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笃定会听到自己预想的回答，易卿尘先一步朝医院入口走去。
话尽数说出口，脑子才想起来在后面追。
留在原地的常知予，心里对自己一顿怨怼。
“常知予，你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吗？知道麻烦就别说出口了呀！！！”
走了两步，却发现人还没有跟上来，易卿尘很自然地停下脚步。
回头，目光从她的脸上飘忽而过，而后，不经意间落在了那抹显眼的红色上。
“走不了路？”
“哦，能，能走！”常知予回过神，赶紧跟上去。
走了两步，她才反应过来，举起埋在袖子里的手，指了指对面：“我们，我们不是去药店吗？”
易卿尘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他真的好奇，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额，其实去医院，也，也行……”
确实。
不去医院，难道要一个公众人物陪我去小药店吗？
可是，她真的很抵触医院。
毫无生气的墙面，刺鼻的消毒水味，搭配着随时能侵蚀精神的恐惧。
更重要的是，花钱呀！
明明一百块钱就可以解决的事情，踏入这个门，一下子要翻好几倍了。
还是在一个这么高端的私人医院。
如果不是来找路老师，她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在这种等级的医院消费的。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始终保持着两米的距离。
“在想什么呢？”
没有听见声音，易卿尘也没有回头，只是又加了一句：“走丢了？”
“啊？”常知予一惊。
她听到了的，第一句就听见了。
她以为他在讲电话，听到第二次叫她时，很快应道，“哦，没有。”
紧了两步跟上了。
导诊台很快就到了。
不像刚才，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繁忙和喧嚣。
常知予朝那一排机器望去，都没有空位。
她指指不远处的长椅，示意让易卿尘坐那等一会儿。
一个人先过去取号了。
易卿尘听她的，没有跟过去。
自助挂号真的很方便，几下点触，就到了付款界面。
袖口里，她摩挲着手机屏，有点扎手，还有零星的钢化膜掉落。
她回头往长椅的方向望去，并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现在怎么办呢？
难道我要大声喊易老师吗？
想到这里，她打了个冷颤：你疯了吗？常知予？
或许是她在挂号机前站得有些久了，近处的一个导医注意到了她。
边询问她有什么需要帮忙，边靠近常知予。
而被靠近的常知予，却在心里一直默念，别过来，千万别过来，你不过来就是帮了我最大的忙了……
原以为的尴尬并没有发生，常知予却感受到了从另一个方向传来的凝视。
她顺着感觉回头，易卿尘就在眼前。
在人群中，她紧张地交换着眼神，仿佛在无声地沟通。
易卿尘不再逗她，越过人群，走到常知予身边。
掏出手机，解锁，划出付款界面。
叮的一声，挂号机便吐出一张很小的纸。
候诊区患者很多，空位却很稀缺。
常知予走到一排全是空位的座椅，暗示易卿尘坐在这里。
一直跟在后边的易卿尘，走到常知予旁边，看看她，又看看那个正正对着座位的出风口。
没有说话，略过她，沉默地往前走去。
而穿着校服的常知予，就真的像一个高中生。
她不明白为什么要往前走，却还是听话地跟在他的后边。
仅是隔了六排座椅，这边几乎没有空位。
易卿尘带她到角落处的一个位置上，常知予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他一个眼神震慑地钉在了椅子上。
而易卿尘，就那么一直，默默地站在她的一旁，眼神时不时地扫视过那条小腿。
“82号常知予请到2号诊室就诊。”
听到名字后，常知予朝易卿尘晃晃手里的挂号单：我进去了。
常知予进门后，习惯性地反手将门关紧。
依照惯例，医生先进行了简单地问诊。
然后，医生让常知予将左腿抬了上来。
其实并不严重，简单地划伤。
只是伤口正好挨着之前车祸留下的疤痕。
医生快速地在电脑上敲着什么。
常知予只觉得心疼。
每一次键盘的敲击，都是自己血汗钱溜走的声音。
“缴完费，先打破伤风抗毒素，拿了药，记得回来，给你包扎一下。”医生将手里的单子递给对面的人，“怎么，有陪同人员吗？”
常知予想了想门口那个人。
算吗？
不算！
常知予冲着医生，挤出笑，摇摇头。
刚要伸手开门，门却从外面先打开了。
“单子给我。”易卿尘声音很小，小到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
常知予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早已平复的情绪被再次掀起波澜。
医生的那句话还盘踞在耳边，再看到眼前的人，不争气的泪花刹那间充盈在她的眼眶里，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
医生还在埋头提醒常知予，告诉她不用下楼，出门左转就有电子缴费机。
“谢谢！”正准备关门的易卿尘还是出于礼貌，答了一声。
听到一句男声，医生惊讶地抬头望了一眼，眼神里的内容有些复杂。
最后还用一副了然于心的语气提醒道，别让一个姑娘家拖着伤腿来回跑。
先一步出门的常知予，只是听见含混不清的几个字。
她带着好奇，问了问刚带好门的易卿尘。
他当然明白医生话里的意思。
话到嘴边，变成了简单的“没什么”三个字。
哦—
常知予只好作罢。
很快，门再次被扣响。
这次，是两个人。
这个男人太有意思了。
整个脸捂得严严实实的，只看得见一双眼睛，进门后一句话也不讲，眼睛却一直盯着医生的手。
这种奇怪的举动，让医生不得不多留意几眼。
医生把常知予的裤腿往上推了推，以便更大面积的消毒。
常知予本能地抗拒。
当然还是没能抵得过。
裤腿下隐藏的，是一大片的难堪。
陈年旧疤，伤口早已结了痂，不复当日的疼痛。
只有手术刀的疤痕依旧扭曲，像开垦后又被遗弃的荒地，密密麻麻，赖在她的小腿侧边，略微凸起，颜色暗红，狰狞而可怖。
常知予还试图将那个画面扭到一边，直到消失在旁边男人的视线里。
“别乱动！”医生可不会惯着常知予的小心思。
反倒是一直站在一边的易卿尘，听到医生的话后，用手遮住常知予的眼睛，将视线隔绝开。
他自己却死死地盯着那个位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时间仿佛凝固在这一刻，静止得只剩下医生撕扯纱布的声音。
还有常知予失去了规律的心跳，咚咚咚，像擂鼓一样。
哪一样，都让人无法忽视。
“好了。”医生很快贴好了最后一条绷带。
“伤口注意避免碰水、保持患处清洁、避免感染，饮食上也要注意，忌食刺激性食物，忌烟忌酒，遵医嘱用药……”医生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
常知予谢过医生后，退出了门。
时间一晃，一个小时过去了。
雨过天晴。
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折射下来。
天地之间，一切都像是被洗过，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芳香，让人神清气爽。
“易老师，今天谢谢你。”
易卿尘终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即使在口罩的遮挡下。
“感谢的话，留在以后讲吧。”
就这一会儿，易卿尘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次谢谢了。
“那易老师，你方便给我一个，你的银行卡账号吗？”常知予一本正经地问道。
见易卿尘没有回答，又想起了上次酒店的事情。
对，公众人物嘛，还是要谨慎一些。
“就是，今天的医药费，我明天把钱转到你的账户上。”为了让易卿尘相信自己，常知予又赶紧补充道，“我日常出门，没有带银行卡的习惯，明天，明天我一定会转给你的。”
易卿尘依旧没有说话，只是他的眼里充满了笑意。
眼睛里传达出来的表情，口罩可是遮不住的。
不知道为什么，面前这个女孩，总是能以各种出乎意料的方式，逗笑他。
“小朋友，你哪年的呀？”易卿尘逗她。
“我，98年呀。”常知予根本不觉得对面人在逗她，还是诚实地说了出来。
“这赶上新世纪了呀，那怎么跟人的联络方式还停留在BB机时代呢？”易卿尘更加故意地逗她，“你不知道，现代人都用手机了吗，智能手机哟！”
常知予这才反应过来，随后忙着解释。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们明星，不，就是……”
常知予第一次觉得“明星”这个词，放到这里，这么别扭。
“诶呀，我就是觉得，你不会随便加陌生人的微信的。”
确实，在尴尬的情况下，人的语言系统就会非常混乱。
“对，你说得有道理。”
常知予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藏不住失落。
即使，她自己都不曾察觉。
“但，你是舍己为人的好市民呀！”
刚刚常知予撞到石柱，是为了护住一个被人群挤到一边的小姑娘。
原来，他看见了？
易卿尘轻快地说出一句，“我是你的债主呀！”
这句话，就像刚才那场大雨，让常知予原本阴郁的心情瞬间明朗。
“那，易老师，我之后微信转你？”常知予不确定地说了一句。
她还是没想，会得到肯定的回答。
易卿尘掏出自己的手机，还没等张口，常知予习惯地说了一句，她扫他。
她扫他？
话尽数说出口，脑子才想起来在后面追。
留在原地的常知予，心里对自己一顿怨怼。
“常知予，你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吗？知道麻烦就别说出口了呀！！！”
走了两步，却发现人还没有跟上来，易卿尘很自然地停下脚步。
回头，目光从她的脸上飘忽而过，而后，不经意间落在了那抹显眼的红色上。
“走不了路？”
“哦，能，能走！”常知予回过神，赶紧跟上去。
走了两步，她才反应过来，举起埋在袖子里的手，指了指对面：“我们，我们不是去药店吗？”
易卿尘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他真的好奇，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额，其实去医院，也，也行……”
确实。
不去医院，难道要一个公众人物陪我去小药店吗？
可是，她真的很抵触医院。
毫无生气的墙面，刺鼻的消毒水味，搭配着随时能侵蚀精神的恐惧。
更重要的是，花钱呀！
明明一百块钱就可以解决的事情，踏入这个门，一下子要翻好几倍了。
还是在一个这么高端的私人医院。
如果不是来找路老师，她可能一辈子也不会在这种等级的医院消费的。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始终保持着两米的距离。
“在想什么呢？”
没有听见声音，易卿尘也没有回头，只是又加了一句：“走丢了？”
“啊？”常知予一惊。
她听到了的，第一句就听见了。
她以为他在讲电话，听到第二次叫她时，很快应道，“哦，没有。”
紧了两步跟上了。
导诊台很快就到了。
不像刚才，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充满了繁忙和喧嚣。
常知予朝那一排机器望去，都没有空位。
她指指不远处的长椅，示意让易卿尘坐那等一会儿。
一个人先过去取号了。
易卿尘听她的，没有跟过去。
自助挂号真的很方便，几下点触，就到了付款界面。
袖口里，她摩挲着手机屏，有点扎手，还有零星的钢化膜掉落。
她回头往长椅的方向望去，并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
现在怎么办呢？
难道我要大声喊易老师吗？
想到这里，她打了个冷颤：你疯了吗？常知予？
或许是她在挂号机前站得有些久了，近处的一个导医注意到了她。
边询问她有什么需要帮忙，边靠近常知予。
而被靠近的常知予，却在心里一直默念，别过来，千万别过来，你不过来就是帮了我最大的忙了……
原以为的尴尬并没有发生，常知予却感受到了从另一个方向传来的凝视。
她顺着感觉回头，易卿尘就在眼前。
在人群中，她紧张地交换着眼神，仿佛在无声地沟通。
易卿尘不再逗她，越过人群，走到常知予身边。
掏出手机，解锁，划出付款界面。
叮的一声，挂号机便吐出一张很小的纸。
候诊区患者很多，空位却很稀缺。
常知予走到一排全是空位的座椅，暗示易卿尘坐在这里。
一直跟在后边的易卿尘，走到常知予旁边，看看她，又看看那个正正对着座位的出风口。
没有说话，略过她，沉默地往前走去。
而穿着校服的常知予，就真的像一个高中生。
她不明白为什么要往前走，却还是听话地跟在他的后边。
仅是隔了六排座椅，这边几乎没有空位。
易卿尘带她到角落处的一个位置上，常知予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他一个眼神震慑地钉在了椅子上。
而易卿尘，就那么一直，默默地站在她的一旁，眼神时不时地扫视过那条小腿。
“82号常知予请到2号诊室就诊。”
听到名字后，常知予朝易卿尘晃晃手里的挂号单：我进去了。
常知予进门后，习惯性地反手将门关紧。
依照惯例，医生先进行了简单地问诊。
然后，医生让常知予将左腿抬了上来。
其实并不严重，简单地划伤。
只是伤口正好挨着之前车祸留下的疤痕。
医生快速地在电脑上敲着什么。
常知予只觉得心疼。
每一次键盘的敲击，都是自己血汗钱溜走的声音。
“缴完费，先打破伤风抗毒素，拿了药，记得回来，给你包扎一下。”医生将手里的单子递给对面的人，“怎么，有陪同人员吗？”
常知予想了想门口那个人。
算吗？
不算！
常知予冲着医生，挤出笑，摇摇头。
刚要伸手开门，门却从外面先打开了。
“单子给我。”易卿尘声音很小，小到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
常知予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早已平复的情绪被再次掀起波澜。
医生的那句话还盘踞在耳边，再看到眼前的人，不争气的泪花刹那间充盈在她的眼眶里，嘴角却不自觉地上扬。
医生还在埋头提醒常知予，告诉她不用下楼，出门左转就有电子缴费机。
“谢谢！”正准备关门的易卿尘还是出于礼貌，答了一声。
听到一句男声，医生惊讶地抬头望了一眼，眼神里的内容有些复杂。
最后还用一副了然于心的语气提醒道，别让一个姑娘家拖着伤腿来回跑。
先一步出门的常知予，只是听见含混不清的几个字。
她带着好奇，问了问刚带好门的易卿尘。
他当然明白医生话里的意思。
话到嘴边，变成了简单的“没什么”三个字。
哦—
常知予只好作罢。
很快，门再次被扣响。
这次，是两个人。
这个男人太有意思了。
整个脸捂得严严实实的，只看得见一双眼睛，进门后一句话也不讲，眼睛却一直盯着医生的手。
这种奇怪的举动，让医生不得不多留意几眼。
医生把常知予的裤腿往上推了推，以便更大面积的消毒。
常知予本能地抗拒。
当然还是没能抵得过。
裤腿下隐藏的，是一大片的难堪。
陈年旧疤，伤口早已结了痂，不复当日的疼痛。
只有手术刀的疤痕依旧扭曲，像开垦后又被遗弃的荒地，密密麻麻，赖在她的小腿侧边，略微凸起，颜色暗红，狰狞而可怖。
常知予还试图将那个画面扭到一边，直到消失在旁边男人的视线里。
“别乱动！”医生可不会惯着常知予的小心思。
反倒是一直站在一边的易卿尘，听到医生的话后，用手遮住常知予的眼睛，将视线隔绝开。
他自己却死死地盯着那个位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时间仿佛凝固在这一刻，静止得只剩下医生撕扯纱布的声音。
还有常知予失去了规律的心跳，咚咚咚，像擂鼓一样。
哪一样，都让人无法忽视。
“好了。”医生很快贴好了最后一条绷带。
“伤口注意避免碰水、保持患处清洁、避免感染，饮食上也要注意，忌食刺激性食物，忌烟忌酒，遵医嘱用药……”医生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
常知予谢过医生后，退出了门。
时间一晃，一个小时过去了。
雨过天晴。
阳光透过薄薄的云层折射下来。
天地之间，一切都像是被洗过，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芳香，让人神清气爽。
“易老师，今天谢谢你。”
易卿尘终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笑，即使在口罩的遮挡下。
“感谢的话，留在以后讲吧。”
就这一会儿，易卿尘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次谢谢了。
“那易老师，你方便给我一个，你的银行卡账号吗？”常知予一本正经地问道。
见易卿尘没有回答，又想起了上次酒店的事情。
对，公众人物嘛，还是要谨慎一些。
“就是，今天的医药费，我明天把钱转到你的账户上。”为了让易卿尘相信自己，常知予又赶紧补充道，“我日常出门，没有带银行卡的习惯，明天，明天我一定会转给你的。”
易卿尘依旧没有说话，只是他的眼里充满了笑意。
眼睛里传达出来的表情，口罩可是遮不住的。
不知道为什么，面前这个女孩，总是能以各种出乎意料的方式，逗笑他。
“小朋友，你哪年的呀？”易卿尘逗她。
“我，98年呀。”常知予根本不觉得对面人在逗她，还是诚实地说了出来。
“这赶上新世纪了呀，那怎么跟人的联络方式还停留在BB机时代呢？”易卿尘更加故意地逗她，“你不知道，现代人都用手机了吗，智能手机哟！”
常知予这才反应过来，随后忙着解释。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们明星，不，就是……”
常知予第一次觉得“明星”这个词，放到这里，这么别扭。
“诶呀，我就是觉得，你不会随便加陌生人的微信的。”
确实，在尴尬的情况下，人的语言系统就会非常混乱。
“对，你说得有道理。”
常知予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藏不住失落。
即使，她自己都不曾察觉。
“但，你是舍己为人的好市民呀！”
刚刚常知予撞到石柱，是为了护住一个被人群挤到一边的小姑娘。
原来，他看见了？
易卿尘轻快地说出一句，“我是你的债主呀！”
这句话，就像刚才那场大雨，让常知予原本阴郁的心情瞬间明朗。
“那，易老师，我之后微信转你？”常知予不确定地说了一句。
她还是没想，会得到肯定的回答。
易卿尘掏出自己的手机，还没等张口，常知予习惯地说了一句，她扫他。
她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