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次的拍卖会昭昭和王冬都没有去,却听见戴玥衡为她们介绍,这位领路的男拍卖师算是熟人,上一次那场拍卖会也是由他为史莱克众人服务。

    “干这行的拍卖师,大多是儿郎辈。”青桠听到贵客们的交谈,便大大方方地向她们介绍自己,“在我们星光拍卖场,女拍卖师寥寥无几,娘子们大多从事鉴宝师的工作。”

    他没有说出口的潜台词则是,儿郎们身段儿软,兼有娇柔情态,若做不成魂师,做拍卖师也自有一番天地。一路上引路服务的侍者也都是些貌美男儿,他们可用自身的皮囊与面貌吸引贵客,为拍卖场捞金。而女人家自然做不得这种磨灭骨头的事儿。大女人志在沙场啊。

    “寥寥无几?”昭昭闻言道,“意思是——不是没有女拍卖师?”

    青桠柔顺地低下头去笑道:“这位贵客好敏锐。我们拍卖场确然有一位女拍卖师,不过有且仅有一位,只在如今日这般的顶级拍卖会出场,诸位片刻后便能见到她了。”

    众人为此激起了诸多好奇心,终于在片刻后见到了那位珍贵的拍卖师。

    她们先见识过了来自日月帝国的、无需魂力便可触动的魂导器,又简单地品味过了拍卖场的餐食,这位拍卖师才千呼万唤始出来。

    那是一位容貌昳丽、气度高华的红衣婧娥,自我介绍过后,她面向众人行了一礼。这一礼繁复优雅,却不是士族的礼。

    “咦?”戴玥衡惊讶道,“星罗皇室礼仪?”

    昭昭收回视线。

    他说的没错。这不是士族的礼,而是皇室的礼。各大皇室之间的礼仪各不相同,在继位敬武亲王之位前,昭昭行的都是士族的礼,代表着蓝电霸王龙宗族,而在继位过后,她开始运用斗灵帝国的宫廷礼节。斗灵帝国的礼仪远没有方才久久所做那般复杂,若有五明扇,便以扇面作礼,隔着纱扇一望来人,朦胧又体面;未有则以手代之,地位高于对方则颔首,低则垂颈。

    除了上次面见皇帝,昭昭暂时还没有过垂颈的经历和机会。

    青桠拍卖师赞叹戴玥衡的好眼力,而久久公主的拍卖已经开始,一号拍品霸虎炼魂刀,这件魂导器一经展示便足够让人眼热。

    昭昭被王冬和戴玥衡一左一右地夹在中间,戴玥衡旁边依次坐着马小桃和凌落宸两位正选队员,而王冬旁边则是霍雨浩的位置。这会儿霸虎炼魂刀亮相,她很明显地听到戴玥衡的呼吸一重。

    她扭头看他,拍卖厅柔和的光影之下,那双不近人情的鎏金眼眸似乎也开化些许,她低声道:“想要?”

    戴玥衡回过神,迟疑地点头。

    昭昭不晓得戴玥衡有多少私房钱,她只晓得无论这把霸刀拍到多少金,于她而言都不过九牛一毛。天斗玉氏富可敌国,这从来不是一句说说而已的玩笑话。蓝电霸王龙宗自万年前盘旋整片大陆,它的底蕴积累到今日,已经是一个令人无法想象的庞大数目,更别说宗门名下的产业和占据的商道了。

    妻夫之间荣辱一体,哪怕未昏妻夫也是同样。

    昭昭为此以一百六十万的价格代戴玥衡拍下了霸虎炼魂刀,马小桃在一旁用胳膊肘捅她,朗朗笑道:“好妹妹,有两下子。”

    竞拍到后面,昭昭都懒得同人家一点一点加价,人家开一百五十万,她直接提了十万金魂币的价格,大屏幕上的数字为之变换,那架势几乎威风凛凛。

    名为青桠的男拍卖师见状不动声色地看过来一眼,他的视线很快被昭昭察觉,二者对视,她先挑了挑眉毛,他便状若羞谨地一笑,回过头去了。

    昭昭不晓得戴玥衡兜里有几个子儿,戴玥衡还能不晓得自己的钱袋有多少轻重吗?他固然是白虎公爵之后,又兼任史莱克监察团的监察者。他是有些积蓄,但不过几十万金魂币而已。他虽然是白虎公爵的长男,却到底只是一个长男——白虎公爵不争气的精[^]_[^]子只孕育出两个男儿,这件事并不是一个秘密。而自古家业往往交由女儿继承,祖宗之法不可逆,白虎公爵也无意做离经叛道者,因此公爵府的实际财政权并不在戴玥衡手中,而属于他的未来妻子,等待其继承。

    这个未来妻子,若无意外,很可能就是昭昭。

    王冬同样出身世家,这些道理他自然也晓得。他刚还与霍雨浩讨论这件魂导器的价格,思绪飘飞到史莱克学院的赏宝会,那会儿昭昭也为他拍下一块天价魂骨。接近千万的价钱,她同样没有眨哪怕一下眼睛,那时候她同样说:这点小钱,我出得起。

    她那时候其实还说,七郎,你弯一下眉眼就比这千金更为珍贵。我只要你为此笑一下。

    只换一笑。

    她现在也换来戴玥衡的笑了。儿郎的喜悦与羞涩大约都是同一种情态,他看着今日的戴玥衡,发觉同当日的自己也没什么两样。喜上眉梢还要矜持地去抿嘴角,眼睛里满满当当的全是她和笑意。莫过于一见昭娘误终身。

    他的终生都为这个人所误、都要折在这个人手里了。

    接下来的一切乏善可陈,除了一件可以被称之为天下之宝的十万年魂兽胚胎。

    还是那句话,昭昭买得起。但她没有兴趣。什么双生武魂、魂骨魂技,她什么都不缺,蓝电霸王龙宗更是资源雌厚,她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需求。

    而王言其实想过是否要豁出去一把,换回这价值连城的魂兽胚胎——说价值连城真不是夸张,这魂兽胚胎的价格最后被拍到了一亿多金魂币,这是史莱克城一整年的收入。

    最终没有,魂兽胚胎被神秘买家拍走,不过过后昭昭很快就知道了这个神秘买家的真实身份。

    正是笑红尘。

    他是跑过来送的,他妹妹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抿着嘴唇,没有讲话;他本人却挑起了眉毛,他的傲气无需多言,也无需修饰,精致秀丽的面庞上浮出一抹意味深长的、莫名的笑意。

    郎君双手抱臂,直勾勾地盯着昭昭,语声含有些微的冷意:“双生武魂,很稀奇么?”

    不稀奇。昭昭没有回他的话,一面张开手臂拦住王冬,将他护在身后,一面在心里头想,史莱克这回可带了足足四个双生武魂呢,根本谈不上稀奇了。

    笑红尘见她不语,反而笑起来了。他生得冷清,神情又时常高傲骄矜,便平添了几分生人勿近,这会儿一笑更是别有风情,却令人难说这风情究竟在何处,只能品味到纯粹的清冽美丽,他即便笑着,面孔也依旧呈现出一种金属的锋锐与冷意,异色的瞳孔却仿佛琉璃珠玉,那副绮丽的美貌与容光几乎要晃人眼睛。

    “好姐姐。”他就这样笑着,低低曼曼地、状似亲密地说,“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说过,你是我的。”

    他妹妹听到这儿,终于没忍住捂脸叹息,道:“哥……你这话……说得太让人误会。一个男儿家家,干嘛总是这样说话?”

    话虽如此,她却没有阻拦笑红尘的意思,反而眼含笑意、兴致勃勃地注视着他向昭昭宣战。她的目光先停留在她兄长的宣战对象身上。这实在是一位玉面娘子,纵使不言语、无表情,也足见世家大族以金银宝玉栽培出的风雅。她看起来让人觉得十分“昂贵”,从秾丽的眉眼到挺拔的身骨,都仿佛一尊稀世不菲的连城之璧;然而她的神容与眉目又实在很冷,瞳孔正中璀璨而清凛的金芒几乎要化作冬风和刀子割过人的血肉,简直令人背生寒芒,顷刻间便生出一种被猛兽盯上、视作猎物的错觉。

    然后她看到王冬,眼睛微微地一亮。这是一位客观上十分令人难以忽视的郎君,他的容颜极盛,却并非那种艳俗的美丽,而是如同空灵的精魅,灵秀万分,他的神态偏偏也很冷,此刻正将唇线绷直,并没给她们什么好脸色。可这貌美郎君冷下脸来更是别有滋味,无瑕亦出尘。

    “哎哟,”她没忍住,小声地同兄长调笑,“哥,看来你这‘好姐姐’也是红尘中人,有着蓝袖添香呢。”

    笑红尘无言地看了她一眼,那不如说是一个瞪视。然而他没有回话,只是转身离去。

    “莫名其妙,疯子。”王冬望着他的背影,低声地道,“真是神经,三番两次地来挑衅我们……他若真有本事,有那个血性来同我们打一架,本大人自然奉陪!”

    “你既认为他疯,就别同他疯到一处去。”昭昭闻言淡淡道,她握着王冬的手,重新回到了史莱克的队伍之中。

    王冬看着她说:“你不生气?他简直是欺人太甚!而且我总感觉……那个银色头发的女生好像莫名其妙地看了我好几眼,她们不会打算下黑手吧?”

    昭昭没禁住笑了,她说:“我的情绪还挺稳定的,有什么好生气的?好女不跟男斗,任由他叫。到了比赛场上,姥子把他揍出花来。”

    她想了想,脑海中浮现出那银发娘子的容貌,那似乎是笑红尘的妹妹。那姑娘身上同样有魂王级别的魂力波动。

    她没有多想,说:“或许人家是觉得你颜色好呢。你生得多俏,你自己还不晓得吗?”

    “哎呀。”王冬反而有点不好意思,”我当然知道,但你……别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嘛。”

    只过了片刻,他胸中忽然一阵轰鸣。他想,那你呢?你也觉得我颜色好吗?

    但到最后,他也没有胆子开口。他什么也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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