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也不知道她们怎么喝了这么多酒…都说一醉解千愁,可心中这么多的愁,怎么可能只是一杯酒就可以解决呢?
或许是因为知道喝酒并无意义,她还是更喜欢清醒,至少醒着才能将很多事看的清楚。
身旁的方秋明又唱又叫,闹了很久,还是自己不停的哭,瘦弱的肩膀不住颤抖。
她心里也难受起来,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腐草尚可以化萤,更何况你原本就是自由自在的,如同一阵风。”
方秋明猛的抬起头望向她,一双眼眸中盛满了看不懂的情绪。
“记得以前的元宵节,姐姐总是会在房中抚琴,琴声缭绕在山畔格外温暖,可是如今姐姐不在了,我有很久都没有见过琴了…”
她忽然安静下来,眼中只剩下茫然。
苏溪客没有说话,只是取过琴席地而坐,静静的弹着有些忧伤的曲调。
这琴声像是空谷幽兰静静绽放,又像是高山流水从天而降,那样的悠扬,却又那般的婉转凄凉,就好像女子忧伤的呜咽。
一切都是那么安静,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清,但就在这时,方秋明忽然起身奔向她。苏溪客还没有反应过来,琴便被她一把夺去。
她没有看谱子就开始弹,苏溪客原以为她只是歌唱的好,没成想就连琴都弹得如此出色,手上不过随意一动便是极惊艳的曲子。
这声音悠扬婉转、如泣如诉,听得人简直就要落下泪来,但就在这时,一直面无表情的方秋明忽然嚎啕大哭。琴声戛然而止,她用手掰折琴弦,哪怕手上被勒出血也毫不在意。
苏溪客吓了一跳,赶紧过去阻拦。好不容易将人劝住,待她安静下来休息片刻,苏溪客急忙找来药膏替她敷上。
这琴弦表面看起来柔弱但内含玄机,极其坚硬且有韧性,一般人根本没有办法随意扯断。就像他的手上被勒的深深浅浅却是绳子的痕迹,血都渗了出来。
苏溪客轻叹一声想问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过了良久,方秋明靠着她睡着了。
苏溪客将她扶起来,试了好几次才将她一点点抬上软塌。
望着一地狼藉,她自顾自的收拾。
这荒唐的一夜总算是结束了,可她又实在睡不着,一想到方才方秋明泪眼朦胧的样子就觉得心里有些说不出的伤感,也不知道是替她还是替自己。
她坐在桌前,对着一盏孤灯在纸上写写画画。
莫名其妙的,她想起了方秋明所说的话,想起了她曾经和三个姐姐游历天下的样子。
有时候物是人非,但至少还可以用画作来留存一切。
她找来画谱,画了一幅古圣仙人遨游于山林的图,只是将画上的人画成了三位,而且是女子。她们都身着宽袍大袖,一人抚琴,一人吹箫,一人立在树下读书。
她为这幅画起名为“振衣濯足”,既然心愿不可能实现,那就让梦里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世外桃源。
第二日清晨方秋明醒来时她还在作画,两个人沉默无声,等到这幅画画完,她将画塞在方清明怀里。
小姑娘张了张嘴,好像想说什么,但最终一句话都没有说。
如今累了太久,身上已经没有丝毫气力,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觉,眼皮也无比沉重,她刚一沾到枕头就立刻陷入梦乡。
这回她又做梦了,梦里是一片荒芜的庭院,她在庭院之中行走,四下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可是走着走着,眼前的景色忽然变得鲜活起来,一切都有了生机和。
这里好像是江南,正是草长莺飞的二月天,河堤的杨柳已经冒出了新芽。她独自一人穿过回廊,见到树下坐着几位姑娘。
她走向她们,可是在靠近的一瞬间,所有人都像一阵风一样飘散。
心里忽然变得很难过,就好像被针扎着一样疼。
这是小时候吗?还是遥远的前世?她实在分不清楚。
走着走着,眼前的景色又变了,她又回到了那间阴暗不见天日的青楼,眼前又出现了老鸨丑陋的脸。
“这姑娘不错,能卖不少钱呢,嘿嘿…”
她看着她向自己步步逼近,身旁都是打手,她无论如何也逃不掉。
是留在这个肮脏的世间,还是就此消失?她实在没有办法下决断。
就这样消亡吗?可是又有谁在意呢?就像腐草在角落里静静腐败,从来没有人在意;又像蝉不知雪,只能见到夏日的光景,这世上的太多事都无法亲历。
她不甘心就这样离开,可是又能如何呢?难道就在别人丑陋的欲望下被碾碎为粉末?
人生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选择的权利,她就如同一枚棋子被人捏在手里,到了最后依然没有自由喘息的时光。
她就在犹豫不决的时候,买她的客人已经顺着那窄窄的楼梯走了上来。
她抬起头,望见了那位气宇轩昂的男子,莫名其妙想到了在记忆的深处,她也曾从高高的绣楼向下俯瞰,看到细雨朦胧中男子穿过窄窄的小道,身上被雨淋湿。
她的心跳了一下,又跳了一下,好像跳的停不下来。
在这一刻,她忽然想要做个了断。
她们总说对女人最重要的就是找个好人家,可她这点卑微的愿望却终究无法实现。在绣楼等了那么多年,等来的不是长相厮守的夫君,而是夜夜买醉的花客,这样可笑的现实,又让她如何认命?
清白、生命,反正这条命从来不在自己手里,那就不如这样一走了之,也算是成全了心底最后的幻想,或许在黄泉路上,还会有家可归。
望着他那张模糊不清的脸,她想起了曾经看过的小画,想起了自己在无数日日夜夜里期待的一生一世,可是这一切关于爱的誓言终究由心中而生,又终究仅仅停留在自己的心中没有宣之于口的机会。
或许这一生,这一生的愿望,这一生仅有过的对于爱的期盼从头到尾都是舞台上的独角戏,雨淋湿的从来不是别人,只有那个独自一人演完整出戏的自己。
幕后台前,一生一世的好戏终究是自己用左手牵起右手,看尽这世间繁华。
也罢,就让这一切都这样结束吧,结束在一个名为幻想的天蓝色的泡泡里。
她向后一仰,瘦弱的身子轻飘飘的坠落,她只是觉得释然。
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想着这句话,觉得脆弱又可笑。
什么叫做清白呢?
难道只有粉身碎骨才叫清白?
可那些男人左拥右抱,她为什么要为了这样的人粉身碎骨?
她想不明白,忽然觉得荒唐,但在荒唐中又透着几分了然。
直到她看到那朝着自己而来的黑色身影,看到那双眼眸里透着的悲凉。
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伸出手,为什么他要给予自己无端的希冀?
这是奖赏,还是别的什么?
她只想看清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奇迹,可她什么都没有看清,她只看到了自己苍白的脸。
她知道自己的生命是微贱的,她知道从来没有人会救赎,可在最后一刻她还是生出了妄念,她忽然想要抓住他,抓住这生命中唯一的温暖。
可她伸出了手,却还是像曾经千百次伸出手一样,什么都没有抓住。
为什么呢?为什么老天总是要和她这样开玩笑?
她不明白,实在不明白,她只是觉得不甘心。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释然的,可到了最后还是不甘心。
“我好想抓住他,就像抓住那根救命稻草一样,可是我什么都抓不到…”
她不知道该不该后悔,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眼前的一切都只剩下血色。
她只听到他说的那两个字,自由。
自由是什么?
是清白吗?是粉身碎骨吗?是不甘心吗?是那只伸出的手吗?是生命中唯一的一点温暖吗?
也许都不是,只是像鸟一样张开翅膀,不是一跃而下坠到地面,而是飞向无尽的远方。
她真的好想长出翅膀,让这翅膀带着她飞,飞过无边无际的暗夜,飞过那些闲言碎语,飞到她想去的世外桃源。
她无数次梦到自己长出了翅膀,无数次梦到自己展开双翼飞向远处的苍穹,她知道这双翅膀从来都在自己的心里,会带着自己飞过一切的人世浮华,可折断了这双羽翼的,是她自己。
是背在背上的厚重的牌坊,那交织着千千万万女子血泪的牌坊。
他们坠着她往下坠,用血代替了血,假借清白的名号让她放弃了最后的生的希望。
可她还是奋不顾身的往下跳。
有时她也会想,或许那个黑衣人只是她自己想象出来的,或许只要她伸出手,用左手拉住右手,就可以将自己从泥潭中解救。
或许那双手从来都不是长在别人身上,而是在她自己的心里,只要选择相信就能够借着这只手,向上飞翔。
清白…肮脏…
可是什么叫做清白,什么又叫做肮脏呢?
伤害别人的人清清白白。备受欺辱的人浑身腥臭,这难道有道理吗?这难道不是世间最荒唐的事情吗?
自断手臂,自毁前程,真的可以寻得所谓的清白吗?当现实的身体化为血肉在街上流淌,当路过的人都要踩上一脚,真的还称得上清白吗?
况且,若清白是要用一切作为代价,换来自己演的一出戏,换来别人身上的嫁衣,又有什么意义?
想来,这已经是世上最可笑的事了,但谁知可笑的还有更多。
荒诞吗?
也许吧,可惜她已经没有选择的机会,她变成了囚笼中的鸟。
或许是因为知道喝酒并无意义,她还是更喜欢清醒,至少醒着才能将很多事看的清楚。
身旁的方秋明又唱又叫,闹了很久,还是自己不停的哭,瘦弱的肩膀不住颤抖。
她心里也难受起来,走到她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腐草尚可以化萤,更何况你原本就是自由自在的,如同一阵风。”
方秋明猛的抬起头望向她,一双眼眸中盛满了看不懂的情绪。
“记得以前的元宵节,姐姐总是会在房中抚琴,琴声缭绕在山畔格外温暖,可是如今姐姐不在了,我有很久都没有见过琴了…”
她忽然安静下来,眼中只剩下茫然。
苏溪客没有说话,只是取过琴席地而坐,静静的弹着有些忧伤的曲调。
这琴声像是空谷幽兰静静绽放,又像是高山流水从天而降,那样的悠扬,却又那般的婉转凄凉,就好像女子忧伤的呜咽。
一切都是那么安静,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清,但就在这时,方秋明忽然起身奔向她。苏溪客还没有反应过来,琴便被她一把夺去。
她没有看谱子就开始弹,苏溪客原以为她只是歌唱的好,没成想就连琴都弹得如此出色,手上不过随意一动便是极惊艳的曲子。
这声音悠扬婉转、如泣如诉,听得人简直就要落下泪来,但就在这时,一直面无表情的方秋明忽然嚎啕大哭。琴声戛然而止,她用手掰折琴弦,哪怕手上被勒出血也毫不在意。
苏溪客吓了一跳,赶紧过去阻拦。好不容易将人劝住,待她安静下来休息片刻,苏溪客急忙找来药膏替她敷上。
这琴弦表面看起来柔弱但内含玄机,极其坚硬且有韧性,一般人根本没有办法随意扯断。就像他的手上被勒的深深浅浅却是绳子的痕迹,血都渗了出来。
苏溪客轻叹一声想问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过了良久,方秋明靠着她睡着了。
苏溪客将她扶起来,试了好几次才将她一点点抬上软塌。
望着一地狼藉,她自顾自的收拾。
这荒唐的一夜总算是结束了,可她又实在睡不着,一想到方才方秋明泪眼朦胧的样子就觉得心里有些说不出的伤感,也不知道是替她还是替自己。
她坐在桌前,对着一盏孤灯在纸上写写画画。
莫名其妙的,她想起了方秋明所说的话,想起了她曾经和三个姐姐游历天下的样子。
有时候物是人非,但至少还可以用画作来留存一切。
她找来画谱,画了一幅古圣仙人遨游于山林的图,只是将画上的人画成了三位,而且是女子。她们都身着宽袍大袖,一人抚琴,一人吹箫,一人立在树下读书。
她为这幅画起名为“振衣濯足”,既然心愿不可能实现,那就让梦里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世外桃源。
第二日清晨方秋明醒来时她还在作画,两个人沉默无声,等到这幅画画完,她将画塞在方清明怀里。
小姑娘张了张嘴,好像想说什么,但最终一句话都没有说。
如今累了太久,身上已经没有丝毫气力,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觉,眼皮也无比沉重,她刚一沾到枕头就立刻陷入梦乡。
这回她又做梦了,梦里是一片荒芜的庭院,她在庭院之中行走,四下没有任何人的身影。
可是走着走着,眼前的景色忽然变得鲜活起来,一切都有了生机和。
这里好像是江南,正是草长莺飞的二月天,河堤的杨柳已经冒出了新芽。她独自一人穿过回廊,见到树下坐着几位姑娘。
她走向她们,可是在靠近的一瞬间,所有人都像一阵风一样飘散。
心里忽然变得很难过,就好像被针扎着一样疼。
这是小时候吗?还是遥远的前世?她实在分不清楚。
走着走着,眼前的景色又变了,她又回到了那间阴暗不见天日的青楼,眼前又出现了老鸨丑陋的脸。
“这姑娘不错,能卖不少钱呢,嘿嘿…”
她看着她向自己步步逼近,身旁都是打手,她无论如何也逃不掉。
是留在这个肮脏的世间,还是就此消失?她实在没有办法下决断。
就这样消亡吗?可是又有谁在意呢?就像腐草在角落里静静腐败,从来没有人在意;又像蝉不知雪,只能见到夏日的光景,这世上的太多事都无法亲历。
她不甘心就这样离开,可是又能如何呢?难道就在别人丑陋的欲望下被碾碎为粉末?
人生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选择的权利,她就如同一枚棋子被人捏在手里,到了最后依然没有自由喘息的时光。
她就在犹豫不决的时候,买她的客人已经顺着那窄窄的楼梯走了上来。
她抬起头,望见了那位气宇轩昂的男子,莫名其妙想到了在记忆的深处,她也曾从高高的绣楼向下俯瞰,看到细雨朦胧中男子穿过窄窄的小道,身上被雨淋湿。
她的心跳了一下,又跳了一下,好像跳的停不下来。
在这一刻,她忽然想要做个了断。
她们总说对女人最重要的就是找个好人家,可她这点卑微的愿望却终究无法实现。在绣楼等了那么多年,等来的不是长相厮守的夫君,而是夜夜买醉的花客,这样可笑的现实,又让她如何认命?
清白、生命,反正这条命从来不在自己手里,那就不如这样一走了之,也算是成全了心底最后的幻想,或许在黄泉路上,还会有家可归。
望着他那张模糊不清的脸,她想起了曾经看过的小画,想起了自己在无数日日夜夜里期待的一生一世,可是这一切关于爱的誓言终究由心中而生,又终究仅仅停留在自己的心中没有宣之于口的机会。
或许这一生,这一生的愿望,这一生仅有过的对于爱的期盼从头到尾都是舞台上的独角戏,雨淋湿的从来不是别人,只有那个独自一人演完整出戏的自己。
幕后台前,一生一世的好戏终究是自己用左手牵起右手,看尽这世间繁华。
也罢,就让这一切都这样结束吧,结束在一个名为幻想的天蓝色的泡泡里。
她向后一仰,瘦弱的身子轻飘飘的坠落,她只是觉得释然。
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想着这句话,觉得脆弱又可笑。
什么叫做清白呢?
难道只有粉身碎骨才叫清白?
可那些男人左拥右抱,她为什么要为了这样的人粉身碎骨?
她想不明白,忽然觉得荒唐,但在荒唐中又透着几分了然。
直到她看到那朝着自己而来的黑色身影,看到那双眼眸里透着的悲凉。
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伸出手,为什么他要给予自己无端的希冀?
这是奖赏,还是别的什么?
她只想看清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奇迹,可她什么都没有看清,她只看到了自己苍白的脸。
她知道自己的生命是微贱的,她知道从来没有人会救赎,可在最后一刻她还是生出了妄念,她忽然想要抓住他,抓住这生命中唯一的温暖。
可她伸出了手,却还是像曾经千百次伸出手一样,什么都没有抓住。
为什么呢?为什么老天总是要和她这样开玩笑?
她不明白,实在不明白,她只是觉得不甘心。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释然的,可到了最后还是不甘心。
“我好想抓住他,就像抓住那根救命稻草一样,可是我什么都抓不到…”
她不知道该不该后悔,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眼前的一切都只剩下血色。
她只听到他说的那两个字,自由。
自由是什么?
是清白吗?是粉身碎骨吗?是不甘心吗?是那只伸出的手吗?是生命中唯一的一点温暖吗?
也许都不是,只是像鸟一样张开翅膀,不是一跃而下坠到地面,而是飞向无尽的远方。
她真的好想长出翅膀,让这翅膀带着她飞,飞过无边无际的暗夜,飞过那些闲言碎语,飞到她想去的世外桃源。
她无数次梦到自己长出了翅膀,无数次梦到自己展开双翼飞向远处的苍穹,她知道这双翅膀从来都在自己的心里,会带着自己飞过一切的人世浮华,可折断了这双羽翼的,是她自己。
是背在背上的厚重的牌坊,那交织着千千万万女子血泪的牌坊。
他们坠着她往下坠,用血代替了血,假借清白的名号让她放弃了最后的生的希望。
可她还是奋不顾身的往下跳。
有时她也会想,或许那个黑衣人只是她自己想象出来的,或许只要她伸出手,用左手拉住右手,就可以将自己从泥潭中解救。
或许那双手从来都不是长在别人身上,而是在她自己的心里,只要选择相信就能够借着这只手,向上飞翔。
清白…肮脏…
可是什么叫做清白,什么又叫做肮脏呢?
伤害别人的人清清白白。备受欺辱的人浑身腥臭,这难道有道理吗?这难道不是世间最荒唐的事情吗?
自断手臂,自毁前程,真的可以寻得所谓的清白吗?当现实的身体化为血肉在街上流淌,当路过的人都要踩上一脚,真的还称得上清白吗?
况且,若清白是要用一切作为代价,换来自己演的一出戏,换来别人身上的嫁衣,又有什么意义?
想来,这已经是世上最可笑的事了,但谁知可笑的还有更多。
荒诞吗?
也许吧,可惜她已经没有选择的机会,她变成了囚笼中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