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穗穗将做好的吃食蒸下去,拍拍手,偏头看向李景,见他正一脸认真地看着她,她笑了笑,用手背抹了抹脸,“我脸上又沾上面粉了?”

    李景淡淡摇头,道:“没有。”

    顿了顿,他又说道:“刚刚在想事。”

    这句话是从不说谎话的他今日说的第二句谎话。

    “噢……”钱穗穗耸耸肩无所谓地笑了笑,手朝后指了指,朝李景说道:“已经把吃食下锅了,等上一会就能吃了,不过,你真的要等它好吗?要不要先吃点别的垫一垫?”

    李景轻轻摇头,道:“真的不必了。”

    钱穗穗此时走到厨房门口,轻轻倚在厨房门框上,望着晴朗的夜色幽幽叹了一口气。

    李景也慢慢踱步到她身侧,道:“怎么了?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

    钱穗穗轻轻摇头,“并无。”

    -

    钱穗穗晚上在床上躺了半天才睡着,一晚上睡得并不安生,不过她却想明白一件事。

    次日一早,她早早地起了床,穿戴整齐,又仔仔细细地梳洗好,带着当时与王员外签好的租赁事宜的绢布,就独自一人来到了县衙门口。

    此时远处晨光微露,路上只有零星的行人。

    她今日来这里,并未与任何人说,自从上次燕小峰因为她受伤之后,她就不愿再因为自己的事麻烦别人。

    而之前在家中时,她就是孤身一人,也早就习惯。

    之前她从未踏足过的县衙,门口左右分别屹立着两座石狮子,石狮子庄重威严。

    却莫名地,让钱穗穗想起了一个人。

    她不由地多看了两眼,抿抿唇,走向县衙门口旁边的鸣冤鼓,拿起鼓槌用力敲了起来。

    伴随着咚咚咚声音的响起,周围开始慢慢地围满了人。

    “哎,你可认识这人是谁?”

    “哎呦!这人不是祥云街那家最近很多人去的小吃店的掌柜的吗!怎么来这敲鸣冤鼓了?”

    “竟是她啊,我家姑娘特别喜欢吃她家的吃食,还说让我今日去给她买呢,不过她今日都来了这了,店里还开门吗?”

    被问到的那人摇摇头,“谁知道呢!”

    没一会儿,就有人从县衙里面走了出来,喊道:“敲鼓的是何人?走上前来。”

    钱穗穗在大鼓下面的托盘上放下鼓槌,走到门口,仰头看向刚刚从县衙里出来的人,这人……看着有些眼熟。

    而站在门口的小五看到来人,整个人都呆住了。

    面前这人怎么是那日蒋阿婆生辰时他在偏院见到的那位长得很好看的姑娘?!

    他犹豫着开口:“姑娘,你所为何事?为何大清早地就来此敲鸣冤鼓呀?”

    钱穗穗正色道:“大人,我是祥云街上”穗穗小吃” 的店主钱穗穗,我今日来此,是为了我店里租赁金的事。”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七个月前租赁了王员外的店铺,当时与他签了三年的租赁事宜,并且已经与他说好了每月租赁金的价格,还摁了手印,可最近王员外看我店里的生意好,便提出要涨近六成的租赁金。”

    她朗声道:“民女实在拿不出这笔钱,便想来让县太爷为民女做主!”

    小五听了她的这番话后,也是颇为同情,心里觉得那王员外甚是可恶,可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如此你便跟我来吧,去了公堂,县太爷了解清楚事情后,定会给你做主的。”

    钱穗穗点点头,跟上小五的步伐。

    县衙门口此时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大家都在低声讨论着对这件事的看法,心里好奇县太爷到底会怎么办案,却又不敢进去看,只能都围在县衙门口,伸长脖子往里看。

    钱穗穗被小五领着进去,走了一会,就到了公堂,她低着头进去,不敢抬头直视坐在堂上那人。

    这时,从上方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将事情详细道来。”

    钱穗穗此时满心都是紧张之情,耳朵里只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但并未细想,她倏地跪下,把刚刚在门口对小五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她听到上面那人似乎是叹了一口气,沉沉说道:“不必跪,站起来说话。”

    她依言站起来,缓缓抬起眼向台上坐着的那人看过去——

    下一瞬,她被惊得瞪大了双眼,满目都是不可置信。

    台上身穿一身浅绯色官袍的年轻男子,有着她无比熟悉的眉眼和面容,虽然他此时头戴黑色乌纱帽,威严端坐在公堂上首,但她一眼就认出了他。

    钱穗穗张了张嘴,“李景”二字在她喉咙里转了两圈仍是没说出口。

    她从未想到!她从未想到!

    一时之间,她独身一人立在公堂上,面色灰白,神情愣神地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之中。

    在她的回忆里,他有时是冷峻的小厮,有时是冷淡又温柔的她的朋友李井,却从未想过他会是福运县最尊贵的县太爷——李景。

    她早该想到的,她早该想到的,可她此时把自己的整个记忆都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发现蛛丝马迹,霎时间,一股无名的愤怒直冲她的大脑,竟让她有些无法思考。

    她眼也不眨地盯着李景瞧,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

    李景抿紧了唇角,清了清嗓子,眼眸直直地射向她,声音冷淡:“那好,现在本官来问你几句话,你要如实回答,如何?”

    钱穗穗紧握双手,差点都要站不稳,她并未说话。

    李景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只是这次的声音更加冷厉,不近人情。

    钱穗穗低下头深吸了一口气,复又抬起头来,吸了吸鼻子,道:“县太爷请问,民女必定如实相告。”

    “好,你说你当时与王大河签了三年的租赁条约,可是?”

    钱穗穗低头道:“是。”

    李景:“那本官问你,那条约上可写明了每月的租赁金具体是多少?并且制定了条款说在这三年间不可更改?”

    钱穗穗将那布帛拿了出来,欲呈上前去,但脚步动了动又停住,说道:“是,大人,您可看这布帛,这个是我当时与王员外签好的条约,这上面全部都写得清清楚楚。”

    李景望向她手里的布帛,又将视线转到她脸上道:“呈上前来。”

    就在钱穗穗想走上前去的时候,小五朝她走了过来,朝她伸出手,她抿了抿唇,将布帛放了上去。

    小五冲她点点头,将布帛放到了李景面前,李景看了小五一眼,将那布帛打开,细细地扫了一眼,那上面的确写清了每月的租赁金和不可更改的约定。

    李景点点头,又让小五将布帛拿回去给钱穗穗。

    钱穗穗将东西叠好,收到自己的衣袖里。

    李景这时说道:“那上面写的东西本官已经看过了,你并未说谎话。”

    说谎话?

    钱穗穗耳朵里将这三个字听得极为清晰,她心里的气愤更甚。

    她向来都是诚实之人,从不说谎,倒是李景你必定说了不少谎吧。

    想到这她心里的怒气更大了些,却屈于此时的形式,不能发作出来。

    她紧抿着唇瞪了李景一眼,李景回望住她,放在膝上的双手紧握成拳,面上却不显,只是移开视线,看向别处,

    钱穗穗在心里默默冷哼了一声,大声道:“民女此生从不说谎话。”

    李景此时又把视线转向她,嗯了声,“好,那本官接着问你,你可有证据证明王员外要让你每月涨六成租赁金的事?”

    钱穗穗闻言低下了头,紧咬着下唇,说:“民女并无。”

    可她随即又重新抬起头,目光坚定地望向李景,“大人,民女今日在堂上所言句句属实,并无一句假话,我虽没有证据,但王员外他的确这么说过。”

    她顿了下,声音渐渐小了下去,说道:“他是前日傍晚的时候来我的店里对我说的,只是可惜,当时店里就只有我与他两人,也没有别的旁人听到,可大人,民女今日所言绝对无半句假话。”

    李景略一抬手,止住她还想继续往下说的话语,冷声道;“你是说那日王大河对你说涨租赁金的时候,只有你与他两人待在店里,是吗?”

    钱穗穗点了点头,“是,大人。”

    李景脸色冷了下来,原本就冷淡威严的神情变得更加骇人。

    钱穗穗不清楚他为何突然变得更加冷厉,只是安静地望着他,不再敢开口说话。

    李景又问了她几句话,最后说道:“好,你所说之事本官已经全部明晰,你且先回去等消息,近几日内本官会召你与王大河见面,到时候还需要你再次在堂上将这些事讲述一下。”

    钱穗穗点点头,到:“大人的意思我是能回去了吗?”

    李景点头,“对,你可以回去了。”

    钱穗穗倏地跪下,对李景磕了一个头,道:“民女相信大人定会明察秋毫,给民女一个交代,民女先行谢过大人了。”

    李景被她突然的举动给惊住,眼神复杂的看完她的动作,道:“本官绝对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同时,也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等本官查明事情真相,一会会给你一个合理的判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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