲平日算是君子，做事都是极其温文尔雅的，像今日这样还是头一遭。苏溪客知道母亲脾气大，肯定受不了一向文弱的父亲吼自己，没成想母亲什么也不肯说，只是掩面离开。
她急忙大步跑过去，拽住母亲的袖子，又转头对父亲劝谏：“娘只是担心我…”
说罢，她轻轻的拍着母亲的背，又对旁边看热闹的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回去，不要在这里观望母亲让她觉得更难堪。母亲是大家女子，自然不希望别人看她这样被丈夫斥责，否则就失了面子，以后在这后宅抬不起头。
她到了王府没什么担忧的，苏家一切都好，如今去了也算是给苏家挣名声，其他人都会好过，唯一担忧的就是母亲。
母亲没有儿子傍身，恐怕会被其他人欺负，若是爹又找了姨娘生儿子，母亲的地位就更加不稳固。
索性自己还算有些能力，父亲如今看在自己的面上也不好伤害母亲，况且母亲还有娘家作为依傍。也不至太差。无论如何，总要更努力，这样才好让母亲不受气。
她拽着母亲的袖子，像小孩一样做鬼脸，讨她欢心，可这回母亲不再像平常一样破涕为笑，依然流着泪，那眼泪就像流不尽，一滴一滴往下落，她无论怎么用手绢擦，都会有新的眼泪落下来。
心里有些慌张，她总觉得母亲表现的不同寻常，但母亲哭了很久，最终只是对她摇了摇头：“回去准备准备，就不耽搁了，娘没什么事。”
母亲虽然还在抽噎，却尽力提起嘴角，想要露出笑容，可这笑容如同昙花般短暂，很快就凋谢在眼泪里。
父亲将她推着往前走，对她适：“孝顺的孩子都知道让父母多休息，你娘不舒服，别在这里吵她了。前几日她家中不太平，心情不好，我这样说也是为了让她快快走出来。”
苏溪客听到这里，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对母亲点了点头，随即便转身离开，又回到房间收拾东西。
父亲在她身边转，苏溪客没什么可和父亲说的，只是走到桌前拿了几本书放进贴身背着的绶囊里，又取了毛笔和墨盒放在旁边。
见她盯着绶囊上的金缕发怔，父亲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又不是考举试，带上这做什么？”
苏溪客用手拨弄着金穗子，漫不经心的回答：“爹说过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不要忘记读书，去了王府也要每日多读些书多长些见识呀！”
说完这句话，她抬起头对父亲笑了笑。
父亲的脸色却并不好，眼神也有些闪避，过了良久，才叹了口气：“好孩子…你还记得爹的话呢…”
苏溪客用手指轻轻拨弄着书上的墨痕，笑意又加深了几分：“女儿永远记得爹说过的话，也永远将学习圣人之道放在心上，无论将来到了何处，女儿都不会放弃领受爹的教诲。修身齐家，这是一辈子的要事。”
她本以为父亲会像往日一样拍着她的肩膀说她是好孩子，露出欣慰的神情，没成想父亲连看都没有看她，只是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就好像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她不敢多言，正准备转身去找别的东西，却听到父亲叫住了她。
“溪儿，对不…”
父亲的嘴动了动，吞下了很多话，声音变得越来越模糊。
她走近了几步，想要听清楚，但最终只看到父亲留下落荒而逃的背影。
“一个个的，真的好奇怪…”
她不敢说出来，只是在心里默默的想。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她转头，看见母亲直愣愣的站在门口。夕阳将母亲的身影拖得很长很长，在地上形成一片浓稠的黑暗，同落日金黄色的余晖形成鲜明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