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红雪白色花瓣14（完）
女人双唇颤抖。
她不想承认，她本应感到戒备，本应出于未知的恐惧害怕正视这场景……
但是，她却无法抽离。她无法对自己欲望与执着的具现偏过头去。
「这样就对了，梅凝。」这么久以来，她少有听到这男人的声音变得如此平和、甚至温沉。
「已经渐渐老化的身体，面对生活不断消散的热情，越往前走越是力不从心……你其实也早就厌倦了吧。」
「在发泄对我的仇恨之后，你其实也非常空虚不对么？不用否认，我一直都在倾听你的心声啊！」
「现在，把你的权限给我共享吧，获得一切你想要的、超越界限，抵达永远……」
上传了意识的话，说不定连此刻困扰自己的，法律的桎梏都可以逃离了吧？
那么…她该相信吗？
-
-
“我…….”梅凝怔神，发出虚弱的声音。
“—×—×—×—”
然后，她听到一声激锐的刺啦声，宛如电流冲击带来的火花。
「呃！！」随后，是路铭程的声音，他听起来像是被什么袭击了，发出吃痛的声音。
梅凝还没搞清发生了什么，她只是呆滞地想着——原来如此，即便成了没有躯壳的东西，也还是会发出这种痛苦的声音呀。
「梅凝女士！」
柔亮的女声回荡在梅凝的脑中，又是未曾想到的角色介入了自己的思考，叫她再次恍然。
裴素羽……？
这又是，在陪自己演哪一出呢？
「请先不要恐慌，我是来救你的。」
梅凝沉默，她其实对投影师从来称不上亲近，曾经与她建立起来的、近似于知己的那种模糊信任感，也在今天被打击得只剩残垣断壁。
但为何此刻她的的声音，又变得那么叫人安心……
“裴老师？……真的是你么，你是怎么，跑进我脑子里的呢？”
梅凝喃喃如梦呓，但是整个人已经基本平静。
裴素羽的虚像进入她的视野，覆盖了满天的繁华。她还是和往常一样，银灰色长发利落地束起，她容色温柔，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双唇，淡淡的笑容蔓上嘴角，全身的白色叫她仿佛泛起一层淡淡光晕。
“您忘了，我毕竟是PCT生物科技的人。”
——确切地说，在上次IX于警局被袭击的事情之后，裴素羽就产生了种莫名的直觉，随身带上了这副可以连接他人脑机接口、同步自己严密保护程序的“急救箱”。
「不过，我这种举动其实是不合规的吧。不过没办法，我也无法对可能威胁顾客生命的事情」
梅凝眨了眨眼睛，虽然她年纪已经不小，但一心追求演艺事业的纯粹性，叫她偶尔也会流露出这样少女般的纯真。
「现在，我正在和您进行脑机接口连接，过程中已经通过过滤系统驱逐了非法入侵。现在您先安静等待就好，我会安装一个防护程序，来保证您不受到入侵者后续追踪。」
「您的大脑被入侵了，侵入者十分高明，他通过微小的行动，一步一步篡改您的电子脑权限，直至完全进驻到您的脑中，说不定再晚一点，您就会彻底陷入脑死亡了。」
「......我猜，这应该是您以前跟某人进行脑机接口直连时，留下的一个病毒吧。」
——就像自己为了那场纵火，暗算IX一样？梅凝哑然失笑。不愉快的回忆涌上心头。
若说和IX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连线，真的就是借他想分享灵感的单纯邀请去算计了他，那和路铭程的连线……就要掺杂很多东西了，包括为了满足他喜好的作秀。次数也远比和其他人的“交流”更多。
「所以，我的确杀死了他，对吧？」
这次，梅凝并没有说出口，而是用和路铭程对话那样的方式，在脑中询问着与自己连接的裴素羽。
「……」这个问句，仿佛涵盖着多重的含义。裴素羽没有回答。
很快，梅凝发觉，自己混乱的视觉听觉在逐步修复，像是失去的信号渐渐回满。
她身边不再有红白色的落花，手中不再有沉甸甸的金像。法庭的深色木质长桌再次占据了视线，声音和空气开始流动。她感觉有谁在托着自己的后背，温热的手撑着脊梁。
「……这件事情的话，只有您自己知道。」裴素羽还是只在她的脑中说话。她还是那样，整洁干净得近乎无机，轻阖双眼，一条复杂结实的数据传输线连接着两人的大脑。
在外人们的眼中，梅凝瘫在地上，一脸担忧的律师扶着她。惊心动魄的审判之后，她看起来格外憔悴，好在已经没了刚才突然歇斯底里的模样。
“梅凝小姐！！”律师发出了欣喜的呼唤。
梅凝转了转眼珠。感觉到神经有些酸痛。
路铭程的尸体还在郊区的殡葬馆停着呢，是啊，她知道、她最清楚不过。
所以，她梅凝也必须因此受到惩罚。
——会不会，路铭程的死，一开始也就是有蹊跷的呢……？会不会，他其实知道自己会死于浮空要塞上一场所谓的聚会，而且根本没想逃避呢？
“……梅凝小姐，请您不要胡思乱想了。”裴素羽读到了她乱糟糟的思维，出声安抚。“虽然我不能完全同感到您听到、看到的东西……但是以我看来，那都只是一些获取您高层权限的诱导罢了。”
“呵呵，是呀，我何必还纠结那些呢。”苍白的面容上浮起一丝笑意，梅凝自己看不见，但这大概是她近期笑得最柔和安心的一次。
至少，自己是回到了真实的世界之中。
刚才路铭程那鬼魅一般的声音已然变得虚幻渺远。
就连数天前，自己一步一步、费尽心力布局又逃脱的过程，也变得像不属于自己的一段经历，漂浮虚妄。
真奇怪，“抛弃躯壳、飞进电子之海，连你的罪责也可以逃避”，这种理论虽说荒诞神诡，又极富诱惑力——说不定她不用受牢狱之苦了。
但是，女人宁愿活在这个充满算计猜忌、让她无数次失望透顶、还即将审判她罪过的现实世界。
甚至于，此刻她觉得那些嘈杂的争论、掷地有声的审判，反而叫人安心。
“……本庭宣布，由于新线索的发现和提交，可能存在能够指控被告梅凝的直接证据，控方与辩方皆应继续进一步的调查；同时因被告身体的不适，暂时休息，待提交二审后，继续质询。”
木槌敲下。
“……不，法官阁下。”
出人意料的女声打破了平静。
所有人的视线聚集到梅凝身上。女人笑颜舒展，双眸如蕴星光，恍然如同二十年前那个懵懂撞进荧幕中、叫人眼前一亮的小新人。
“我愿意认罪。”
-
-
-
===
在大部分人眼里，庭辩与刑罚都像是庄严又锋利的一幕幕戏剧，在针锋相对之后留下一阵苍凉的唏嘘。不过真正“参与”过一次命案审理之后，裴素羽才知道这也是枯燥琐碎的活计。
就像今天，即便事情已经过了数日，他们还要再来一趟A区配合录入。
“裴老师…….真就不能帮帮忙吗？”平日里光华无限的流行歌手 IX 因为十天没从公安的门槛踏出一步，导致从发型到精神面貌的全面降级，不过他倒是只在意于“别让粉丝们看见我这样子”。
裴素羽隔着玻璃叹了口气。
说实话，之前庭审进行地紧锣密鼓的那段时间里，不管是收集证据，还是挂心梅凝，都消耗了裴素羽许多精力。
……倒是确确实实把另一位还在拘留室里铐着的贵客给忘记了。
“您认真的吗，这种事情，即便我想帮，也无能为力呀？”投影师淡淡回道。她今天难得穿着私服，米色的外套简洁时髦，让她看上去不再那么像个实验室里的机器人。
“你可是PCT的人啊！”IX反而来劲儿了，他脸贴着拘留室的玻璃门，似乎真的在给裴素羽出谋划策，教她怎么救自己。“谁不知道整个冷杉城都得给 PCT 这个公司让道三分，你作为内部员工，甚至是研究人员，和警方通融一下自然也…….”
“您可别乱说，裴老师她并不是PCT 的核心人员，”林浚卿先一步挡上来。今天他身着卫衣，浅绿的颜色一改沉闷，青年人的朝气跃然而出，“而且，攀关系也要看场合吧，在刑警队的拘留室说这些话，让别人听到了可不仅仅是对您有麻烦，麻烦注意下措辞吧，陈峻先生。”
“别叫我陈峻！！！！”IX 仰天长啸，原本称得上英俊的脸再次被发自心底的崩溃扭曲。真怪了，他干嘛这么抵触这名字……
裴素羽瞧着IX和林浚卿这不对付的样子，心里忍不住发笑。IX 这家伙之前还打趣他俩，现在恐怕体会到了林浚卿可没那么好拿捏。
“我说，你根本不用着急啊，嫌疑不是已经解除了吗。只是一些事发当时的事情要补充。”裴素羽一改语调，虽然语露无奈，但已回到平时朋友交谈的那种轻松感。
“就是因为明明已经不关我事了，居然还得关着，我受不了啊！”陈峻丧气得不行，想来这两天是给他闷坏了。“我就想着，平时明明也有那么多人脉，多少动用一点让我早点出来，还是没问题的，谁知道…..”
“唯一有用的人脉，就是您自己不要再犯事了，”林浚卿用再礼貌不过的语气，斩钉截铁地戳着他的脊梁骨，“非法改装成电子脑也好，明明平时用电能模式还非得把机车的氢气舱加满也罢，都是很容易被别人利用的把柄，麻烦提高下安全意识，您是公众人物吧，陈峻先生！”
“你？！”连着被喊了好几天本名的陈峻气得差点背过去，遂无力反击。
裴素羽捂嘴偷笑，然后又清清嗓子，笑着跟IX说了几句安抚性质的客套话，带着助理离开了刑警支队。
==
回到车上，两人都如释重负。
今天的天气也难得应景——不过并不是天公作美，而是人工播放。
因为臭氧层的破坏，阳光辐射已经危害到人类的生存。冷杉城的地势更决定了其是个光污染之城，平时城市的外层依靠一层纳米微粒组织层，隔离遮住有毒的光线，那层如同人类细胞般无形、但始终缓慢流动的薄膜，每天伪装着虚假的天空。
今天的随机数刚好是一览无余的晴日。不过今天的空轨管制限号，只能通过地上的交通路疾驰。投影师和助手在车载音乐里放松思绪。
“学姐对现在的情况满意吗？”林浚卿突然没头没脑地发问。
“满意......？”裴素羽略微侧目，“你是说和梅凝有关的这些事情，还是别的？”
“这个案件。”林浚卿看向远处，“为这件事情来回跑了这么多趟，突然告一段落了，又觉得有点放不下。”
“是呀，人类的感觉还真是奇妙。”裴素羽打开天窗，让干燥的风拂过头顶，“不过满不满意这种事.......我还真的没想过，毕竟我们大部分都坐在旁观者的位置上，只是谢幕的时候起来鼓掌罢了。”
“我怎么觉得我们觉得参与度还挺多的？所以心情反而变得复杂了。”
“你对梅凝的结局还有疑问？亦或是，面对这些发生在超脑开发、神经网络方面的怪事，觉得自己有身为研究者的义务感？”
林浚卿睁大眼睛，似乎没想到裴素羽会给出这相当准确的描述，“可能皆有之吧......虽然平时，我们在开发神经网络的项目时，觉得这是什么伟大的事业，实际上依靠黑客交易带来的攻击和杀人，却比所谓的事业来得快这么多。”
裴素羽静静听他诉说。
“但是另一方面，我虽然知道梅凝的行为是彻底的犯罪......在知道她的经历，和她对路铭程怨恨的原因之后，”青年眼神变得深刻，“却也没法苛责太多......甚至很难说，是不是有一瞬间希望她能够脱罪。”
“什么嘛，就是一些为了别人的事发散出来的道德困境而已？”裴素羽扬起嘴角，仿佛揶揄的语气叫林浚卿有些不满。
“我不是没由来地多愁善感......”工程师的声音低了下去，“只是这种明明可以在某个环节中止，却还是都发生了，这种无力感......”
“不过总归，她的复仇成功了对吧？”
裴素羽听完这句话，却有些犯难地皱起了眉。
“复仇.......这还真是难说呢。”
“怎么了？”林浚卿捕捉到有什么隐情，转过身去。
“在法庭上，我给她治疗的时候，听到了路铭程的声音。”沉默半晌后，裴素羽提起这件事。
“什么？有人通过路铭程的声音来对她进行攻击吗？”林浚卿想到，这种精神攻击对当时心神脆弱的梅凝，冲击力不言而喻。
“这是最合理的猜测。虽然也有一定可能那是......路铭程本人。”
“这是说......”林浚卿欲言又止，最后轻声突出几个字，“意识备份？”
在目前两人的认知里，那还只是一个存在于理论中的词语。
“假如真的有这种可能性，我认为一开始梅凝的谋杀，就正中了他的下怀也说不定......？我也忘记了从哪里听到过类似的事情，有一些暗部组织或者结社，会鼓励人放弃肉身，接住外部技术保持灵魂的完整性，它们称此为「升华」还是什么的东西......”
“会不会路铭程.......”
林浚卿明显感到裴素羽有些不安，连忙斟酌起用词。
“也不是不可能，但那都是很偏门的猜测......且再怎么说，路铭程的身体确实已经死了，他这个存在已经在物理意义和社会意义上都消失了。不管他的意识遨游到哪里，都和自己无关——如果我是梅凝女士，我可能会这么想。”
“......是啊，不管有多少未解之谜，这件事就算是了解了。”
==
“说起来，她在案发那天跟我打电话了。”裴素羽冷不丁地提起，“那一天，梅凝拨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加密通话线路，那个线路，和我的大脑连通。
“她当时有两个想法，在杀了那个男人之前，她想再进行一次投影。如果我能给她答案，说不定能改变些什么，可我那天并没有营业。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必然呢？”
“......所以在学姐拒绝了预约后，她选择另一个选项。通过那条特殊线路，给学姐你发送了一个板机指令形式的病毒。”
“没错，这个指令原本的功效，是让我删除一段记录——关于她的投影记录。”
“这根本没用嘛，学姐的大脑不会中招的。”林浚卿觉得这一开始就是无用功，不懂她这么做的理由。“可能是她雇佣的黑客没告知清楚吧。”
“是呀，我也是那么想，何况，未必就会有人来调查我这里的线索，何必这么费功夫呢......”裴素羽顿了下，“但是现在我反而觉得，可能没有那么复杂，甚至、可能连梅凝自己都没意识到——她不是什么想要攻击我却失手的犯罪大师，她只是想要‘留下点什么’而已。”
通话与试探，去不了的预约，派不上用场的伪装病毒，最后仅仅剩下了在投影师脑中数次响起的，属于梅凝的声音。
“裴老师，我们的下一场戏，是第几幕来着？”
===
“在最后，梅凝通过连线，发给了我一个数据包......非常杂乱，里面是各种各样关于她自己的碎片，美好的、痛苦的时候，完全没整理过，随机交织在一起，说实话，让我觉得有点难以承受了。”裴素羽苦笑。
林浚卿看着她，眉毛耷拉下来，好像他才是愁苦的那个。
“那个攻击者在引诱她放弃躯壳、飞向自由什么的事情，其实就是在索取她的大脑权限。大概就是在那种时候，大脑出于自我保护，出现了一些走马灯一般的场景。”
“不过，到最后、我从她乱七八糟的思想里稍微读出了点什么东西......”裴素羽试图抓住那时候感受到的信息。
“原本寄希望于嫁祸之后逃走，之后寄希望于庭审中没发现的漏洞能让自己脱罪......大概，杀死路铭程并没有什么值得后悔的，但逃避不是她的信条和预期，不断的逃避让她疲惫不堪......
“原本在舞台上闪耀是演员梅凝唯一的心愿和诉求，但是不知何时开始这份纯粹性被杂质污染......再也不可回溯。”
青年沉默，倾听她渺远的转述。
“但其实，她已经有过数不胜数的体验，在镜头下和人生里都留下那么多不重复的快乐与遗憾、她的人生已经是充满了精彩的悲欢离合。”
“她当然不可能对自己的处境满足，但是到最后，她发现自己切实地、完全地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好像突然之间，就不必再执着什么了。”
“.......好玄妙的心境转换啊。”林浚卿有点词穷。
“不好意思呀，是我描述不出来，那种百转千回的复杂心境......”裴素羽望天笑道，“希望你我之后也不必理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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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走了，比起钻研这些艰深的事情，不如吃顿好的。”
车停在一家黑银色调的餐厅前，投影师取下遮光眼镜，期待的笑意满溢双眼。
“之前因为配合警方工作，PL~F投影工作室暂停营业，”裴素羽带上车门，目光朝向另一边下车的青年，“这次，是正式地欢迎你咯，实习期六个月的林浚卿工程师。”
被叫到名字的青年也回以大大的笑容，褪去研究院的制服后，清亮的眼睛更多些轻快鲜活。
“荣幸之至，裴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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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知具体位置的一片黑暗之中，某人睁开双眼，暗蓝色的光屏绕着他的周身排列开来。
他的双眼平静如水，扫视一周后便集中于面对自己的那片光幕。
「可惜了，路先生」他没有发出声音，仅通过脑波的输出和“另一人”对话，「说服更多有价值的人，我也会更乐于和你分享高阶权限的。」
「实在是抱歉，穆教授.......」男人以全息投影般的虚像漂浮在他面前，「可惜，那位女士确实对我有很大敌意，我的劝说，只有反效果也说不定呐。」
「无妨，您是贵人，肯帮助我们已经令人欣慰了。现在又真正完成了意识升华，不必拘泥于一两次的失败。清理好你留下的记录即可。」
男人的微笑幽深，看不出其中真意，「只要我们像之前约定好一样，定时进行分享，其他都好说。您已是能驰骋在电子之海的绝对自由之身了。」
「是啊！！您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我现在就在学习着之前从未感受的东西，越来越感受到，能得到这个机会是多么幸运。」
「合作愉快。那就请您继续享受这份云游世界的轻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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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熄，过去是万众瞩目的明星、现在只是一个新纪元的畅享新生命的路铭程没了身影。徒留男人仰头后靠，凝视被黑暗淹没的天花板。
“......不过，一切都有代价，只是现在的我们都不清楚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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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绛红雪白色花瓣-（完）
她不想承认，她本应感到戒备，本应出于未知的恐惧害怕正视这场景……
但是，她却无法抽离。她无法对自己欲望与执着的具现偏过头去。
「这样就对了，梅凝。」这么久以来，她少有听到这男人的声音变得如此平和、甚至温沉。
「已经渐渐老化的身体，面对生活不断消散的热情，越往前走越是力不从心……你其实也早就厌倦了吧。」
「在发泄对我的仇恨之后，你其实也非常空虚不对么？不用否认，我一直都在倾听你的心声啊！」
「现在，把你的权限给我共享吧，获得一切你想要的、超越界限，抵达永远……」
上传了意识的话，说不定连此刻困扰自己的，法律的桎梏都可以逃离了吧？
那么…她该相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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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梅凝怔神，发出虚弱的声音。
“—×—×—×—”
然后，她听到一声激锐的刺啦声，宛如电流冲击带来的火花。
「呃！！」随后，是路铭程的声音，他听起来像是被什么袭击了，发出吃痛的声音。
梅凝还没搞清发生了什么，她只是呆滞地想着——原来如此，即便成了没有躯壳的东西，也还是会发出这种痛苦的声音呀。
「梅凝女士！」
柔亮的女声回荡在梅凝的脑中，又是未曾想到的角色介入了自己的思考，叫她再次恍然。
裴素羽……？
这又是，在陪自己演哪一出呢？
「请先不要恐慌，我是来救你的。」
梅凝沉默，她其实对投影师从来称不上亲近，曾经与她建立起来的、近似于知己的那种模糊信任感，也在今天被打击得只剩残垣断壁。
但为何此刻她的的声音，又变得那么叫人安心……
“裴老师？……真的是你么，你是怎么，跑进我脑子里的呢？”
梅凝喃喃如梦呓，但是整个人已经基本平静。
裴素羽的虚像进入她的视野，覆盖了满天的繁华。她还是和往常一样，银灰色长发利落地束起，她容色温柔，伸出一根手指抵住双唇，淡淡的笑容蔓上嘴角，全身的白色叫她仿佛泛起一层淡淡光晕。
“您忘了，我毕竟是PCT生物科技的人。”
——确切地说，在上次IX于警局被袭击的事情之后，裴素羽就产生了种莫名的直觉，随身带上了这副可以连接他人脑机接口、同步自己严密保护程序的“急救箱”。
「不过，我这种举动其实是不合规的吧。不过没办法，我也无法对可能威胁顾客生命的事情」
梅凝眨了眨眼睛，虽然她年纪已经不小，但一心追求演艺事业的纯粹性，叫她偶尔也会流露出这样少女般的纯真。
「现在，我正在和您进行脑机接口连接，过程中已经通过过滤系统驱逐了非法入侵。现在您先安静等待就好，我会安装一个防护程序，来保证您不受到入侵者后续追踪。」
「您的大脑被入侵了，侵入者十分高明，他通过微小的行动，一步一步篡改您的电子脑权限，直至完全进驻到您的脑中，说不定再晚一点，您就会彻底陷入脑死亡了。」
「......我猜，这应该是您以前跟某人进行脑机接口直连时，留下的一个病毒吧。」
——就像自己为了那场纵火，暗算IX一样？梅凝哑然失笑。不愉快的回忆涌上心头。
若说和IX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连线，真的就是借他想分享灵感的单纯邀请去算计了他，那和路铭程的连线……就要掺杂很多东西了，包括为了满足他喜好的作秀。次数也远比和其他人的“交流”更多。
「所以，我的确杀死了他，对吧？」
这次，梅凝并没有说出口，而是用和路铭程对话那样的方式，在脑中询问着与自己连接的裴素羽。
「……」这个问句，仿佛涵盖着多重的含义。裴素羽没有回答。
很快，梅凝发觉，自己混乱的视觉听觉在逐步修复，像是失去的信号渐渐回满。
她身边不再有红白色的落花，手中不再有沉甸甸的金像。法庭的深色木质长桌再次占据了视线，声音和空气开始流动。她感觉有谁在托着自己的后背，温热的手撑着脊梁。
「……这件事情的话，只有您自己知道。」裴素羽还是只在她的脑中说话。她还是那样，整洁干净得近乎无机，轻阖双眼，一条复杂结实的数据传输线连接着两人的大脑。
在外人们的眼中，梅凝瘫在地上，一脸担忧的律师扶着她。惊心动魄的审判之后，她看起来格外憔悴，好在已经没了刚才突然歇斯底里的模样。
“梅凝小姐！！”律师发出了欣喜的呼唤。
梅凝转了转眼珠。感觉到神经有些酸痛。
路铭程的尸体还在郊区的殡葬馆停着呢，是啊，她知道、她最清楚不过。
所以，她梅凝也必须因此受到惩罚。
——会不会，路铭程的死，一开始也就是有蹊跷的呢……？会不会，他其实知道自己会死于浮空要塞上一场所谓的聚会，而且根本没想逃避呢？
“……梅凝小姐，请您不要胡思乱想了。”裴素羽读到了她乱糟糟的思维，出声安抚。“虽然我不能完全同感到您听到、看到的东西……但是以我看来，那都只是一些获取您高层权限的诱导罢了。”
“呵呵，是呀，我何必还纠结那些呢。”苍白的面容上浮起一丝笑意，梅凝自己看不见，但这大概是她近期笑得最柔和安心的一次。
至少，自己是回到了真实的世界之中。
刚才路铭程那鬼魅一般的声音已然变得虚幻渺远。
就连数天前，自己一步一步、费尽心力布局又逃脱的过程，也变得像不属于自己的一段经历，漂浮虚妄。
真奇怪，“抛弃躯壳、飞进电子之海，连你的罪责也可以逃避”，这种理论虽说荒诞神诡，又极富诱惑力——说不定她不用受牢狱之苦了。
但是，女人宁愿活在这个充满算计猜忌、让她无数次失望透顶、还即将审判她罪过的现实世界。
甚至于，此刻她觉得那些嘈杂的争论、掷地有声的审判，反而叫人安心。
“……本庭宣布，由于新线索的发现和提交，可能存在能够指控被告梅凝的直接证据，控方与辩方皆应继续进一步的调查；同时因被告身体的不适，暂时休息，待提交二审后，继续质询。”
木槌敲下。
“……不，法官阁下。”
出人意料的女声打破了平静。
所有人的视线聚集到梅凝身上。女人笑颜舒展，双眸如蕴星光，恍然如同二十年前那个懵懂撞进荧幕中、叫人眼前一亮的小新人。
“我愿意认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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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部分人眼里，庭辩与刑罚都像是庄严又锋利的一幕幕戏剧，在针锋相对之后留下一阵苍凉的唏嘘。不过真正“参与”过一次命案审理之后，裴素羽才知道这也是枯燥琐碎的活计。
就像今天，即便事情已经过了数日，他们还要再来一趟A区配合录入。
“裴老师…….真就不能帮帮忙吗？”平日里光华无限的流行歌手 IX 因为十天没从公安的门槛踏出一步，导致从发型到精神面貌的全面降级，不过他倒是只在意于“别让粉丝们看见我这样子”。
裴素羽隔着玻璃叹了口气。
说实话，之前庭审进行地紧锣密鼓的那段时间里，不管是收集证据，还是挂心梅凝，都消耗了裴素羽许多精力。
……倒是确确实实把另一位还在拘留室里铐着的贵客给忘记了。
“您认真的吗，这种事情，即便我想帮，也无能为力呀？”投影师淡淡回道。她今天难得穿着私服，米色的外套简洁时髦，让她看上去不再那么像个实验室里的机器人。
“你可是PCT的人啊！”IX反而来劲儿了，他脸贴着拘留室的玻璃门，似乎真的在给裴素羽出谋划策，教她怎么救自己。“谁不知道整个冷杉城都得给 PCT 这个公司让道三分，你作为内部员工，甚至是研究人员，和警方通融一下自然也…….”
“您可别乱说，裴老师她并不是PCT 的核心人员，”林浚卿先一步挡上来。今天他身着卫衣，浅绿的颜色一改沉闷，青年人的朝气跃然而出，“而且，攀关系也要看场合吧，在刑警队的拘留室说这些话，让别人听到了可不仅仅是对您有麻烦，麻烦注意下措辞吧，陈峻先生。”
“别叫我陈峻！！！！”IX 仰天长啸，原本称得上英俊的脸再次被发自心底的崩溃扭曲。真怪了，他干嘛这么抵触这名字……
裴素羽瞧着IX和林浚卿这不对付的样子，心里忍不住发笑。IX 这家伙之前还打趣他俩，现在恐怕体会到了林浚卿可没那么好拿捏。
“我说，你根本不用着急啊，嫌疑不是已经解除了吗。只是一些事发当时的事情要补充。”裴素羽一改语调，虽然语露无奈，但已回到平时朋友交谈的那种轻松感。
“就是因为明明已经不关我事了，居然还得关着，我受不了啊！”陈峻丧气得不行，想来这两天是给他闷坏了。“我就想着，平时明明也有那么多人脉，多少动用一点让我早点出来，还是没问题的，谁知道…..”
“唯一有用的人脉，就是您自己不要再犯事了，”林浚卿用再礼貌不过的语气，斩钉截铁地戳着他的脊梁骨，“非法改装成电子脑也好，明明平时用电能模式还非得把机车的氢气舱加满也罢，都是很容易被别人利用的把柄，麻烦提高下安全意识，您是公众人物吧，陈峻先生！”
“你？！”连着被喊了好几天本名的陈峻气得差点背过去，遂无力反击。
裴素羽捂嘴偷笑，然后又清清嗓子，笑着跟IX说了几句安抚性质的客套话，带着助理离开了刑警支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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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车上，两人都如释重负。
今天的天气也难得应景——不过并不是天公作美，而是人工播放。
因为臭氧层的破坏，阳光辐射已经危害到人类的生存。冷杉城的地势更决定了其是个光污染之城，平时城市的外层依靠一层纳米微粒组织层，隔离遮住有毒的光线，那层如同人类细胞般无形、但始终缓慢流动的薄膜，每天伪装着虚假的天空。
今天的随机数刚好是一览无余的晴日。不过今天的空轨管制限号，只能通过地上的交通路疾驰。投影师和助手在车载音乐里放松思绪。
“学姐对现在的情况满意吗？”林浚卿突然没头没脑地发问。
“满意......？”裴素羽略微侧目，“你是说和梅凝有关的这些事情，还是别的？”
“这个案件。”林浚卿看向远处，“为这件事情来回跑了这么多趟，突然告一段落了，又觉得有点放不下。”
“是呀，人类的感觉还真是奇妙。”裴素羽打开天窗，让干燥的风拂过头顶，“不过满不满意这种事.......我还真的没想过，毕竟我们大部分都坐在旁观者的位置上，只是谢幕的时候起来鼓掌罢了。”
“我怎么觉得我们觉得参与度还挺多的？所以心情反而变得复杂了。”
“你对梅凝的结局还有疑问？亦或是，面对这些发生在超脑开发、神经网络方面的怪事，觉得自己有身为研究者的义务感？”
林浚卿睁大眼睛，似乎没想到裴素羽会给出这相当准确的描述，“可能皆有之吧......虽然平时，我们在开发神经网络的项目时，觉得这是什么伟大的事业，实际上依靠黑客交易带来的攻击和杀人，却比所谓的事业来得快这么多。”
裴素羽静静听他诉说。
“但是另一方面，我虽然知道梅凝的行为是彻底的犯罪......在知道她的经历，和她对路铭程怨恨的原因之后，”青年眼神变得深刻，“却也没法苛责太多......甚至很难说，是不是有一瞬间希望她能够脱罪。”
“什么嘛，就是一些为了别人的事发散出来的道德困境而已？”裴素羽扬起嘴角，仿佛揶揄的语气叫林浚卿有些不满。
“我不是没由来地多愁善感......”工程师的声音低了下去，“只是这种明明可以在某个环节中止，却还是都发生了，这种无力感......”
“不过总归，她的复仇成功了对吧？”
裴素羽听完这句话，却有些犯难地皱起了眉。
“复仇.......这还真是难说呢。”
“怎么了？”林浚卿捕捉到有什么隐情，转过身去。
“在法庭上，我给她治疗的时候，听到了路铭程的声音。”沉默半晌后，裴素羽提起这件事。
“什么？有人通过路铭程的声音来对她进行攻击吗？”林浚卿想到，这种精神攻击对当时心神脆弱的梅凝，冲击力不言而喻。
“这是最合理的猜测。虽然也有一定可能那是......路铭程本人。”
“这是说......”林浚卿欲言又止，最后轻声突出几个字，“意识备份？”
在目前两人的认知里，那还只是一个存在于理论中的词语。
“假如真的有这种可能性，我认为一开始梅凝的谋杀，就正中了他的下怀也说不定......？我也忘记了从哪里听到过类似的事情，有一些暗部组织或者结社，会鼓励人放弃肉身，接住外部技术保持灵魂的完整性，它们称此为「升华」还是什么的东西......”
“会不会路铭程.......”
林浚卿明显感到裴素羽有些不安，连忙斟酌起用词。
“也不是不可能，但那都是很偏门的猜测......且再怎么说，路铭程的身体确实已经死了，他这个存在已经在物理意义和社会意义上都消失了。不管他的意识遨游到哪里，都和自己无关——如果我是梅凝女士，我可能会这么想。”
“......是啊，不管有多少未解之谜，这件事就算是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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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她在案发那天跟我打电话了。”裴素羽冷不丁地提起，“那一天，梅凝拨了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加密通话线路，那个线路，和我的大脑连通。
“她当时有两个想法，在杀了那个男人之前，她想再进行一次投影。如果我能给她答案，说不定能改变些什么，可我那天并没有营业。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必然呢？”
“......所以在学姐拒绝了预约后，她选择另一个选项。通过那条特殊线路，给学姐你发送了一个板机指令形式的病毒。”
“没错，这个指令原本的功效，是让我删除一段记录——关于她的投影记录。”
“这根本没用嘛，学姐的大脑不会中招的。”林浚卿觉得这一开始就是无用功，不懂她这么做的理由。“可能是她雇佣的黑客没告知清楚吧。”
“是呀，我也是那么想，何况，未必就会有人来调查我这里的线索，何必这么费功夫呢......”裴素羽顿了下，“但是现在我反而觉得，可能没有那么复杂，甚至、可能连梅凝自己都没意识到——她不是什么想要攻击我却失手的犯罪大师，她只是想要‘留下点什么’而已。”
通话与试探，去不了的预约，派不上用场的伪装病毒，最后仅仅剩下了在投影师脑中数次响起的，属于梅凝的声音。
“裴老师，我们的下一场戏，是第几幕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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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后，梅凝通过连线，发给了我一个数据包......非常杂乱，里面是各种各样关于她自己的碎片，美好的、痛苦的时候，完全没整理过，随机交织在一起，说实话，让我觉得有点难以承受了。”裴素羽苦笑。
林浚卿看着她，眉毛耷拉下来，好像他才是愁苦的那个。
“那个攻击者在引诱她放弃躯壳、飞向自由什么的事情，其实就是在索取她的大脑权限。大概就是在那种时候，大脑出于自我保护，出现了一些走马灯一般的场景。”
“不过，到最后、我从她乱七八糟的思想里稍微读出了点什么东西......”裴素羽试图抓住那时候感受到的信息。
“原本寄希望于嫁祸之后逃走，之后寄希望于庭审中没发现的漏洞能让自己脱罪......大概，杀死路铭程并没有什么值得后悔的，但逃避不是她的信条和预期，不断的逃避让她疲惫不堪......
“原本在舞台上闪耀是演员梅凝唯一的心愿和诉求，但是不知何时开始这份纯粹性被杂质污染......再也不可回溯。”
青年沉默，倾听她渺远的转述。
“但其实，她已经有过数不胜数的体验，在镜头下和人生里都留下那么多不重复的快乐与遗憾、她的人生已经是充满了精彩的悲欢离合。”
“她当然不可能对自己的处境满足，但是到最后，她发现自己切实地、完全地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好像突然之间，就不必再执着什么了。”
“.......好玄妙的心境转换啊。”林浚卿有点词穷。
“不好意思呀，是我描述不出来，那种百转千回的复杂心境......”裴素羽望天笑道，“希望你我之后也不必理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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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走了，比起钻研这些艰深的事情，不如吃顿好的。”
车停在一家黑银色调的餐厅前，投影师取下遮光眼镜，期待的笑意满溢双眼。
“之前因为配合警方工作，PL~F投影工作室暂停营业，”裴素羽带上车门，目光朝向另一边下车的青年，“这次，是正式地欢迎你咯，实习期六个月的林浚卿工程师。”
被叫到名字的青年也回以大大的笑容，褪去研究院的制服后，清亮的眼睛更多些轻快鲜活。
“荣幸之至，裴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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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知具体位置的一片黑暗之中，某人睁开双眼，暗蓝色的光屏绕着他的周身排列开来。
他的双眼平静如水，扫视一周后便集中于面对自己的那片光幕。
「可惜了，路先生」他没有发出声音，仅通过脑波的输出和“另一人”对话，「说服更多有价值的人，我也会更乐于和你分享高阶权限的。」
「实在是抱歉，穆教授.......」男人以全息投影般的虚像漂浮在他面前，「可惜，那位女士确实对我有很大敌意，我的劝说，只有反效果也说不定呐。」
「无妨，您是贵人，肯帮助我们已经令人欣慰了。现在又真正完成了意识升华，不必拘泥于一两次的失败。清理好你留下的记录即可。」
男人的微笑幽深，看不出其中真意，「只要我们像之前约定好一样，定时进行分享，其他都好说。您已是能驰骋在电子之海的绝对自由之身了。」
「是啊！！您不知道我有多高兴，我现在就在学习着之前从未感受的东西，越来越感受到，能得到这个机会是多么幸运。」
「合作愉快。那就请您继续享受这份云游世界的轻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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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熄，过去是万众瞩目的明星、现在只是一个新纪元的畅享新生命的路铭程没了身影。徒留男人仰头后靠，凝视被黑暗淹没的天花板。
“......不过，一切都有代价，只是现在的我们都不清楚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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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绛红雪白色花瓣-（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