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不可,许小姐,这万万不可。”威将连连摆手,神色郑重的叮嘱,“许小姐,此时万不可再提,而且,若以后再有医者看破许小姐乃是中毒所致,也万不可将缓解的方子让他带走细看,此物性命攸关,万不可让它离开你的视线。”

    许五扬了扬眉,别有兴致的问:“威郎中当真不想看?”

    威将郑重拒绝道:“许小姐,事关重大切不可玩笑。”

    许五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点头应下:“好。”

    “不过……”威将收了覆在许五手腕上的手帕,“不知道许小姐能不能给我抄一份你在喝的方子,还有药引、之前中的毒叫什么,我想研究研究。”

    “回头我让小肖抄完给你送过去,威郎中就不必多跑一趟了。”许五笑着点点头说,“那依威郎中看,我的身子可有受风?”

    威将沉思片刻道:“我先前本以为许小姐只是曾大病一场,身体才亏虚如此严重,这次细看下来,许小姐武功不弱,只怕是我猜错了,待我回去研究过再来看看吧。不过许小姐身子如此薄弱,今晚可能会有点发热,还需肖姑娘仔细照看。”

    许五掀起眼帘,目光冷冽的扫了眼威将:“那多谢威郎中了。”

    威将诊完脉,也不多耽搁,起身告辞回了自己的车厢。

    等确定威将回了他的车厢,许五这才跟小肖开口:“你抽空去打听打听这个威将是什么来头。”

    “小姐你是觉得他有问题?”小肖问。

    许五摇摇头:“我也不确定他是什么意思。”

    许五一回头,就看到小肖不甚理解的目光,只得继续解释道:“若是一般人,看到我身中这么麻烦的毒只怕恨不得假装不知道,有多远躲多远了,他却还想多研究研究。”

    小肖道:“可先前一见面的时候,他不是也点破小姐身子底子不弱,是后来才这样的吗?当时还是当着冯治的面,这次他说破也不是很奇怪吧?”

    “当时和这次的情况不一样。”许五摇摇头说,“当时当着冯治的面,点破我不是天生体虚,一可以向冯治证明他的作用,并非是带了个累赘;二来,后来他与我们合作,可以借此卖个人情给我们。而这次主动讨要我服用的方子则掺和过深了——他研究什么?不是说了,只有那个该死的江神医才有一丝机会吗?他医术是不弱,可看破我中毒而非天生体虚的也不止他一个,你和温益都解不了这毒,他还想试试不成?”

    小肖听完许五的分析,犹豫片刻:“那小姐,这方子给他吗?”

    许五蹭了蹭披风的毛领,想了想说:“给吧,我的药又不是他抓,不怕他动手脚,就让他研究研究吧,就算我……了,好歹也能给人郎中当个病症案例。”

    小肖领命,从行李中翻出笔墨就提笔写下去。这副方子她已经抓了太多次,也不用抄,默下来便是了。

    “那,我明日给威郎中送过去?”小肖问。

    许五想了想,摇摇头说:“冯治不是要去剿匪吗,过两日老肖和江小带着监察使赶到,一举抓了冯治,我们和他分开之前再给他吧。”

    “是。”小肖应。

    虽然威将已经叮嘱过小肖仔细照看许五,小肖也心知许五吹了风,有仔细护着,可当晚亥时,许五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越来越红,和白日时的苍白相比,这不正常的红却让人瞧着更吓人了。

    “小姐,你喝点水吧。”小肖扶起许五,让她靠在自己身上,说,“你身子不好,每次得了风寒发热都比一般的风寒更难受。”

    许五烧的眼皮都有点肿,半阖着眼吩咐小肖:“你出去找冯治,要点热水过来。”

    “小姐。”小肖说,“待会我去找冯治,你先喝点水吧,嘴唇都要裂了。”

    许五冷笑,扯的嘴唇都干裂的撕出血迹:“下午冯治这孙子让我受风我不得不受,反正已经烧了,不如闹大点,让这孙子好好愧疚,也方便我们接下来的计划——嘴唇干才显得惨吗,也不差难受这几分钟了。”

    小肖无奈,只得同意了。

    按照许五的要求,小肖一路匆忙的赶到冯治亲卫那。冯治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这么晚了也没睡,听闻许五半夜起了烧,赶紧披上披风,在十一月落了霜的深秋,带着一身寒气,赶去许五的车厢。

    小肖闹出的动静是在不算小,威将又不放心入夜时受了风的许五,一直没睡下,听到小肖的动静第一时间就赶来了,竟然比冯治还早到一步。

    威将闹出点动静,示意许五来人了,片刻后才掀开车帘进去。

    病怏怏的裹着被子的许五听见声音,抬起头来看了门口一眼,却不是料想的冯治:“是你?”

    威将听她这意思,是还有其他人要来,便随口问:“你以为是谁?”

    话一出口,他忽然注意到:“肖姑娘呢?”

    许五烧的难受,不想解释:“去找冯大人了。”

    她现在难受,也不敢说冯治来了他能不能注意到,只能忍着厌恶,称呼冯治一声冯大人。

    “生病不来请郎中,却去找他?”威将简直不知道说什么。

    每一个医者遇到这样不珍惜身体的人大约都会这般气愤,这么病弱的身体本该好好照顾,结果小姐不在意连带着身边的丫头也跟着胡闹。

    许五撩起眼皮,定定的看着威将。

    可能是因为发烧,许五眼眶被烧的热涨干涩,整个脸都泛着不正常的红。

    威将也没工夫跟她计较,病人为大:“先喝口水,我给你看看。”

    “不行。”许五哑着嗓子说,“冯治的警惕心还是太强,得我来一剂猛药他才好收拾一点。”

    威将算是明白了,主子打着算盘,丫头也只能听话了:“你说冯治是信你多一点还是信我这个郎中多一点?”

    许五烧的难受,皱着眉勉强调动昏沉的意识思考威将的话,半晌才迟钝的反应过来威将这话什么意思:“我听你的话看诊,冯大人那边你替我说的严重些?”

    “你觉得?”威将不达,反问道。

    许五昏昏沉沉的点了点头:“好,就听你的。”

    接过威将递过来的水,轻抿了一口,嘴唇撕裂的疼终于好一点了。

    “手。”威将把脉枕放在床边,示意许五说。

    许五按郎中的话,把手腕放上去。威将抖落开白色手绢,在中间对折,隔着手绢为许五诊脉。威将的指腹下是手绢,手绢之下才是许五那截皓腕,而今晚,那截素来偏凉的腕子散发着灼人的温度,就像要烧透这薄薄的两层绢布。

    就这温度,根本不需要威将夸大,只要十个人,来探探温度就感到忧心。

    “躺下吧。”

    “小姐!温,温水来了!”小肖慌慌张张的掀开车帘进来,一眼却看到车厢里的威将,打了个磕巴才续上。

    威将皱皱眉:“慌慌张张的,小心惊扰了你家小姐歇息。”

    “是。”小肖配合的说,“奴婢知错。”

    冯治后一步进来,朝威将抱拳稍微欠了欠身,问道:“威郎中,这许小姐身子如何了?”

    这话问的小肖心下一紧,也不知道许五和威将串通好了没,万一露馅可不好说了。

    威将抱拳回了一力:“冯大人,下午抓捕贼人时,许小姐想必是入夜受了寒,于我们到不重要,只是许小姐身子太薄弱,所以今晚发了热,幸运的是其他的症状倒是没出现,只是今晚只怕要烧一宿了。”

    无论是没抓到的贼人、本就薄弱的身体、还是眼前实实在在的热症,无一不在告诉冯治,是他的胡乱怀疑导致一个本就虚弱的娇贵小姐在受热症的折磨。整个不大的车厢里,有小姐的贴身丫头、发着热症昏昏沉沉的小姐、还有半夜赶来的郎中,这些都让责令搜查的冯治、执行此事的王大夫自责不已。

    冯治尴尬的错开和威将交会的目光,下意识的落到当事人的身上,却见白日还好好的人,晚上就烧的满脸通红,更是不自在了。

    “咳、那,那今晚就麻烦你和肖姑娘一起照看了,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我一定吩咐下去尽量满足。”冯治说。

    威将看冯治这步退的差不多了,识趣的收敛:“冯大人不必忧心,许小姐只是风寒入体,看着严重,只要烧过这一宿就好受多了。”

    冯治抱拳:“那麻烦威郎中了,我们这就走,免得待会车厢暖和过来,我们一进一出再让许小姐病情加重。”

    威将回礼,也不多留:“许小姐尚且病弱,不便远送,冯大人请。”

    冯治摆摆手,转身走了。

    待冯治走远了,小肖这才抬头看威将:“你……小姐跟你通过气了?”

    威将看了眼小肖,反问:“通什么气?把她病症说严重点,让冯治心怀愧疚减少怀疑吗?”

    小肖点头:“难道小姐没这样要求你?那她怎么放心把你放在身边应对冯治?”

    威将垂眼看了看这个所谓的“贴身丫鬟”,这可丝毫不像个丫鬟的做派:“你家小姐这样子还需要我多说什么?不需要诊脉,单看着就让人心惊。”

    小肖看了看床上的许五,许五身中负毒,即使只是稍稍发热也来的很剧烈,但她体内又有剧毒压着,一般的毒奈何不了她,风寒也只是看上去来势汹汹,过几个时辰就会退下去了,若不然小肖也不敢放许五一个人在车厢,自己却跑去找冯治。

    只不过威将刚开始了解这毒,对他的特性不甚了解,所以才真的以为许五烧的十分严重。

    “你……”小肖顿了顿,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有个外人在挺好的,起码有些她没注意的小细节,不了解情况的人的表现会更真实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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