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花丛之后,“狐狸”紧靠着花丛,怯生生地用双手环抱住自己修长的双腿,玉指将明黄的袍子捏出褶子,他抿起薄唇屏住呼吸,不敢乱动,用那超乎常人的听力的听出,李青青正在向自己靠近。

    一步一步,很轻,也很坚定。

    神观中的一花一树皆由他心幻化而成,随着他美得动人心魄的脸庞染上薄红,杜鹃抽了枝,发了芽,长出新苞,花苞色泽愈发娇红。

    刹那间,万树繁花,女子脚尖一点,如一只寻花问柳的蝴蝶,腾空扑向盛放的杜鹃花丛!

    “哎呦!”李青青整个人凄凄惨惨横跨杜鹃花丛,双手还支撑在空空如也的地面上,原本藏身于此的“狐狸”早已不知去向。

    她捞了个空,废了好大的功夫才从芬芳的花丛中爬了起来,皱起鼻子打了个喷嚏:“这杜鹃怎么突然就开花了?”

    难不成方才那是只已经得到成仙的狐狸,能够操纵花开花谢?李青青呆呆地摩擦被花枝戳到的骨感手臂:“倒也有可能,毕竟这是神观,神仙住的地方不都说是灵力充沛的福洞吗,有生灵因此悟道也不奇怪。”

    她期待地眼里闪烁星光,搓搓小手:“不知道我在这呼吸了这么多天神观的空气,是不是也能延年益寿,滋补灵根~”

    李青青顿时向条嗅饭香的小狗,蹦跳着又多吐纳了几口蕴含天地道法的空气:“也许上层的空气灵力更强。”

    李青青忘乎所以地呼吸着神观奇妙无比的空气,甚至没注意到有人正向自己靠近。

    “李青青。”她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磁性的嗓音,语气中包裹着浓烈的不解,“你怎么在这里?”

    还沉浸在“吐纳空气就能修行”的美梦中的李青青顿时虎躯一震,蓦然回首,只见遥遥淡黄小花绽放的柿子树下,一袭青绿长衫的丹寻面露鄙夷之色地眄她,难言启齿:“还有,你刚刚……在干嘛?”

    羞耻之情直冲天灵盖,李青青耳朵发红地揉搓青黑的后脖颈,眼神飘忽不定尬笑道:“嘿,嘿嘿,什么风把您老吹来了?我被安排住在这里,而我刚刚是在干嘛呢,哈,我这不是,大中午有点饿嘛,我,我喝点西北风缓缓,哈,哈哈。”

    见李青青一副贼头贼脑的小人像,丹寻无奈长吁一口气:“不是让你去伺候东山君吗,大中午了还不赶紧煮了饭给大人送过去,在这……喝什么西北风?”

    李青青的行为让丹寻张口描述都觉得羞耻。

    感受到丹寻的羞耻,李青青的头都快要羞涩地躲进身旁的杜鹃花丛里了,但还是清了清嗓子,老脸羞红问:“东山君是谁?”

    丹寻一怔,对李青青的失望更上一层楼:“东山神观的观主东山君,你不会来了这么久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吧?那你是怎么服侍他的?”

    很显然,从李青青一脸尴尬的神色中就可以看出来,她是真不知道老观主的名字,也并没有按照丹寻的嘱咐去伺候东山君。

    丹寻被李青青气得脑袋发胀,狭长邪气的凤眼眯起,手扶额:“那你这段时间都在做些什么?”

    东山神观里的她,吃得香,玩得爽,睡得好,而丹寻口中需要人服侍的东山君,则在为她的美好生活负重前行。

    但她这么回复丹寻定会被胖揍一顿,于是绞尽脑汁深思苦索,忽然灵光一闪,右手握拳锤击摊开的左手:“呀,我在修行呀!”

    李青青脸不红心不跳地编纂谎言:“我一个肉体凡胎去服侍东山君,只能干些端茶送水的活罢了,这是低等级的下人才干的事,不足以表明我对东山君的拳拳赤诚崇拜之心,但若是我修为大涨,飞升上神,岂不是能为东山君分忧解难,这才是大忠心的表现啊!”

    李青青讲得声情并茂,在高超演技的加持下,像是个士气昂扬,练就本领,只要东山将军一声令下,绝对无二话地为其肝脑涂地杀敌退兵!

    李青青星星眼撒着丫子跑向丹寻:我凑近点,你快来看我眼里的忠心啊!

    丹寻一脸嫌弃地伸手抵住李青青的脑门,身子还向后仰了几分,尽最大可能拉开与狗一样的李青青之间的距离:“好好好,信你信你,你个干鸭子别靠我那么近!”

    丹寻面色古怪地盯着李青青,郑重其事道:“那你可要记住今日之话,好好修行,将来助力东山君的大业,若是你临阵脱逃……”

    丹寻恐怖地眼神让十七岁的李青青毛骨悚然:“我会让你连轮回道都入不了。”彻骨寒意自他森森白齿中溢出,低沉的嗓音里仿佛蕴含着无尽恨意。

    就像……那场“黄粱一梦”里,床神被她一句话刺激地突然暴走时,传递的将她抽筋剥骨亦不能消解的恨意。

    李青青脊背发寒,鸦睫扑朔,明明很害怕却依旧倔强地站在原地,像个哨兵一样用肢体语言表达“绝不辱使命”的忠诚。

    见此,丹寻的神色逐渐缓和下来,他伸手想摸摸这个女孩的头,又觉得不合适,指甲擦过女子枯黄的发丝只想东方:“行,那走吧,我去和东山君商量一下你适合修哪条道。”

    “去见东山君吗?”李青青眼睛发亮,目光希冀地仰视丹寻,粉红的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

    丹寻见她期待的目光不由恍了神,在那些早已被岁月尘封的日子里,也有位女人,身披法衣,永不只畏惧,但每每提及她心中最崇敬的神明,她总会泛起少女的羞涩与期冀:“去……见东山君吗?”

    他已经好久,没听见过那么动听的爱恋之声了。

    丹寻眉宇似春日青山上第一抹暖阳般柔和温暖:“是,去见你最想见之人。”而后青衫转身,款款朝东方神观最圣洁的主殿走去。

    李青青瘪嘴摸摸翘挺的鼻骨,心底默默道:说什么最想见之人,我是想见这位行踪诡异的观主没错,但也没这么夸张啦。

    李青青正吐槽着,见丹寻的背影逐渐淡却缩小,即将在雕饰精美华丽的红色垂花门处消失,她捏紧拳头,小腿飞速交替赶了上去。

    身后万树繁花,落了一地,化作虚无烟云。

    东山神观的主殿位于一座仙山之上。白云出岫,妩媚地搂抱着青山,令来人难探究其海拔,亦难寻那前往主殿的秘境。主殿成了无基之房,稳稳地站在白云上,犹如仙人。

    李青青瞠目结舌,紧咬丹寻的后脚跟,随之来到仙山山麓,此地榕树与柏树交颈,成了一座入山大门,“门内”曲径通幽,惹人寻芳。

    丹寻应当早就告知过东山君自己回归的时日,故而当他俩抵达山麓之时,门前两位道童早已备车恭候多时。

    不像凡间车靠几个轮子行走,云车车厢若一座可移动的亭子,四面锦纱缥缈垂落,亭子底座之下则是滚滚祥云。车虽只有一辆,但丹寻携带只探头探脑的李青青坐上去,任然宽敞舒适不显拥挤。

    云帘被李青青撩起,她抻长脖子眄了眼前方引路的道童,低声呢喃:“原来神观里有不少人呢。”

    丹寻并不知道“跟踪狂”与“狐仙人”之事,以为李青青是指道童,于是斜倚美人靠,一只手指抵着眉梢解释道:“那是东山君用木头雕的人,有魄却无魂,算不得活物。”

    李青青诧异捂嘴:“这就是传说中的点木化人啊,不愧是千年的老神仙。”

    活了千载的丹寻眉心一抽,有被冒犯到。

    山麓往上,水随山转,石因水活,又有万千丛木扎根于山面,或柔或刚,各有风骨,勾勒出一番诗境。

    李青青对东山君这位老观主的高雅品味又刷新了一遍:啧啧,原来老神仙长年累月居住于此等幽野之境,难怪品德比总爱吓唬人的丹寻高尚许多。

    东山君在李青青的印象里,已经是一位慈眉善目,即使有点不愿与生人打交道,却乐意与人为善,好施舍善意的胡子花白老神仙。

    主殿座落于仙山山腰万里浮云之间,道童牵引云车停在了主殿外的巨门之前。

    丹寻自云车潇洒飞出,翩然落地,又使出一道法力接住,欲颤颤巍巍爬下车但不慎手滑即将落地的李青青干瘪的屁屁,护住了她的小命:“神尊面前恭敬点。”

    “我要有法力我也高低来个美人点地啊。”李青青低声吐槽。

    丹寻并未理会李青青,而是言行合一,恭敬地朝主殿巨门鞠上一躬:“大人,臣携罪民李青青前来面圣。”

    罪民青青一脸无辜与懵逼:就吃了东山君几顿菜,我就成罪民了?

    丹寻斜了眼背脊拔的笔直的李青青:“你还呆站在那做什么?”

    “哦。”李青青人在他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清了清嗓子,甜的能溢出蜜来:“罪民青青恳请求见东山君,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丹寻一身鸡皮疙瘩冒出,扇了李青青后脑勺一巴掌:“什么万岁,你是想东山君英年早逝吗?!”

    李青青颇为委屈,书里都是这么描写罪民面圣的啊,不过想想,这大殿里住的可是真正岁与天齐的老神仙,方才那句话确实像是在咒神,于是哈腰认错,学着丹寻的话又说了一遍:“罪民李青青前来面圣。”

    几次呼喊,大殿之门始终纹丝不动。

    李青青的小舌头在干涩的嘴里打了个转,正想提醒一下丹寻,兴许大殿里的人出远门了,那他俩再怎么振臂呼唤,也不会得到回应。

    倏忽之间,震人心魄的云钟敲响九次。

    巨石门之上,金光乍现,光耀普照,使人瞬间卸下所有防备,身心臣服。

    高耸入云、宽千尺的巨石之门的上空,神明逆圣光御风而来,金袍加身,绯红的绸带在渺渺云海之中恣意飘摇,手指屈伸间,天地灵气随之运转,一如凡尘画卷之上不可一世的古神。

    他脚尖轻点雕刻万神的巨石之门的顶空,潇洒又不失庄严地坐在青云之上,携带着万古之神的傲慢睥睨下方之物,用唯有参透千山万水岁月时空才能练就出的庄肃空灵之神音道:

    “那么,凡人,跪恩吧。”

    面见古神,当磕头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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