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民女相信大人。”她重新站起身,目光直直地望向李景,似乎从他口中说出的任何事,她都会无条件的相信。

    而她之前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钱穗穗挺直腰背,转身朝外走去,黑如墨的发丝在身后长长垂着,随着她走动的动作左右微荡,李景睨着她的背影,暗了暗眸色。

    待钱穗穗回了家,刘阿婆才听说了她去县衙的事,连忙来她店里找她。

    一进门,就喊道:“穗穗——”

    钱穗穗此时正在往架子上摆吃食,因着她今日去了县衙的缘故,店里的开门时间就晚了一些。

    倒不是因为燕小峰见她没在就消极怠工,而是在去店里的路上听说了她去县衙的事,因为担心她,便没去店里,而是在县衙门口一直等着她出来。

    钱穗穗此时听到刘阿婆喊她的声音,将手里的篮子交到燕小峰手上,吩咐他将篮子里的吃食都放到架子上,自己转身走向了后院。

    刘阿婆有些话想对钱穗穗说,便直接来到了后院。

    钱穗穗用帕子将手上刚刚沾上的吃食酥油擦去,抬头问向刘阿婆:“阿婆,您怎么来了?这么着急,是有什么急事吗?”

    刘阿婆一下子拉住她的手,用温暖的手心轻抚着她的手背,道:“穗穗啊,我今天早上刚起床就听人说,你早上去县衙敲鸣冤鼓了?”

    钱穗穗点点头,表示是这样。

    “你这孩子,你怎么不告诉阿婆呢,好歹让刘阿婆陪着你去啊。”

    钱穗穗朝刘阿婆笑了笑,安慰她道:“阿婆,我自己去便好,您看我自己去了不是也好生回来了嘛。”

    听见钱穗穗这样说,刚刚还兴致冲冲的刘阿婆一下子蔫了下去,小声问了句:“穗穗,你今早上进去县衙了?”

    钱穗穗点了点头,“对呀,我敲了鸣冤鼓之后就被县衙里的小厮给领进去了。”

    “那你见到咱们福运县的县太爷了?”

    钱穗穗还是点头,说:“阿婆,对的,我见到咱们的县太爷了。”

    刘阿婆不说话了,一脸欲言又止地望着她。

    钱穗穗并不是迟钝之人,她察觉到刘阿婆此时的异常,道:“阿婆,您这是怎么了?您有什么直说就好。”

    刘阿婆看着钱穗穗此时的反应,有些拿不准她到底有没有知道李景就是县太爷,福运县的县太爷就是李景。

    难不成穗穗她进去了县衙,见到的却是一个假的县太爷?

    这个想法一出现在她的脑子里,就被她被否定了,县太爷这人定不是如此为所欲为之人。

    钱穗穗见刘阿婆一直沉默着,突然福至心灵,好像有些明白刘阿婆为什么一脸为难地看着她了。

    她突然无比地冷静对刘阿婆问道:“阿婆,您是不是早就知道李景就是咱们的县太爷了?”

    刘阿婆张了张嘴,终还是艰难地缓缓点头,“对。”

    钱穗穗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她,接着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

    “在我去我女儿家之前。”刘阿婆此时因为自己没有及时告诉钱穗穗这件事,而倍感羞愧,以致于低着头看向地面,不敢望向她。

    钱穗穗此时忽然有一种被全世界背叛的愤怒和悲凉感,她敛下眼,轻声道:“阿婆,我知道了。”

    刘阿婆不安地看向她,“……穗穗。”

    “我……”

    钱穗穗抬眼看向她,对她笑了笑,“阿婆,我不怪你,只是我不够心细,没有发现。”

    刘阿婆心疼地看向她勉强笑着的小脸,着急地说道:“穗穗,这不是你不够心细,我知道这件事也是秦大夫告诉我的。”

    “我当时一直在犹豫该不该告诉你,我当时想,李景他虽然隐瞒了这件事,但他这个人我们是实实在在地接触了呀,我们都知道他绝对不是一个坏人,也绝对对我们没有坏心思,那他隐瞒这件事就一定有他的难处。”

    钱穗穗冲着刘阿婆摇头,“阿婆,我不知道。”

    “我也不敢确定。”

    刘阿婆被她这番话惊住,似是没想到平日里总是微笑待人、对什么都宽容得很的穗穗,如今会如此决绝。

    她喃喃道:“穗穗,那你的意思……?”

    钱穗穗此时却不愿意说了,朝刘阿婆说了告辞,转身回了店里。

    她如今动作的坚决已经表明了她的回答。

    正如她刚刚所说,她心里明晓李景绝对是一个为民为国的好官,但却不敢确定李景隐瞒自己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如刘阿婆所说那般只是有自己的难处,并没有想伤害他们。

    刘阿婆望着钱穗穗离开的背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悻悻离去。

    回到店里,燕小峰已经把吃食全部都摆在了架子上,看见钱穗穗从后院回来,一脸精神萎靡的样子,有些担心地问道:“穗穗姐,你这是怎么了?”

    “是不是刘阿婆给你说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钱穗穗没什么力气地摇摇头,走到柜台后面坐下来,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个念头,几乎有些不可抑制地抬头望向燕小峰,说道:“小峰。”

    燕小峰正在整理包吃食的纸袋,闻言抬起头疑惑地看向钱穗穗,“穗穗姐,怎么了?”

    钱穗穗眼也不眨地望向燕小峰,“小峰,你知道……”

    她顿了顿,接着道:“你知道咱们福运县的县太爷是谁吗?”

    燕小峰手一滑,一张纸袋滑落在地上,他下意识摇头道:“我不知道啊。”

    钱穗穗望向那张躺在地上的纸袋,轻勾唇角苦涩地笑了笑,“你是知道的,对吧?”

    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视线始终落在地面上的那个纸袋上,并未抬眼看他,燕小峰却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后背都冒出了冷汗。

    他犹豫了半天,才回答:“穗穗姐,对不起。”

    钱穗穗闭了闭眼,从柜台后面站起身走了出去,丢下一句:“我有些累了,先回去歇歇,麻烦你一人看一会店了。”

    燕小峰看着钱穗穗离开的背影,此时终于明白过来刚刚刘阿婆与穗穗姐在院子里说什么了。

    -

    李景自早上钱穗穗离开后,就再未开口说一句话,柳河看在眼里,想开口说些什么,但又不知该怎么说。

    今天早上钱穗穗来县衙里报官的时候,他并未在县衙里,还是中午吃饭的时候回来的,一回来就被小五告知了这件事。

    小五并不知道钱穗穗与李景还有这么一层朋友关系,他当时是这么对柳河说的——

    “柳河,我那日在蒋阿婆寿宴见到的美貌小厨娘今天早上竟然来了县衙!”

    柳河这才知道这事。

    自那日见过钱穗穗后,小五就被钱穗穗的相貌给迷住了,并且还将钱穗穗的外貌特征描述给了柳河,柳河一听便知道他说的是钱穗穗,当时一脸复杂,想到小五以后可能的下场后,又颇为同情地看向他,说道:“小五啊,别什么人都喜欢。”

    当时小五一脸自信:“柳河,你莫不是瞧不起人,我已经打听了,那姑娘还并未婚配,我如何就不能喜欢她?”

    柳河那时只是摇头笑笑。

    ……

    柳河此时知道自家大人定是已经让钱姑娘知晓了身份,才会如此郁闷。

    他想开口安慰,思来想去,也没想到到底该怎么说。

    毕竟,这件事是自家大人隐瞒在先。

    他这么想着,俨然已经忘记最开始是他开口接声才让人误会的。

    小五原是进去给李景汇报事宜的,被他冰寒的脸色吓住,李景只是问了他一句“有何事”,他就疯狂摇头,赶紧跑了出来。

    一路小跑到外面,他找到柳河,开口哭诉道:“柳兄,我小五从未求过你,求求你代我进去汇报吧!”

    他又凑近柳河,小声问道:“咱们大人今日这是怎么了?从今天早上心情就不怎么好的样子。”

    柳河闻言偏头看看他,“这才哪到哪,你这就被吓住了,那你以后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毕竟你心理素质差,人还是挺大胆的,敢喜欢钱姑娘。

    柳河心里是这么想的,却并未这么说出口。

    小五没听出他话里的隐晦,还是一味地央求柳河进去代他给李景汇报事情。

    柳河看他这副可怜的模样,顿时圣父心起,大发慈悲地同意了。

    小五连忙谢他,恨不得给他磕个头。

    柳河怪异地看他一眼,心想这人真是够奇怪的,不就给他帮个小忙嘛,至于这样嘛,瞅他两眼,没当回事,走进了李景的书房。

    刚进去,就被扑面而来的寒气给惊住,面前这个脸黑如锅底的男人竟是自家大人?!

    他脚步滞了下,终于知道小五刚刚为什么这么对他感恩戴德了。

    李景听到声响,执笔写字的手停住,懒懒掀起眼皮睨他,凉凉开口:“何事?”

    柳河讨好地笑着凑到他跟前,道:“大人。”

    李景凉凉看他一眼,“有话快说。”

    柳河赶紧正色将小五交代给他的事快速地汇报了下。

    李景点点头,道:“知道了。”

    半刻钟后,李景察觉到柳河还没走,此时正好写完字,将毛笔搁在笔架上,从书案前站起身,到一旁的书架边上取了一本书,又回到座位上坐下来,问道:“还有事?”

    柳河这才犹犹豫豫地开口:“大人,钱姑娘是不是已经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了啊?”

    “她怎么说的啊?”

    “有没有生气?”

    “你打算怎么给她解释这件事?”

    他一连串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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