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俭,那匹青駹马却非凡品,可惜咱兄弟真是没钱,与这良骥无缘了。”

    前往县署的路上,刘备依旧在不停地感慨错过了适才那匹好马。

    “有钱也不买,四十万钱,疯了不成?我花四五万钱买的马,照样能骑。”

    “那种驽马焉能和青駹相提并论?你是真不懂马!”

    “两位郎君,到了。

    说话间,羽则已引着两人来到涿县县署,他不需通禀,直接带着两人进了县署大门。

    过了前院,来到县署正厅,公孙瓒正在里面等候,见了刘家兄弟,他遂笑着迎了上来。

    “呵呵,二位贤弟如何来的这般迟?”

    “师兄师兄莅临寒舍,又赠贵礼,实不胜惶恐,严君慈母今日委我二人来县署,将重礼奉回还师兄,还请师兄不要退却,刘家实消受不起这般厚恩。”

    公孙瓒露出一幅极度不满的表情:“区区薄礼,一则为感谢你二人前番仗义之举,二则也是为了表达我对令尊之敬,如何能退?使不得!赶紧带回去!”

    刘俭心中暗道,事到如今,还在这里装相……别说,装的倒是真挺像。

    “师兄若不收下,小弟无颜居于涿县,更无颜在面对师兄,就请师兄开具符传,着小弟跨州而走就是了。”

    公孙瓒听了这话,方才露出了一幅为难的表情。

    “你这……唉,说你什么号,罢了!既贤弟将话说的这份上,那为兄也只能勉为其难。”

    说罢,便见公孙瓒看向羽则:“你带玄德贤弟先去侧厅煮茶休息,再将东西清点入库,我与德然贤弟还有些小事要议。”

    说罢,公孙瓒又看向刘备:“玄德勿怪,事关机密,不便多传。”

    刘备见公孙瓒要单独找刘俭,心中有些纳闷,但也不能赖着不走。

    他瞅了瞅刘俭,却见刘俭微微点头向他示意,告知他无碍。

    刘备得了刘俭的吩咐,这才顺从,遂与羽则同往别处等待。

    刘备走后,公孙瓒感慨道:“你们兄弟二人倒是齐心,又彼此相知相熟,凭心而论,你两人一主一从,倒也是相得益彰……不过除了这亲兄弟,你多少还需再找几个帮手才是。”

    “帮手?”

    “当然了,难道玄德不是你的臂助吗?”

    刘俭愣了愣,心中暗思……从什么时候开始,在外人眼中,刘备已是成了我的臂助?

    “那胡人我已命人带到这里来了,你可随时提审。”

    公孙瓒的话,将刘俭从沉思中带回到了现实。

    “劳烦师兄给我找个会鲜卑语的佐吏,我不通鲜卑胡语。”

    公孙瓒的大大咧咧地道:“放心,在你之前,我便已亲自审过他了,此人会说汉话,你不用会鲜卑语也可审他。”

    刘俭闻言恍然。

    仔细想想也是,不会说汉语的鲜卑人,敢轻易入幽州腹地为祸么?

    公孙瓒亲自带着刘俭来到一处偏室,刘俭并没有着急进去,而是轻轻地将门推开一道缝隙,观察里面胡人的动静。

    那胡人被绑住手脚,蜷缩在地上,披头散发的,浑身上下都是血迹。

    彼此时正在熟睡,鼾声隐隐都能传出屋来。

    刘俭见状不由哑然。

    “都这样了,还能睡着?真是心宽。”

    “心宽?”

    公孙瓒冷笑道:“你可知他已经两夜没睡了?”

    “哦?这样。”

    不用猜,刘俭也知道彼这两夜没睡,肯定是公孙瓒以及他的一众手下刻意为之,审讯么,什么恶心方法都会使的,估计对这个鲜卑人而言,这两夜应是过的极为辛苦。

    刘俭又转头瞧去,骤然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情况。

    那鲜卑人在熟睡中,双臂还环抱着自己的胸前,做出了一幅防御的姿势,嘴中嘀嘀咕咕地不知在念叨着什么。

    刘俭看到这的时候,心念微动。

    他略作计较之后,遂知道自己该如何审讯了。

    他转头看向公孙瓒,道:“烦劳公孙兄替我准备些东西。”

    “你需要什么?”

    “一幅好甲,不要皮甲,要上品,一柄长剑,一幅毡靴,还有兄长平日里打马用的皮鞭,再来一条煮熟的狗腿……”

    公孙瓒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你要这些作甚?”

    “兄长放心,用过之后,所借之物我自当奉还,一样不少就是……兄长不会舍不得给吧?”

    激将法对公孙瓒真是一用一个好使。

    公孙瓒深吸口气,咬紧牙关道:“若非你我同门,我真想……唉!来人,给他预备甲胄和狗腿!”() ()

    好么,自己说了半天,敢情公孙瓒就记住这两样?

    ……

    不一会,公孙瓒手下的人将刘俭要的东西皆凑齐送来。

    刘俭遂穿上甲胄,佩上长剑,换上军毡鞋,又重新绑了发髻,俨然一副军中人打扮。

    随后,他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匪夷所思的事情。

    本来换上一身板甲的刘俭颇为英武,他却穿着这一身好甲,跑到院中的沙地中来回滚了好几圈,把自己弄得满身尘土,随后将脸扑的都是灰,还把刚刚绑好的发髻拨乱,让自己看上去有些狼狈之相。

    公孙瓒在一旁看的直皱眉。

    这又是犯的什么毛病?

    但他此事心中焦虑,终究是没有说话,只是任凭刘俭施为。

    随后,脏兮兮的刘俭拿起那条煮熟的狗腿,用力的撕咬了一口,又将狗腿上的肉油胡乱抹在唇边,油光锃亮的。

    他深吸口气,另一只手拎着鞭子,大步向着关押那名鲜卑人的偏室走去。

    公孙瓒紧跟其后,躲在偏室外偷听里面的动静。

    刘俭来到偏室前,转头对公孙瓒小声道:“稍后我会先略施刑法,你看准时机派人进来拦我一下。”

    公孙瓒听刘俭说的郑重,再看他的装扮,大概清楚他是想要什么效果,随即点头。

    “我自然明白,你去就是了。”

    刘俭深吸口气,转身用力一脚踹开房门。

    “咣当!”

    一声巨响,趴在地上沉睡的扶落犹如兔子一样的被惊醒了。

    他‘噌’的一下直起身,惊慌失措的看向门口。

    迎着阳光,他看到一个左手狗腿,右手马鞭,身着板甲浑身尘土的汉人矗立在那里。

    看他的甲胄和佩剑,在汉军之中的身份应是有些身份的人物。

    这样的人,来这作甚?

    扶落这几日已经遭受了公孙瓒不少的身体摧残,心中那根弦始终紧绷,他此刻犹如惊弓之鸟,惶惶欲飞,偏就这乌黑的房舍将它四面囚禁,让他寻不到一丝亮光。

    而此时,有亮光的地方,偏偏还站着一尊煞神。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刘俭,一时间竟认不出这是头几日带人生擒他的那位了。

    “狗胡贼!”

    刘俭大吼一声,持鞭上前,对着扶落就是狠狠地一鞭子抽下。

    “啪!”

    “啊~~!”

    扶落的惨叫声顿时响彻室内。

    屋外,公孙瓒的亲信听了,就想进屋阻止刘俭,却被公孙瓒抬手挡住了。

    公孙瓒面无表情,低声道:“先由他折腾。”

    偏室内,被困住手脚的扶落被刘俭一鞭又一鞭的抽打在身上,痛苦的满地打滚。

    刘俭一边抽打他,一边恶狠狠地道:“鲜卑狗!我八个兄弟都死在你们胡贼的马蹄之下,便是抽死你鲜卑三部全族挨个挖坟鞭尸,也难消我心头之恨!你去死吧!”

    “啪——!”

    “啪——!”

    一声声的鞭响和凄厉的惨叫声不断传出,让人听到浑身鸡皮疙瘩直起。

    公孙瓒的亲信道:“县君,他这也不审人,一上来就打,是不是有些不妥?况且那贼奴本就有伤,若他折腾狠了,这人怕是熬不过几日!此间诸事您已书信禀明方伯,若现在死了,恐有不便。”

    “嗯,差不多打几下行了,你进去拦一拦,让刘德然手底下有个轻重,对了,你进去后可这般叫他……”

    那亲随听了公孙瓒的吩咐,立刻进屋。

    “军侯!莫要再打了,军侯!”

    那亲随急忙扑上去,从后面抱住刘俭。

    刘俭听对方唤自己‘军侯’,心道公孙瓒倒也是识趣,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放手!我今日要抽死此人!为弟兄们报仇!”

    “军侯!我也知胡贼可恨,只是朝廷法度尚在,您若是再打,休怪末吏去县君面前禀明!到时候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听了这话,刘俭扬起的鞭子方才缓缓落下。

    但他依旧怒目瞪视着扶落。

    此时的扶落挨了鞭子,又被眼前的一幕惊到,心中忐忑,浑然不知如何是好,他浑身发抖,牙关来回打着哆嗦。

    人的神经耐受度是有限的,扶落的神经此刻就极度脆弱,稍有不慎,就有被彻底掰折的可能。

    而刘俭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审讯犯人,不可能不用些体罚,但过犹不及,有些事稍微做作,一会就会有不一样的效果。

    况且刘俭今日不是要审他,而是要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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