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礼现场。

    主持人报了幕,领导讲了话,两位辅导员分别给她和另一个女孩颁发了荣誉证书,同学们鼓了掌。

    接下来,该苏霖发表获奖感言了。

    所有的目光聚焦到了她身上。

    苏霖一手拿着发言稿,一手拿着话筒,默默地扫过全场,将目光停留在了入口处。她幻想着江哲走进会场来,慢慢地走向她,对她微笑。她幸福地招手,告诉他“如果可以,我情愿什么都不要,只要和你在一起。”

    可是,他不可能出现。

    他根本不知道有这一场典礼,也根本不知道她有多期待他到来。

    她的嘴角在翕动,却没有发出声响。

    “霖子!霖子!”场下的小娜在焦急地喊她。

    她回过神来了,盯着发言稿,想照着上面的内容念一遍,可是喉咙哽咽着,还是发不出声音。眼泪在眼眶里飞快地汇聚、坠落,她的脑袋里却只有失落,只有他。

    她又一次扫遍了全场:这么多人,这么多面孔,却没有一个人是自己想看到的。

    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她只能朝着台下深深地鞠了一躬,拼命挤出“谢谢”两个字,然后颓然地走向台后。

    主持人尴尬地走上台来为她圆场,她却在下到最后一级阶梯时身体一软,昏倒在了地上。

    她听到了一些尖叫。

    当她恢复意识,睁开眼睛,看到自己倚靠在小娜身上,身边围着室友们,还有一些同学,辅导员也在。大家看她醒来,赶紧扶着她走到椅子上坐下。

    “谢谢大家,谢谢大家。”她不断地说。

    “苏霖,你是不是刚才太激动了,所以才昏倒了。”雨琴说。

    “可能吧。”她勉强挤出一点笑容。

    “没有大碍吧?”辅导员很关切地问。

    “我没有什么事,谢谢胡导,谢谢大家了,真的不好意思。”她说。

    “没有什么事就好,你们几个室友,好好地照顾她,扶着她回寝室,如果有什么事,再给我打电话。”胡导说。

    “好的。”室友们应着。

    “我真的已经没事了,谢谢大家。小娜,你扶我出去吧。”她望着小娜说。

    “好。”

    两个人一起走到了小花园外。她停下来,看了一眼,对小娜说:“我们进去坐一坐吧。”

    “好。”

    坐在小花园的椅子上,她默默地环视着周围的一切。

    曾经在这里,她被涂画狠狠地扇了一耳光。

    曾经在这里,涂画当着她的面逼迫江哲发誓不再与她见面。

    曾经在这里,她无数次害怕走进来,看见所有的花花草草、荆棘藤蔓,割破她轻易就要流血的伤疤。

    可是今夜,她却只想坐在这里,任思绪泛滥,任所有的荆棘藤蔓,割破所有的伤口,流血成河。

    没有一个人可以了解,我为什么会昏倒吧?

    多么奇怪的一个理由,不是因为惊喜,而是因为一个人。

    她看着花园外,他曾经住过的方向,一个离她不到100米的那栋楼。在那栋楼里,他为了她租下了房,她快乐地去找他,与他嘻嘻哈哈,打情骂俏。她给他买过衬衣,他背着她,下楼梯,像一个幸福的孩子……可如今,她和他之间的距离,却比银河还要遥远。牛郎织女还能一年一度鹊桥相会,互诉衷肠,而她却不能再爱他,甚至不能再告诉他——她爱他。

    “霖子,你想哭就哭吧,我也想哭。”小娜说。

    “你怎么了,小娜?”

    苏霖尽管难过,却还是照顾着小娜的情绪。

    “我跟他分手了,我做不到他想要的。”小娜已经抽泣起来。

    苏霖抱住她,一起哭。

    “为什么我们两个人,都得不到幸福?”苏霖喃喃地说,“哪怕有一个人能够幸福也好。”

    “可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小娜说,“我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就是不满足,我有什么办法?”

    “他太贪心了,就不能等到毕业吗?”

    “就是,霖子,我跟他说了很多遍了,他不听,我别无选择,只能和他分了!”小娜痛哭起来。

    “嗯。他也许是太喜欢你了。等他想通了,就会来找你了。”苏霖说。

    “不会的,他永远不会来找我了。”小娜说,“他说要马上找一个愿意跟他在一起的人,让我后悔。霖子,我很难过。我觉得他好狠心!”

    “嗯。暂时不要想了吧,忘了他。”

    “我也想,可是做不到。”

    小娜失声痛哭起来。

    苏霖抱着她,拍着她的后背。

    “小娜,你不要太难过了。”

    可是,怎么会不难过?

    怎么才能忘记?

    “我现在只有你了,霖子,只有你了。”

    “嗯,小娜,我们不会分开。”

    “嗯,霖子,你也不要太伤心了。”小娜抬起头,拂着苏霖脸上的泪,“我知道你很爱江哲,他也很爱你,可是你们不能相爱,你比我更苦,霖子,我好想你们能在一起。”

    “我也好想你能幸福!”苏霖说。

    “我不后悔,我难过一阵子就好了。该付出的我都付出了,我没有对不起他。我没有遗憾。”

    “嗯,我知道。我们回去吧。”苏霖说。

    “好。”

    两个失恋的人,变成了同病相怜的密友,进进出出,如同连体婴儿,手牵着手。苏霖既感觉幸福,又感觉悲哀。在这所校园里,她,宁愿牵着他的手;小娜,也宁愿牵着男朋友的手,不是吗?

    可惜,都不能再在一起了。

    小娜去买了一个磁带录音机和许多磁带回来,一遍又一遍地播放忧伤的情歌,化解悲伤的心情。那些情歌,既让苏霖想起过去,又抚慰着苏霖的伤口,就像温柔的海浪,一点一点,抚去沙滩上刻着的深深的回忆。

    原来这个世上,有那么多的人,曾和我一样心碎。原来这个世上,有各种各样的人,走出来,大家都一样,好好的,谁也看不见谁心底的伤。可是是否有伤,只有自己知道。她在日记里写道。

    小娜放歌,一半为了自己,一半为了她。

    她知道。

    只有孤独的人,才会懂得对方孤独的无奈。

    奖学金下来了,苏霖请班上很多同学一起出去吃了一顿。令她十分意外的是,自己在颁奖典礼上昏倒的事,同学们居然没有一个人嘲笑她“利令智昏”,反而一致表示理解理解,以为是她一向谦虚低调的缘故。她简直不需要一句言辞为自己找借口。

    唉!既然大家都这么想,那就让大家继续认为我就是这么简单纯粹的一个人吧!

    反正也没有人知道我心底的秘密,反正我自己也打算要彻底忘了江哲!

    这次聚餐之后,苏霖和小娜突然忙了起来。班上那几个被请过的男同学三天两头地邀请她们去吃饭,美其名曰“回请”,她却觉得越来越心慌,不踏实。因为他们说的话越来越夸张,连“顶礼膜拜”、“马首是瞻”这样的语言都出来了,

    简直不知道令她是喜是忧。

    她只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有那么令人敬仰的魅力吗?

    肯定不是。

    她怀疑他们另有所图。

    不过,在她心里,已经提前把这几个男生都排了一遍,确实没有一个人能够走进她的心里,取代江哲的位置。

    否则,她倒是愿意接纳其中某一个,来忘掉那个令人心痛的“前男友”的。

    她又把目光投向了更大的校园,每天早、中、晚地仔细地看,仔细地瞅,希望能够从中找出一个让她动心的单身“美男子”。那样,就算是被骂“花痴”、“癞蛤蟆”,她也要勇敢地去追求,去表白。

    可惜,还是没有!

    唉!她实在是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花样美男,校园里也明明那么多,为什么偏偏只你一个,成为了我心中帅得一塌糊涂不可替代的存在?

    到底要我怎么办?

    老天爷,你让我死掉吧!

    又一个周末的晚上,失恋的四个人都留在寝室。

    贺怡月又开始和男朋友电话争吵是否休学回家结婚的问题。

    “霖子,我们去超市买些零食回来吃吧,好无聊哦!”小娜坐在椅子上说。

    “好啊,我也想去买点回来吃。”苏霖说。

    小娜开心地走过来,拉着她说:“我就知道你最好了。我们快去吧!”

    两个人正要走出寝室,躺在床上看小说的斯嘉突然说话了:“哎哎哎,你们要去超市是不是啊?”

    “是啊,你要不要一起去?”小娜扭过头问。

    “我不去,我想把这本小说看完。”斯嘉扬了扬手里的小说,“但是,我想让你们帮我带一点零食回来,可不可以啊?”

    “可以啊,你要买哪些?”她问。

    “你们看着办吧,你们买什么就给我带什么就行。我把钱给你们。”

    苏霖走过去,接过了斯嘉递过来的一张五十元钞票,揣在牛仔裤的屁股口袋里,又准备往外走。

    “等等我,我一起去。”贺怡月挂了电话说。

    三个人正要出门,这时,电话铃响了。苏霖顺便走过去接起来:“喂,请问你找哪位?”

    “我找苏霖。”对方说话了。

    是他!江哲!她心里一震:他好久没打来了,找我干什么?

    “你可以出来吗,我找你有点事。”江哲说。

    “好。我正要出寝室。”苏霖毫不犹豫地说。

    “那我在女生公寓门口等你。”

    “好。”

    她心情复杂地往外走。走出女生公寓门口,他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你找我,有事吗?”她微笑着,平静地问。

    调整了许久许久,见到他,终于不再那么忧伤。

    “我想——”他看了一眼她身边的小娜和贺怡月,示意她走到一边去。

    苏霖想了想,对小娜和怡月说,“我过去一下。”

    “嗯。”

    她意外地看见他居然留了胡子。

    人显得老了,沧桑。

    “你,可不可以去帮我去买一件内衣。”

    “内衣?”她很诧异。

    “是的,女士内衣,就是你们女生穿的……”

    她明白了,点着头说:“好。你告诉我型号吧。”

    他说了型号,她牢牢记下了,点点头。

    “我把钱给你。”

    他把一张钱递给她。她接了,马上揣进另一个屁股包里,然后,拉起小娜就走。

    “你不问我为什么?”他在背后问。

    “不想问。”

    “那我在这里等你。”

    “知道了!”

    她头也不回。

    再停留一秒钟,她就会在他的面前落泪。

    她不想被他看见。

    可是——

    没有这么欺负人的,不是吗?

    她多么不想为他做这样的事,太残忍!

    可是——

    却只能为他做,而且要做好!

    多么悲伤而又无奈的选择。

    她的心,堵得厉害!那个疯狂爱他的涂画,已经夺走了他的心了!她知道:无论他情不情愿,他都要带回去这样一件礼物,来证明他爱她。

    他们一定是吵架了!

    这应该是她提的要求,但是他答应了,就证明:他已经离不开她。

    对吗?

    她的心,在颤抖,在流泪;可是脚和腿,却忠实地在往校门外走。

    “霖子,你真的要去给他买这种东西吗?”小娜问。

    “是的啊。不然呢?”她无奈地说。

    “他就不能叫别人给他买吗?一定要叫你给他买?”贺怡月问。

    “可能,他不好让班上的同学去帮他买,想来想去,只有我适合给他买,也会给他买吧。今天,应该是她的生日,她要他用这样的礼物,来证明他爱她。” 她凄然地说。

    “我认为你就不应该去给他买,我们把钱退给他吧!”小娜有点生气了。

    “不,我会给他买。他就是要我的血,我也会给他。”苏霖咬着牙说。心,已经开始发痛。那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好不容易才结痂的伤口,又开始汩汩地往外流血。

    可这也是自己造成的,不是吗?

    “你真傻!”小娜真的生气了,也心疼了。

    “苏霖,我劝你把钱还给他吧,没必要为难自己。男生一旦接受了别人,你所有的好他都不会记得的。”贺怡月深有感触地说。

    “我们赶快去吧。”苏霖催促道。

    小娜和贺怡月只好跟了上来。

    只有心碎的人,才会懂得心碎的人的感受吧。

    小娜和贺怡月懂,所以,甘心陪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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