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你……”同桌夏芝耸了耸李青青的细胳膊,眼神复杂地打量李青青。

    李青青将写错的字用橡皮擦干净,不解地看向夏芝。夏芝与她是同村之人,平日里一起结伴上下学,关系比较好。

    “你这几天去哪了?我还以为你被你舅妈卖给别人做媳妇了。”夏芝好奇道,“怎么变了这么多?”

    李青青道:“我变了很多吗?还好吧,就是裁了条新裙子。”

    夏芝摇摇头,狐疑地端详李青青:“不止是穿着上,你由内而外都变得不太一样了……”她凑近李青青嗅了嗅,眼底闪过惊喜“你用的什么皂,好香啊。”

    没用皂,搓泥全靠东山神观的洗澡汤上漂浮的花瓣。李青青神色苦闷地趴在桌在上:“你听说过黄粱一梦吗?”

    夏芝点头如捣蒜:“写作文的好词好句嘛,我常用。”

    李青青叹息一声:“我这几日都在做梦。”

    夏芝一怔:“啊?你说你这几日一直都在睡觉?!”她的声音拔得老高,瞬间将全班的视线牢牢抓住。

    李青青呜咽一声,头栽书桌。

    “李青青,下课来找我一趟!”语文老师具忠骨书往讲台上一拍,凶神恶煞下达命令。

    “是……”李青青吊着一口气应道。

    ————

    学校场地有限,全校任课老师共用一间大办公室,由于没有杂物间,室内办公桌上、桌下的旧报纸、旧书本都垒叠很高,李青青在泛黄的地上找了个落脚地,老老实实安静低头听老师教诲。

    “都高三了,你居然还逃课,是指望录取通知书从田里种出来吗?”具老头具忠骨唾沫星子乱飞,两指颇有气势地叩击桌面。

    旁边的老师们对训话场景见怪不怪,都在专注自己的事情。

    具老头赓续道:“就算是从田里种出来,那也是要汗水,要翻土,要起早贪黑呵护,田里才可能长得出东西来。你以为你嘴一张就能有饭吃啊?”

    李青青沉默,安静:可我这几日确实嘴一张就有美人喂饭吃。

    具老头见李青青低着脑袋:“你还觉得自己委屈了是吧?你,你给我跪下听,知不知道什么叫尊师重道!”

    李青青一吸鼻子,嗓音哑然道:“老师,我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我的缺课给班级风气造成了极大的影响,严重损害了班级荣誉,我自请扫一周的操场来弥补过错。”

    具老头气的胡子上翘:“就扫一周的操场就完事了?你再给我去操场走五圈鸭子步,把你没来的这几天讲的语文课文抄十遍!”

    抄十遍不要紧,就是心疼买笔和买纸的钱。

    李青青点头应下,才被具老头放了出去,临走时还听见具老头在身后和别的老师谈论:“就这种女孩子,一天到晚只知道打扮,好找个男人嫁了,哪里有在用心读书。”

    老旧的木门一关,将那些声音全部隔绝在身后。

    教师办公室在一楼,而李青青的教师在三楼,她脚步轻快,手扶着表面油漆被岁月剥落的楼梯扶手,如一只飞舞地燕子向上走去。

    很快便在二楼与三楼之间的楼梯间平台遇见了肖红斌。

    他魂不守舍地跌坐在楼梯间平台,嘴里念念有词却不知是在嘟囔些什么,连一只鞋落在了阶梯上,都不知道伸手去捡。

    感知到有人来,他抬起线条分明的下颚,额上的碎发遮住了他阴郁的眼神,发抖还要强装镇定的身子散发着男子独有的忧郁气质。他如同一只流浪贵宾犬,警惕地盯着从二楼徐徐前来的李青青。

    被盯着的李青青努努嘴,将步子放得更慢了。

    李青青走至楼梯间平台,心花怒放地向班草肖红斌伸出爪子:“是不小心跌倒了吗?起来吧,我扶你去教室。”

    肖红斌阴郁的目光打量着李青青,在他的记忆里,李青青在班上安静低调地几乎像个透明人,保持足够的普通,足够的冷漠,足够的安分守己,自己也不曾施舍过这个女孩一个眼神。

    他盯着女孩干瘪的手掌,牵起了这份温暖。

    李青青按压住内心的小火苗,小心翼翼地搀扶着肖红斌上了三楼,然而一到三楼,肖红斌便过河拆桥,甩开了李青青依依不舍的手,留个她一个绝情的一瘸一拐的背影。

    李青青眼睛黏在肖红斌不似当年伟岸有些许佝偻的背影上,不悦地撇撇嘴,却还自我安慰:唉,这也不能怪他,他也是为了我俩的清白着想。

    一上午的课程结束后,李青青被东山君精养了五日的肚皮,早已“咕咕”叫起来。

    祈安县是座小县城,发展相对滞后,李青青所就读的镇里中学一周放一回假,规定了学生回家后自背米粮到学校,交给食堂,食堂就会在饭点,把学生们带来的饭菜煮好,并放进各自的饭盒里,再放进蒸笼保温,等学生来取。

    在下课铃声响起的第一时间,班里的人火急火燎地冲去食堂,取回自己放在厨房的饭盒。

    夏芝也想加入“饿死鬼大军”,却见从老师办公室回来后,满脸生无可恋的李青青仍旧坐在座位上,不为铃声所动。

    夏芝拍了拍李青青的背:“不去吃饭吗?要不我帮你把饭盒那上来吧?”

    李青青回望夏芝那张微胖憨态可掬的小脸:“你拿上来吧,我俩分着吃,我这里还有……呃,家人给我备的饭菜。”她手往课桌里一探,发现早上丹寻递给她的那个饭盒依旧是热气腾腾的,想来是施了什么仙术在上面保温。

    夏芝点头,并为自己能够吃上一碗半的粮食而感到高兴,没头没脑,快快乐乐地走了。

    抄完一页纸后,李青青揉揉酸痛的胳膊,将课桌上的书清理好,预留出一个空地。

    她把饭盒摆在了桌上。这饭盒并非常见的小铁盒——她想估计东山神观都没有这种低端的东西——而是四四方方,长宽皆为二十厘米,材质类似瓷器却流光溢彩,仿若一个装宝贝的礼盒。

    李青青顿了顿,忽觉可能性极大,遂面露痛心地揭开眼前这个,极有可能装过宝贝,如今却沦落成饭盒的盒子,霎时间饭香扑鼻,菜系琳琅满目。

    “哇塞-李青青,你家真的发财啦?”身后的同学探头来,瞅着李青青的饭盒连连惊叹,惹得旁人也纷纷侧目。

    羡慕的眼光集中在李青青身上。

    李青青从餐盒里取出筷子,夹了一块色泽鲜艳的红烧肉,放进身后馋的口水直流的同学碗里:“没有,我出门给别人打工,包一日三餐,我就从工作餐里打包了些回来。”

    “什么厂子吃这么好?”又一个同学不客气地从李青青的饭盒里夹走一块牛肉,囫囵塞进嘴里,脸上洋溢起幸福的笑容。

    李青青沉思片刻,认真答到:“就西大街开的那间服装厂。”

    西大街的长荣服装厂可是镇里的支柱产业,班里的同学早就听各自的父母亲戚说过,那里的工作餐顿顿有肉,待遇好得很,于是同学们就不再有所怀疑,甚至觉着李青青身上穿的漂亮裙子,也是厂里发的福利。

    还有人羡慕地恳求李青青:“你去厂里工作的时候替我们美言几句呗,我们也想进去锻炼锻炼社会经验。”

    李青青一副老干部神色地应下。

    中午与夏芝分享了东山神观的美味中餐后,下午的李青青本想和同学们一起去食堂用餐,不料原本吃空了的餐盒里,不知不觉中又被人续上了新的饭菜,菜色与中午全然不同!

    夏芝艰难地扯着嘴角尬笑:“这,这是服装厂里的人给你送的新工作餐?”

    李青青了悟了,合着这个盒子并不是因为装过宝物而透露贵气,而是因为其本身就是个可以传送东西的小宝贝啊!

    李青青猛地牵起夏芝地手,脸凑近夏芝惊恐的面庞,煞有其事道:“不管你信不信,这,真的就是服装厂的好福利啊!只有这样好的福利,才会有源源不断地人才走进服装厂,助力服装厂,振兴服装厂,这都是服装厂老板深明大义、运筹帷幄、高瞻远瞩的宏远策略啊!”

    李青青言语间那叫一个倾心吐胆,一片赤诚,天人共鉴!

    夏芝懵懵地点头,信了。

    中学并没有晚自习,因为点灯是很奢侈的物件,但是高三的学生会自发待在教室,靠明灭的蜡烛昏暗的灯光读书。

    但也只是少数人,有些人早已下决心不再升学,而是去社会上打工挣钱不贴家用。

    李青青的舅舅与舅妈不同,他是李青青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长辈,也是个明事理之人,他态度坚决地警告过李青青,一定要向他自己的女儿那样,从学校里拿一张大学录取通知书回来,否则就不要踏进他家的大门。

    有了舅舅给的这份底气,李青青才得以安心享受学习。

    夜里,班上的同学陆续离开教室就寝,李青青将抄了满满十三页纸的本子合上,手指尖尖都在打颤,哭丧着一张脸:如果有什么神力能够用意念写字就好了。

    身旁的夏芝也早已离去,李青青收拾了一下,扶着桌角起身,小腿肚子颤颤巍巍。

    这就是绕着操场走五圈的后遗症,李青青惨兮兮地一瘸一拐打算也回寝室,舒舒服服睡一觉缓缓。

    可当她走到教室外走廊,正准备向寝室走去时,一个黑影倏地从黑暗中冲了过来,拉起她的手就往楼梯间奔去!

    李青青再顾不了伪装乖巧的面目了,大声诘责:“哪个死bt大庭广众之下偷你姑奶奶!”

    那黑影蓦地一晃,他好似也没料想到,平日里总平静的跟条死鱼似的李青青,居然有这副小面孔,但还是上前一步,眼疾手快地用手堵住了李青青不断输出的嘴,以免把他人吸引过来。

    距离拉近,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剥夺了李青青所有意识,少年轻薄的热息喷在李青青敏感的耳郭上:“李青青,我听说你们家……以前是做巫师行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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