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都台吧,一家开在街巷中的堕落地。

    台吧一楼的调酒台的价目表上都是些度数不高的鸡尾酒,二楼的网吧里面塞满附近的网瘾少年。

    据说这家店老板是个狠角色,因此鲜少有人敢在这闹事。

    二楼的私人包厢里,键盘清脆的敲击声和游戏人物的技能声接二连三响起,显示屏上弹出一连串击杀信息。

    为首的男生戴着黑红相间的头戴式耳机,头发随意地耷拉在额前,露出线条流畅的下巴,皮肤在显示器的照射下白的犯冷,薄唇轻抿。

    又一次失败后,有人憋不住起身叫骂,引得其他人也纷纷应和出声。

    “他妈的,今天怎么这么衰,老子都掉了个段位。”

    “靠,对面那傻逼刚都架着老子小老婆骑了,这崽种现在还不知道怎么笑老子。”

    其中一个男生冲身旁冷哼,“郭子你爱丽丝梦游呢,对面打野都打倒老子面前了,那盾是套你眼睛上了吗?”

    被集火的郭子麟登时拍桌,“你自己打上头了不要命往前冲,怪老子没跟上?卿哥都喊撤退了,你终于瞎了眼,怪谁。”

    “对面就剩血皮了,不上留着回家过年,退什么退……”

    气上头的男生骂完才反应过来,充血的大脑瞬间清醒,一秒噤声。

    他心里有气发不出,只能踹脚桌子后摔回座椅,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烟。

    宋鹤卿从开始就一言不发地靠在椅背上看着屏幕,键盘前散落了好几个印着奶牛的糖纸。

    这人宛若一尊精美的雕塑,但仔细能从四散的瞳仁看出,他正在神游。

    宋鹤卿用舌尖抵了抵腮帮处的奶糖,甜丝丝的味道短暂地压下内心的烦躁。

    他干什么了让林清瑶和见鬼似的怕他、躲他。

    想起那片淤青,宋鹤卿用力咬瘪嘴里的糖。

    身旁的尚凌舟留意到桌上又多了一个糖纸,小心咽了口口水,生怕触怒了对方。

    别人不清楚宋鹤卿有个怪癖,越生气就越嗜甜,尤其偏爱牛奶糖。

    回忆起之前宋鹤卿面无表情嚼着奶糖,右脚踩在对方的膝关节处,左手将那人整个右臂掰折的样子……

    尚凌舟数了数桌上的糖纸,椅子向后滑出半米。

    偏偏这时空气中传来浓烈的烟草气息,尚凌舟立刻转头,果然看见宋鹤卿蹙起的眉头,赶在血案发生前,利落转身、夺烟、训人,一气呵成。

    “找死啊?不是说过了卿哥最讨厌烟味,管不住这张嘴是吧?”

    男生捂着被抽红的手背,抬头对上宋鹤卿淡漠的眼神,垂着头颤声道,“对、对不起卿哥,我一下没控制住,您别生气。”

    宋鹤卿驱散周身呛鼻的烟味,盯着对方因畏惧而颤抖的身子,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另一个瘦小的身影,心情于是更加烦闷。

    “凌舟,”话音顿了顿,声音被糖浸的些许发哑,“我看上去很可怕吗?”

    尚凌舟背后一僵,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接下来这句。

    ……我看上去很可怕吗……可怕吗……可怕

    欸?等等!

    尚凌舟顾不得身后吓成鹌鹑的兄弟,试探道,“哥,谁说你可怕了?你长得吊打潘安、脚踢吴彦祖,谁看了不迷糊啊。”

    宋鹤卿垂眸。

    “那她为什么躲我?”

    她……

    尚凌舟疯了才会觉得是男的他,这明显是老铁树开花。

    体内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随即不怕死地上前试探道:“哥,你说林美人?”

    这次宋鹤卿没有说话。

    尚凌舟一着急,没收住声音,“卿哥喜欢就追啊,咱这条件,还怕追不上?”

    身后的几人听闻也来劲了,“喜欢谁?”

    “好像是林清瑶,我们新班长。”刚因抽烟被打的那个男生小声说。

    “哦,我就说卿哥怎么突然推举班长……那谁还长得挺好看的,我瞅着比施大小姐还好看。”

    “可人家是好学生,能喜欢上我们?”

    “你,人家肯定是瞧不上的,但咱卿哥……”郭子麟歪头打量了一眼电竞椅上的人,抬手一指,“就冲着这张女娲毕设的脸,堪比男模的身段,要你,你会拒绝?”

    几人讨论了一会,将目光齐刷刷投向宋鹤卿。

    宋鹤卿修长的手拨弄着牛奶糖的耳朵,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静默了一瞬,抬腿站了起来。

    “饿了,吃饭去吧,这顿我请。”

    到底也没说要不要追。

    身后几个听他说要请客便不再纠结,彼此勾肩跟在他后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讨论一会吃什么。

    -

    江城外围有一片老城区,因房屋过于密集加上年久失修,房价便宜的厉害。

    这里头住着全江城地位最渺小,数量却最庞大的群体,他们早上像蚁群一般倾巢而出,直至傍晚才陆陆续续折返。

    饭点时分,夕阳落在斑驳的楼墙上,橙红的烟火味从这家飘到那家,像是神在人间停留的最后一站。

    林清瑶算着时间,在林母进门的时候将炖好的鸡汤端了出来,桌上满满当当,三菜一汤,香气扑鼻。

    “妈,回来了?”林清瑶解下身上的围裙,接过林母肩上的包,在一旁挂好。

    “快去洗手,我做了您喜欢的红烧排骨,您一会尝尝是不是这个味。”

    林月如看着自家笑吟吟的女儿,浑身的疲惫一清,顺着林清瑶的话去洗了手,母女俩坐在餐桌旁享受美好的晚餐。

    “今天第一天开学,宝宝在新学校还适应吗?受欺负了没?”林母夹了块排骨放进林清瑶碗里,神情温柔,带着关切。

    简单的一句关心像是打开了林清瑶的痛觉开关,膝盖处的酸痛一路蔓延到心里,又缓缓爬上眼眶。

    有一刻的冲动,她真的很想很想抱住母亲撒娇哭泣,诉说自己的委屈。

    但她做不到,林母鬓边的白发和眼角的细纹编织成一张无形的网拦住她所有的字句。

    林清瑶拽紧睡裙,又缓缓松开,强压下嗓子眼的酸楚。

    “没有妈妈,”林清瑶用一旁的空碗给林母盛了碗鸡汤,“方老师对我很照顾,同学们也很和善,我在新学校都挺好的。”

    “那就好,宝宝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缺的都要和妈妈讲哦。”

    林清瑶干咽下口米饭,转移话题,“妈妈,军训需要住校一周,这几天我不能做饭,您也不可以随意糊弄自己哦,您胃不好,不可以这样。”

    被女儿教训的林月如嘴一瘪,“知道了,你才多大,还反过来教训妈妈。”

    接下来,母女俩的话题自然就围绕着军训展开。见林母忘了之前的话题,林清瑶心下松了口气。

    再说下去,她可真不一定绷得住。

    晚饭后,林母死活不肯让林清瑶洗碗,自己抢了碗进厨房,打发她去收拾行李。

    林清瑶看着林母清瘦的背影,心下的酸涩又迸发出来,缓缓靠近,从身后环抱住林母的腰,将脑袋靠在她背上,感受母亲的温度。

    林母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差点没拿住手里的碗。

    “怎么了,宝宝?”

    林清瑶深吸了口气,不愿离开,闷闷道,“没什么,只是要一个星期见不到妈妈,有点舍不得。”

    “傻孩子,”林母笑骂,“以后嫁人可怎么办?”

    “那就不嫁人,一辈子赖着妈妈。”

    “真是个傻宝宝。好了,妈妈也爱你,去收拾行李吧。”

    林清瑶被轻轻拍了拍手背,也怕时间长了林母意识到不对,不舍地缩回手,慢慢地挪出厨房。

    “我也爱妈妈,最爱最爱妈妈。”她说。

    林清瑶回到房间,角落里是早就收拾齐整的行李箱,她没有告诉林母学校允许家长去送。

    她不愿林母遇见昨天那群女生,亦或是看见宋鹤卿,她不想再让妈妈担忧。

    客厅里药瓶拧开发出声响,药片碰撞声砸在林清瑶心上。她爬上床,抱住床上的糖果型抱枕,将脑袋埋进去。

    她怎样都无所谓,唯独妈妈,一定要活得开心。

    次日清晨,林清瑶拖着半人高的行李箱往校方分配的宿舍区走。

    箱子的四角有深浅不一的磨痕,前轮因长时间使用已经不太灵活,托在水泥地面,发出轰隆隆的声响。

    她很快找到宿舍区,却站在门口不敢进去。

    身为贵族学校的二中,每一栋宿舍楼都配备了直升梯,要放在平时肯定够用。

    可如今,由于军训封闭式管理,这群小姐一个个带着三两个保镖,拖着四五个行李,一个电梯只够进一个人。

    林清瑶一眼望见其中几个戴着墨镜正在抱臂闲聊的女生。

    她记忆力很好,瞬间就认出是昨天对她恶意满满的几人。身体不等脑子思考,先行做出反应——

    林清瑶在任何人没注意到她时,提起自己的行李箱,拐去一旁的逃生通道。

    林清瑶抬头,前方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楼梯,低头看了眼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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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咬咬牙,她拎起行李箱,亦步亦趋地一个一个台阶向上挪。

    不知过了多久,林清瑶的手臂肌肉已经酸痛到麻木,刘海汗湿成两缕贴在脸侧,眼前视线骤然发白,脑内一阵天旋地转——

    如果不是她右手边离栏杆很近,下意识勾住栏杆,现下她就应该躺在楼梯间不得动弹。

    林清瑶不敢继续逞强,在楼梯口歇了半分钟,揉了揉酸疼的肌肉,再继续向上。

    等终于抵达宿舍门口,林清瑶听见里面颐指气使的声音,抵在门把上的手顿住。

    怎么不是和原本老校区的人住一起?

    门里的人也注意到门口站着的林清瑶,相互对视了眼,嫌弃的意味溢于言表。

    林清瑶无助地握紧门把,盯着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的几人,眼底满是防备。

    为什么要是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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