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元坤满是怀念道:“长公主啊,我只是远远的见了一面,没机会近看了。”

    许五探听到了想听的消息,也不再继续追问下去:“也未必,缘分由天,说不定哪日就又见了呢。”

    亓元坤:“那就借你吉言了。”

    “如果我们猜得不错,只怕最迟明日一早,冯治就要率人来亓山寨了,今夜还得劳请二位当家带人做好防卫工作,冯治算不上是好人,也未必会遵守和亓大当家的约定,今晚或许就会夜袭了。”许五说。

    威将颔首,显然也是赞同的:“你身体不好,熬不得夜就和小肖先回房间吧,接下来我会盯着的。”

    许五看了在场几人,还是不放心:“小肖留在这帮你们看着点,我自己回去就好了。”

    纵然亓元坤出身赤虎营,有行军打仗的底子,但就只远远见过她一面来说,亓元坤的经验绝对算不上多,落草为寇能建立起亓山寨或许有一定能力,但对上冯治就未必了。而威将虽然心性成熟,思虑周全,但毕竟没有过两军交战的经验,许五多方考虑之下,还是提议把小肖留下来。

    “是。”小肖自然是听许五的吩咐。

    这些天下来,威将也大约知道许五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不再阻拦:“那小肖留下,我先送你回房。”

    “好。”许五应下,走到小肖身边拍了拍她的肩,“亓大当家这边你就留下帮帮忙吧。”

    “是。”小肖答。

    留下小肖辅助亓元坤,而威将则跟在许五身后,和许五一起出了这如怪兽巨嘴一样的厅堂。

    “你就没什么想问的?”出了厅堂,没走一会,威将突然听见许五说。

    威将心中绷着的气陡然松懈下来:“那你呢?”

    许五放慢了步子,显然是想在这段路上把该说的说完:“有。”

    “那怎么不问?”威将反问。

    “因为我也有事瞒着你。”

    威将道:“我知道。”

    许五沉默片刻,直到已经可以看到她所住的小楼才又开口:“我不打算告诉你。”

    “嗯。”威将快走两步,超过许五一步远的距离,“你本可以不暴露你和小肖懂些兵法的事,但还是主动暴露了,不就是想告诉我你也有秘密,而我们不必再继续追问下去了吗?”

    “所以说,我很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啊。”许五声音含笑,说。

    威将稍稍用力,帮落后一步的许五推开门让她先进:“好了,就这样吧。”

    “嗯。”许五说,“有小肖在,对付冯治是绰绰有余了,不过冯治背后还有人,你们也不可轻视。”

    威将叹气:“许小姐,郎中还在这呢——忌忧思,早点休息吧,剩下的有我们看着呢,如果冯治真是今晚要来,只怕你也睡不了多久了。”

    许五颔首,不再多言,顺着威将的意思进了房间休息。

    送回许五后,威将片刻不停的返回亓元坤和小肖所在的厅堂。有小肖的帮助,几人很快做好了部署,亓山寨上上下下都动起来,抵御冯治不久之后的“剿匪”行动。

    正如许五所猜测的,冯治并没有遵循和亓元坤的约定,当晚就带人攻了上来。

    “大哥,冯治带人打上来了!”凶恶男人来通报的时候,亓元坤正在和威将、小肖商量还有哪里没有顾及到,可能是他们的破绽。

    闻言,亓元坤大手往桌子上一拍,整个厅堂都听的见这动静:“什么?这狗官竟然真的一点也不估计这两人的死活?!”

    小肖倒是早有预料:“亓大当家的,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我们先去外边看看吧。”

    “好好,你随威老弟去吧。”亓元坤边说边往外走,“你毕竟是被掳来的,不方便出现在冯治面前,威老弟熟悉寨子里,他自会带你找个冯治瞧不见的地方。”

    小肖依言跟着威将去了。

    “你且在此地观望,我回去一趟。”威将看着外边漫山的火把说。

    “你去干嘛?”

    威将回头看了眼后山的方向,淡声笑道:“冯治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你家小姐约莫也睡不着了,只怕马上要来了。”

    “那我与你一起……”

    威将打断她,跟她温声分析当前的局势道:“冯治出身正统,又饱读诗书,这里你在才放心——这也是你家小姐把你留下的原因,不是吗?”

    小肖不再争论,因为威将说的在理。

    威将劝服了小肖,不再耽搁,直奔许五所在的小楼。

    许五确实是被吵醒了。

    自从中毒之后,十年间她没有一宿是能好好睡着的,一点吵嚷都能把她从浅眠中唤醒。这次也一样。

    许五醒后,听着楼外的动静,大约知道是冯治带人打上来了。她和小肖是突然被亓元坤带人从车队掳走的,自然不可能准备好衣服,可山上更深露浓,她刚醒就这样出去下半夜势必又要起热,此时添乱属实不妥。

    因此就算心下着急,许五也只能靠在窗户边,推开条缝,窥见外边的形势。

    “叩叩……”

    许五扬了扬眉,想不明白这时候还有谁会来找她:“谁?”

    “是我。”威将说,“我进来了?”

    “嗯。”

    威将推门而入:“你这是……醒了一会了?”

    许五靠在窗边,看他:“小肖没跟你来?”

    “她说要来的,可我对兵法了解不多,所以拜托她留在寨子墙上了。”威将说,“我估摸你大概会被吵醒,所以来看看。”

    许五看他另一只手里搭在胳膊上的披风,笑说:“你到贴心,披风都准备好了。”

    威将低头,暗自庆幸,还好带了披风,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说:“你身体不好,夜里寒气又重,我想你醒来大概是不肯呆在这里的,所以就带上了。”

    许五看着他,目光微微下移,落到了他胳膊上那件白色的毛领披风上,不言不语的,只是心底突然就觉得能松口气了。

    若是小肖来,大概率是直奔小楼而来,来了之后再听许五吩咐,去找披风,再听许五的叮嘱,下次不能弃前线于她之后。倒不是对小肖有什么不满,小肖毕竟是个医女,奇门遁甲也好,机关术、兵法也罢,于她而言都比行医救人的身份次一筹,在她所司职位上,照顾好许五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许五一个人事事兼顾难免疲惫。

    许五想,她大概,也只是想有个人帮她想一分,只要一分,一分就够了。这一分里,半分帮她带件衣服,半分帮她顾一下前线将领司职,只要让她喘口气,她就能重新站起来的。

    可这半口气,十年金戈铁马没人给她,倒是在弥留之际有人给了她。

    “怎么了?”见许五久久不说话,威将担忧的问了句,“有什么不舒服吗?”

    许五笑了笑:“没什么,就是,被吵醒的有点累。”

    威将想了想,许五的身体毕竟不好,实在累的话其实从医者的角度不建议去:“不如你在此等候消息?我派人多往你这跑几趟?”

    许五笑:“你来的怎么这么晚?”

    若是十年前,不,哪怕是五年前,五年前遇到这样的人,她的底子也不至于思虑过重,以至于身体亏空到如此地步。

    “你若再早些到,我也不至于醒的这么透,再也睡不着了。”许五轻声说。

    威将敏锐的察觉到今夜的许五不太对,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劲,明明每句话都跟他的问题对的上,明明看上去就是普通的对话。

    “走吧。”许五说。

    不等威将再思索下去,许五已经接过了他胳膊上的披风,披到自己背上。

    威将见许五实在不方便,主动说:“我来吧,你别动了。”

    许五也不推辞再耽误时间,安静的垂眼站好,等威将帮忙打理披风。

    且不说当下这寨子里都在忙,单就白色,亓山寨也没几个人用这么不好打理的颜色,也就一个威将,挑剔又讲究,明明是这土匪窝的二当家,也不知怎么有这喜好浅色的习惯。许五身上这白色披风大约是威将拿的自己的,毛领围住许五的下巴,一阵草药的清苦气送进许五的鼻腔。

    威将仔细的帮许五把青丝带出披风外,免得待会系绳勾到她的头发。

    绕道许五正面,威将仔细的系好披风,拎起两根系带,余光却瞥到了在白色毛领丛清瘦漂亮的下巴,还有没什么颜色的唇。像是不受控制一样,威将想起了刚刚他推门而入时,女人扬起的眉,那样明艳凌厉,那样的眉眼不该配这样苍白的颜色,那该是什么颜色——手下动作一顿,威将继续调整了一下两根绳的长度,约莫一样长才松手。

    怎么会这么失礼的看许小姐?

    他暗恼。

    许五垂眼,看了看胸口两根一样长的带子,莫名觉得这人讲究的有些好笑,连声音里也不易察觉的带了几分笑意:“走吧。”

    “嗯。”

    威将帮她带路,比许五前两步出了门。

    两人穿过步履匆忙的人潮,一前一后的找到了小肖所在的那处偏僻地方,看到小肖的身影后许五步子略快了几分,越过了前边的威将。

    “怎么样了?”

    周遭太吵,小肖没听到许五过来的声音,直到许五开口问她才发现许五和威将已经到了。

    小肖闻声回头,就见裹着披风的许五还有在她身后一步的威将。两人裹着白色披风,穿过匆忙人潮一路同行。

    “小姐。”小肖回,“冯治已经派人打过来了,亓山寨地高,寨子里大家多年在山上,熟悉地形,又有我们晚上商议好的方案,一时攻不下来,小姐还请放心。”

    “好。”许五道,“不过还不可掉以轻心,别忘了冯治之前还和南蛮人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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